“城中百姓很少接觸仙修,若是在此處禦劍,隻怕會引來他們的好奇與恐懼。”玖茴看了眼天色:“時辰還早,不若我們騎馬出城?”


    陶相儀讓城衛牽了三匹馬過來。


    “不必了。”南碸搖頭:“城中景致難得,我們慢慢走出去吧。”


    “多謝道友體諒。”玖茴輕笑一聲:“道友,請。”


    街頭喧鬧,人生百態,南碸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最普通的凡人。他低頭看了眼手中已經冷硬的糍粑,倒是忘了處理此物。把糍粑收入納戒,南碸道:“貴宗門把桃林城庇佑得很好。”


    “哪是鄙宗的功勞,是老百姓自己把日子過起來的。”玖茴笑了笑:“便是沒有我們,隻要妖魔不來搗亂,他們依舊能過好日子。”


    “是啊,若是天下太平,百姓的生活能好過許多。”南碸歎息一聲:“可惜妖魔頻頻作亂,道友近來可有遇到形跡可疑之人?”


    玖茴搖頭:“我與祉猷自拜入師門,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九天宗,其他時候就是在宗門修行,道友為何有此疑問?”


    “近來多地出現魔修的蹤跡,兩位道友外出時,要多加小心。”南碸沒有提預言之事,因為就連他自己,也開始懷疑鎮星樓的預言。


    輕易可以改變的預言,還算預言嗎?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把南碸送到城外,玖茴停下腳步:“南碸道友請保重。”


    “多謝兩位道友。”南碸拱手行禮:“告辭。”


    目送南碸的身影消失在天際,玖茴長長歎息一聲:“走吧,我們也回去。”


    祉猷祭出飛劍,剛站到劍上,突然麵色微變,看向鎮河鼎方向。


    “有魔修的氣息。”玖茴飛身上劍:“我們去看看!”


    鎮河鼎為十大仙鼎之一,身負鎮壓江水湖泊氣運的職責。攬月湖是方圓千裏最大的湖泊,上下聯通各大河流,鎮河鼎就置放在此處。


    重重結界之下,鎮河鼎散發著的光芒幾乎與結冰的湖泊混在一起,本是一幅世間難得的美景,可是現在攬月湖裏散發著惡臭難聞的黑煙,冰麵下的魚蝦四散而逃,湖邊的草樹木也開始枯萎。


    “有人在湖水中下毒。”玖茴取釵化劍,一劍朝湖邊的人揮去,湖邊之人似乎早有準備,他徑直把手中的玉瓶朝湖中擲去,轉身就準備逃,卻被飛劍攔下。


    “去。”玖茴拋出披帛,在玉瓶即將落入湖中的那一刻,把玉瓶卷了回來。


    “何人壞我好事?!”穿著黑袍的男人滿麵戾氣,他雙瞳血紅,雙掌化為利爪,朝玖茴襲去。


    祉猷動了,他一揮袖袍,擋住黑袍的攻勢,對玖茴道:“你小心,此人交給我。”


    玖茴點了點頭,她看了眼黑霧翻湧的湖水,捂著口鼻道:“這是在屍山血海中煉製出的極惡之氣,祉猷你別去碰。”


    四周的草木在快速枯死,並且有擴大之勢。


    “哈哈哈哈哈,來不及了。”黑袍仰天大笑:“這座湖接連四海,不出三日,惡氣便會傳遍整座大地,誰也躲不了。”


    “我看你是瘋了,待極惡之氣擴散開,你們魔族同樣也逃不了!”察覺到不對的南碸已經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立刻召出本命劍,把劍往地上一插。


    無數靈氣與劍意順著劍刃朝四處擴散,把四處飛散的極惡之氣籠罩在他的劍意之下,延緩了惡氣擴散的速度。


    “九天宗的步庭殺了我的兄長,我就要讓天下所有人陪葬。”黑袍並不在乎魔族的死活,他得意洋洋地看著南碸:“你的劍意又能支撐多久?”


    這瓶極惡之氣乃魔族至寶,萬年來也隻煉製出這麽小小一瓶。步庭殺了他兄長,魔界那些廢物忌憚步庭的修為,各個龜縮著不敢為兄長報仇,那就讓他來。


    “你的兄長是魔教大皇子?”南碸麵色慘白,急速消耗的靈氣讓他說話都顯得吃力,“你可知十大仙鼎損毀的後果?”


    “那又如何?”黑袍眼瞳紅得幾欲滴血,嘶吼道:“既然我兄長死了,那麽大家都別活,一個都別活!”


