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步庭還是秋宗主,他們的修為近百年都無所寸進。這次秋宗主破境,下次若是再與步庭論道,步庭就不再是她的對手。”祉猷等玖茴喝完露飲,又給她倒了一杯,不僅在玉鏡的怒視下十分淡定,而且還開始暢想秋華大勝步庭的場麵。


    “祉猷啊,”玉鏡語重心長道:“你是不是對步宗主有什麽偏見?”


    “師父,您多慮了。”祉猷回答:“我平等看待每一個人。”


    一個直呼其名,一個尊稱宗主,平等在何處?


    “秋宗主破境是大喜事,但秋宗主特意向各宗門傳訊,不必去青嵐門慶賀。”玉鏡抿了口茶:“從明日開始,為師也要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宗門大小事務暫時交給你們莫師叔管理。若是其他宗門堅持前去青嵐門慶賀,那就由你與祉猷代表望舒閣出席。”


    “師父,我明白,你放心吧。”玖茴點頭應下。


    “這麵照月鏡也暫時交給你。”玉鏡取下照月鏡:“我們望舒閣沒有掌派大弟子,也沒有在弟子裏挑領頭人的習慣。玖茴你行事機敏有急智,此物在你手上,也許能派上用場。”


    後輩裏就這麽小貓兩三隻,挑不挑的,意義也不大。


    “好的,師父。”玖茴把照月鏡接過來,對著自己照了照,扶正了鬢邊略有些歪斜的步搖。


    “別的為師也沒什麽可囑咐的,你們倆如果沒什麽事,就回院子破個境。”玉鏡擺了擺手:“爭取在我明天閉關前,把好消息傳來。”


    這口吻仿佛是在叫兩人去倒杯水,偏偏三人誰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我就知道這麵鏡子與我有緣,這麽快又回了我這。”出了師父的院子,玖茴喜滋滋地摸著照月鏡,好一會兒後才收起鏡子問祉猷:“祉猷,你如今是什麽修為?”


    祉猷沉默片刻,語氣有些不太確定:“金……丹?”


    “哦。”玖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春夜月皎皎,落煙正躲在屋子裏看話本,突然聽到外麵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嚇得扔掉手裏的話本,推開窗戶問:“長河,你是不是又把煉丹爐炸了?”


    “跟我沒關係,我還沒開始呢。”長河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走到院子:“聲音好像是小師弟小師妹那邊傳過來的,我們過去看看。”


    落煙隨意抓了件外衫披上,匆匆跳上飛劍:“快走。”


    長河與落煙趕到時,其他幾位師兄師姐已經到了。見兩人過來,汐沅開口道:“別進院子,小師弟與小師妹正在進階。”


    “啊?”長河以為自己聽錯了:“進階,兩人同時進階?”


    雖然早就知道小師妹與小師弟拜入宗門前,身上已經有了修為,但他怎麽也想不到,兩人入門不到一年,就能進階了。


    他記得師父說小師弟的資質很平庸……平庸……


    “小師弟與小師妹修為是什麽境界?”落煙擔憂地看著這兩座相鄰的院子,很怕兩人進階出岔子。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沉默。


    玖茴與祉猷是什麽境界來著?


    “你沒問過?”


    “我沒問啊,難道你也沒問?”


    “我尋思著,小師妹與小師弟也沒跟我提過這事啊。”


    六人麵麵相覷,這才注意到,他們跟玖茴和祉猷相處這麽久,竟然沒一個人知道他們的修為境界。


    “他倆能使用飛劍,至少也該是築基的修為吧。”長河摸著下巴思索:“他們繪製的符咒威力不小,說不定連金丹期的修為都有可能。”


    “可是小師妹今年才十八,十八歲就能有金丹境的修為,豈不是天資出眾?”落煙眼神亮了亮:“這樣一來,以後的宗門大比,是不是就不用我們去了?”


    轟隆隆。


    天下接連劈下三道劫雷,不知道為何,他們莫名覺得這三道雷有些敷衍,仿佛不走心的戲子,拿不到老爺的賞錢,在台上隨意甩兩下水袖就匆匆離場,半點不顧觀眾死活。


    院門打開,祉猷從屋裏走出,身上的錦袍紋絲不亂,不像是被劫雷劈過,更像是劫雷好心幫他熨燙了一下衣服。


    “進階……成功了?”六人有些發愣,瘋狂回憶自己進階成功時的狼狽模樣。


    “嗯。”祉猷也有些愣愣,他似乎不明白師兄師姐們為何在這裏:“師兄師姐,你們為何在此處?”