    玖茴恍然明白,陶二的行為算什麽發瘋,這才是真正的發瘋,拉著全天下所有生靈一起玩完的瘋。


    “把你宗門弟子令給我!”玖茴把手遞到南碸麵前,南碸想也不想摘下來遞給了玖茴。


    “九天無極,傳掌派弟子令,急召!”玖茴掐了一個手訣,把弟子令往南碸額頭上一敲,無數道極光從弟子令中飛出,散往四麵八方。


    既然一時處理不了,就把各大宗門管事的全部叫過來,誰也別想閑著。


    “你怎麽知道九天宗掌派大弟子急召口訣?”南碸看著幾乎快要碎裂的弟子令,白著臉道:“我撐不了多久,若有不測……請道友轉告在下的師尊,弟子無能,讓師尊失望了。”


    “你都要拿命阻攔極惡之氣擴散了,你師尊還要對你失望?”玖茴看著被披帛包裹卻仍舊散發著黑霧的玉瓶,轉頭問他:“有沒有能封印這玩意兒的法器?掌派弟子急召口訣又不是什麽不外傳的秘密,我知道又有什麽稀罕?”


    師父給她的術法書裏,各大宗門的口訣記載得清清楚楚呢。


    南碸苦笑搖頭。


    “別妄想了,沒有什麽東西能……”發瘋魔修嘲笑的話沒有說話,被玖茴隔空扇了一巴掌。


    “可閉嘴吧。”玖茴被這個瘋子煩得厲害:“祉猷,堵上他的嘴!”


    都什麽時候了,誰愛聽他嘰嘰歪歪的狠話?


    南碸想說,以你們的修為,恐怕還不是魔教皇子的對手。可他好意提醒的話還沒出口,就見祉猷隔空拍飛了發瘋的魔修。拍飛後,祉猷又用靈力把人拖回來,再把人拍得如瘋狂旋轉的陀螺般飛出去。


    如此反複幾次,發瘋的魔修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不知是死是活。


    用術法把終於安靜下來的魔修吊在樹上,祉猷扭頭看玖茴,一雙眼睛亮得發光。


    南碸:“……”


    是他冒昧了。


    “幹得好!”玖茴在納戒裏翻找許久,找到一個刻著防護符紋的玉匣,把裝有極惡之氣的瓶子放了進去。


    然後便與祉猷蹲在一起,一張接一張地貼淨化符與引靈符,她一邊貼一邊關切地問南碸:“南碸道友,你還撐得住嗎?”


    “沒問題。”話音一落,南碸就吐出一大口血,他擦了擦嘴角:“沒事,道友不用擔心,我還能撐一會兒。”


    玖茴:“……”


    好硬的一張嘴,多倔強的一個劍修!


    本來她想告訴南碸,最近幾日四周河流都在結冰,攬月湖的水流速減緩,一時半會沒那麽快流出去,但是見對方神情如此悲壯,她默默轉過身,往湖中投了一粒凝水珠,把湖水禁錮在攬月湖,不讓其流到下遊。祉猷跟著從納戒裏掏出一隻葫蘆,葫蘆飛到半空,把黑霧都吸入了葫蘆中。


    兩人都沒有回頭,而是繼續默默給玉盒貼符紙。


    隻要不說話,氣氛就不會太尷尬。


    作者有話要說:


    祉猷:我不說話,是因為我生性就不愛說話。


    小韭菜:我不說話,是因為我生性善良,不想讓人尷尬。


    南碸: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提問:你在玖茴身邊學到了什麽?


    祉猷:如何把人拍成一個自由旋轉的小陀螺。


    第30章 小建議


    “我們還要繼續貼麽?”玖茴用傳音術對祉猷道:“再貼下去,玉盒都變成符紙山了。”


    祉猷貼符紙的手停下,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符紙的玉匣已經變成了一大堆符紙,任誰來都猜不到厚厚符紙下還埋著一個玉盒。


    “南碸道友,極惡之氣有符紙鎮壓著,一時半會不會擴散,要不你先歇息片刻?”玖茴轉過身,麵向南碸:“幸好道友你及時用劍氣鎮壓四散的惡氣,不然我們都來不及把惡氣收起來。”


    南碸默默把劍從地裏拔出來,往嘴裏倒了兩粒培元丹,擦幹淨嘴角的血,半天都沒好意思開口。


    這話有點安慰的作用,但不多,氣氛仍舊無比尷尬。


    吊在樹上的魔修動了動,似乎有醒來的跡象,祉猷揮袖散出一道靈氣,魔修還沒來得及發出半點聲音,就再次暈了過去。


    “祉猷道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讓在下十分佩服。”南碸打量著祉猷,在他印象中,祉猷總是跟在玖茴身邊,從不愛說話,若不是因為有張出色的臉,別人或許根本注意不到他。