    “進階這麽危險的事,你跟小師妹為何不提前告訴我們,有我們為你倆護法,也能讓人放心些。”見到小師弟如此懵懂無知的模樣,汐沅深深歎口氣:“下次進階,記得提前告知我們。”


    祉猷沉默著點頭。


    他一直以為,進階就是個人的事,也從來都是他自己一人的事,現在師兄師姐卻跟他說,進階有人護法更安全。


    “你們兩個,真是沒一個省心的。”祉猷平安出來了,還有個在屋子裏呢。汐沅掏出本命法器,盤腿坐下:“列陣!”


    然而劫雷的動作比他們還要快,落煙等人還沒來得及祭出本命法器,第一道屬於玖茴的劫雷就劈了下來。


    這次的劫雷聽起來聲勢強大了很多,劈下來的架勢又快又足,很快三道劫雷劈完,雲層散去,金色的陽光灑在湖麵上,蕩起粼粼波光。


    雖然說不出有什麽毛病,但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玖茴頂著一頭略顯淩亂的頭發出來,她朝汐沅等人作揖道:“多謝師姐師兄們為我護法。”


    “我們倒是想為你護法來著,就是有點來不及。”長河收起本命法器,朗聲一笑:“恭喜小師弟小師妹進階成功,修為更上一層樓。”


    “恭喜。”其他師兄師姐也都收起了法器,各個喜笑顏開。落煙走到玖茴跟前,替她重新把發髻梳好:“你們進階成功是大喜事,可我沒什麽東西送你們,不如我帶你們去找我師父討禮物?”


    讓自己掏錢,不如讓師父破費。


    “好主意!”其他幾個師兄師姐紛紛覺得落煙提了一個絕佳的建議,“走走走,小師弟小師妹,師兄師姐帶你去找長輩討賞。”


    花自己的錢會心疼,花師父的錢,就沒關係了。


    “謝謝師兄師姐。”玖茴笑容燦爛地答應下來,晚輩向長輩討獎勵,有什麽錯呢?


    “祉猷,走走走。”玖茴把祉猷拉進人堆裏:“我們一定要把屬於我們的獎勵拿回來。”


    “小師妹,你現在修為是什麽境界?”


    “金丹境後麵……”玖茴略思索片刻:“元嬰?”


    “元嬰?!”長河的尖叫聲劃破整個望舒閣,嚇得在水裏休息的烏丞相都探出了腦袋,望舒閣這幾個熊孩子又在鬧什麽?


    “祉猷你呢?”


    在六位師兄師姐灼灼目光中,祉猷扭頭看玖茴,緩緩開口:“跟玖茴一樣。”


    說完這句話,他垂下了眼瞼,不與師姐師兄們的目光對視。


    “你才多大,啊?你才多大……”長河痛心疾首地拍了拍祉猷的肩膀:“你這麽好的資質,怎麽會被其他大宗門嫌棄資質平庸?”


    祉猷欲言又止。


    一十有一的年齡,修為剛到元嬰很厲害?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長河,不知道該說什麽。


    “嘖嘖嘖,長河師兄,快收一收你嫉妒的嘴臉。”玖茴擠到祉猷身邊,哼笑道:“男人嫉妒起來的嘴臉,可真難看啊。”


    “小師妹說得對,快收起你醜惡的嘴臉。”落煙接過話頭:“你自己的平庸尚且能夠忍受,師弟師妹的成功卻能讓你癲狂,對吧?”


    眾人與玖茴毫不留情地調侃長河,站在玖茴身邊的祉猷漸漸恢複了自在。


    被取笑過後,長河也不惱,反而對祉猷道:“走,師兄帶你要獎勵去。”


    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了滿地,柔軟又美好。


    玖茴與祉猷晉元嬰境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各大宗門。不過有秋華仙尊踏入半步真仙的事跡在前,並沒有引起太多的討論。


    “玉鸞師妹,除夕那日我見你與望舒閣的玖茴道友在一起,你與她是舊識?”一位問星門問玉鸞:“你與她交情如何?”


    “嗯,我與她在拜入師門前便已結識。”玉鸞點頭,她與這位主動來找她交談的師兄並不相熟:“師兄為何提到我的朋友?”


    “你還不知道?”師兄笑容有些奇怪,語氣更是意味不明:“你說你們是舊友,結果卻連她進階元嬰境都不知道?”


    察覺到這位師兄語氣裏隱隱帶著幾分敵意,玉鸞臉上的笑容淡去:“師兄這話是何意?”


    “何意?”師兄嗤笑一聲:“人家年僅十八就有元嬰期修為,你身為世家女子,又拜入我們這種大宗門,卻連人家小宗門弟子都比不上,不知心情如何?”


    “師兄拜入宗門近百載,雖未達元嬰境,卻能來安慰關心我。我剛入宗門不到一年,自然是向師兄多多學習。”玉鸞不怒反笑:“學習師兄豁達的心境。”


    師兄冷笑一聲:“沒關係,等你的朋友修為飛漲,而你還在原地踏步時,需要你豁達的時候還多著。”


    他拂袖而走,玉鸞看著他氣衝衝的背影,心裏有些莫名其妙。玖茴是望舒閣的弟子,師兄為何會嫉妒成這樣?


    “你別理會他,方才掌門與羅長老提了幾句玖茴道友晉元嬰境的事,遺憾當初沒能把玖茴道友收進我們宗門,他那嫉妒的嘴臉就顯露出來了。”一位同門小聲道:“他拜入宗門近百年,去年才被納入內門,平日裏仗著入門早,最喜歡在師弟師妹麵前擺譜。但凡有資質比他好的,他便陰陽怪氣。且瞧著吧,這種人在宗門裏留不了太久。”


    “可玖茴不是我們宗門的人,他也嫉妒至此嗎?”玉鸞理解不了這種人的心思。


    “有些人就是如此,見不得別人過得好。”同門不屑地嘖了一聲:“瘋成這樣,狗見了都要搖頭。”


    聞言,玉鸞心裏更加擔憂。僅僅一個問星門,就有人嫉妒玖茴的天資,那麽整個修真界,又有多少像師兄這樣的人?


    “不過你的這位朋友有些可惜,若不是秋仙尊成為天下第一人消息在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的朋友早就揚名天下了。”同門歎息一聲:“或許,這就是命吧。”


    有些人注定名揚天下,而有些人即使擁有天資,也會被其他的事跡掩蓋。


    揚名天下又能如何呢?


    江山代有才人出,世間總有天才不斷湧出,然後漸漸消失在紅塵中,便是驚豔過世人,也有被遺忘的一日。


    十大宗門的前任宗主,哪一個在年輕時不是威名遠播,世人誇讚他們是劍修第一人,丹修第一人,醫修第一人……


    在他們死後不久,秋仙尊、步仙尊、錦仙尊等人,就成了新的第一人。


    一代又一代如此循環往複,不知漫長歲月洪流裏,多少天下第一被埋葬,又有多少天下第一被遺忘。


    所有虛名,都不如好好活著。


    她低頭摩挲著腰間的荷包,眼神落寞,就像她的母親,曾經也是名揚天下的仙修,如今還有人記得她的名字?


    “玖茴,祉猷,又有兩份賀禮送來了。”汐沅捧著兩個禮盒放到玖茴與祉猷麵前:“九天宗的賀禮,要不要拆開看看?”


    玖茴拆開禮盒,裏麵放著一些丹藥,還有一件上品法器。


    “出手大方,不過比起青嵐門的秋仙尊還是差了點。”汐沅公平公正評價道:“不過九天宗那樣的大宗門,能記得送來賀禮,已是十分難得。”


    “九天宗啊……”玖茴從禮盒裏取出一瓶丹藥,拿在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也不知道鎮妖獄的那隻萬年惡妖死了沒?”


    她可真是個善良的人,隔著千山萬水都不忘關心他人。


    祉猷觀察了眼天色:“如果好奇,我陪你去看看。”


    “會不會有點不合適?”玖茴有些心動。


    “主意是你出的,極惡之氣是我們攔下的。”祉猷滿臉認真:“這很合適。”


    “我也覺得很合適。”莫長老大步走了進來,把一封信件交到玖茴手裏:“每年我們宗門都會交一份信函到九天宗,你跟祉猷人年輕,修為又比其他師兄師姐高,你們去最合適。”


    “這是什麽信函?”玖茴摸了摸信,還挺厚實。


    “我們宗門勢微力弱,又沒多少錢,這些你是知道的。”莫長老搓著手道:“每年開啟護宗大陣,護城大陣,需耗費不少靈石。我們身為修士,守衛百姓肯定是義不容辭的事。不過民間有些俗話,叫無錢寸步難行,咱們宗門窮啊……”


    簡而言之就是去找九天宗討點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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