    “在下資質平平,南碸道友謬讚。”祉猷仿佛沒有察覺到南碸眼神中的打量,“這個魔修的修為低微,抓住他並非難事。”


    祉猷說得沒錯,這個魔修的修為確實不高,在銀籍真人合體期大殿上偷襲的任何一個魔修,都要比這個廢物魔修修為高。


    “我還以為道友剛拜入望舒閣,修為才剛至煉氣入門。”南碸笑了笑:“是在下狹隘了。”


    “沒關係。”祉猷點頭,很是大度:“我不介意。”


    南碸:“……”


    這天沒法聊下去,他尷尬望天,不知其他宗門的人何時趕來。


    玖茴把手放到鎮河鼎最外麵的一層結界上,結界下瞬間湧出磅礴的靈氣,她蜷起手指收回手,視線落在結界中央的鎮河鼎上:“好強大的靈力。”


    “為了煉製出十座仙鼎,十大宗門的宗主皆力竭而亡,耗費的天才地寶幾乎掏空了大半個修真界。”南碸扶著樹站起身:“五百年來,扶光仙君每年都會輸送靈氣到鼎中,各大宗門不斷加固結界,才保住天下五百年的安寧。”


    “十大宗門宗主皆力竭而亡?”玖茴詫異地看南碸:“十大宗門的宗主何其高的修為……”


    “違背天命,鑄鼎定天下,上天豈能容他們活下來?”南碸吃了兩粒培元丹,已經恢複了些許的靈力:“現在的十位宗主,皆是在五百年前繼位,無一例外。”


    “若是鼎破……”


    “那便是天傾地裂,災禍橫行,天下生靈皆死於非命。”南碸輕輕把手搭在結界之上:“所以即使妖魔兩界,也不會打十大仙鼎的主意。”


    玖茴與祉猷齊齊扭頭看向吊在樹上的魔修。


    “可世間總有企圖滅世者。”南碸苦笑:“這些年來,意圖破壞仙鼎者,有人有妖也有魔,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所以各大宗門才會在仙鼎四周布下層層結界以及各種防護法陣,把仙鼎保護得密不透風。


    玖茴凝神看了鎮河鼎許久,緩緩垂下眼瞼:“可是靠著仙鼎,又能庇佑天下生靈多久?”


    南碸沉默不言,因為他也不知道。


    天空中傳來一聲鳥鳴,是萬火宗與問星門的掌門趕到,萬火宗宗主從坐騎背上跳下來,顧不得寒暄,掐訣用靈氣在鎮河鼎上運轉了一圈,確定鎮河鼎沒有受到損傷後,才緩了一口氣:“鎮河鼎沒有問題,但四周的土地與樹木已經受到極惡之氣的感染。”


    他祭出本命法寶,逼出心頭血,在法寶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吸納法陣,竟是準備把所有樹木泥土中的惡氣,吸入自己的法寶中。


    本命法寶與修士乃是一體,本命法寶若是有損,修士自然會受到巨大的傷害。


    “等等。”長壽宮宮主從天而降:“這不是普通的惡氣,這是用無數怨魂屍血煉製出來的極惡之氣,你的本命法器根本化解不了。”


    玖茴記得在九天宗時,這兩位宗主為了自家的徒弟,激動得差點當眾動手,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長壽宮宮主竟然會阻攔萬火宗宗主。


    她扭頭看了眼結界之下的鎮河鼎,又看了眼神情凝重的三位宗主,閉上眼輕輕歎息一聲。


    三位宗主聽到她的歎息聲,齊齊轉頭看向她。


    “玖茴小友?”長壽宮宮主自然認得自家徒弟的救命恩人,她注意到吊在樹上的魔修:“這個魔修,就是放出極惡之氣的人?”


    玖茴向三位宗主行禮:“他自稱是魔教大皇子的弟弟,想要全天下的人為他兄長陪葬。”


    “陪葬?”長壽宮宮主冷笑:“一個小小的魔教皇子,也配讓全天下的人陪葬?”


    她扭頭見萬火宗宗主已經開始掐動口訣,準備把極惡之氣納入本命法器,掏出劍把萬火宗宗主拍飛,皺著眉道:“我不是說了,讓你等等?想要為天下犧牲,也不是現在,做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


    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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