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能叫討靈石,我們這是請求九天宗扶助。”莫長老義正言辭:“你們這次去,不是為了你們自己,而是為了整個望舒閣,為了整座桃林城。”


    “咱們宗門往年都是誰去?”玖茴把信件揣了起來。


    “以往都是你師父,最近她閉關,這個重任就隻能交到你手裏。”莫長老看了眼祉猷:“哦,還有祉猷。”


    雖然這孩子不愛說話,可能派不上什麽用場。


    “我懂了。”玖茴點頭,不就是要錢嘛,這事她熟。


    祉猷茫然地看了看玖茴與莫長老,半晌後才開口:“若是宗門缺靈石,我這裏還有……”


    “噓。”


    “噓。”


    “噓。”


    玖茴、汐沅、莫長老齊齊把手指豎在嘴邊:“你不懂。”


    “自家的靈石是自家的。”


    “花別人的靈石才香。”


    “能花別人的錢,何必掏自家腰包。”莫長老拍了拍祉猷手臂:“祉猷啊,你還是太年輕,多跟玖茴學學。”


    祉猷:“哦。”


    可是他真的有多很多靈石,多得堆積成山。


    “三月底了。”守門的九天宗弟子道:“應該到望舒閣登門拜訪的日子了。”


    “今年望舒閣竟然沒來?”另一名守門弟子道:“其他小宗門是隔三差五來,唯有望舒閣年年都來。今年他們怎麽回事,其他幾個小宗門都到了,還不見他們身影。”


    “不知道。”守門弟子搖頭:“聽說他們宗門有兩個年輕弟子進階元嬰境,難道是在宗門裏慶祝,忘了時日?”


    兩人正說著,就見一對容貌出眾年輕男女禦劍而來。


    玖茴跳下飛劍,仰頭看了眼九天宗牌匾上鑲嵌的寶石,讚歎道:“寶石真漂亮。”


    兩位守門弟子沉默,他們又回憶起宗門牌匾寶石被摳走的事。由於這件事實在太過丟臉,大家平時都刻意避開談論此事,現在突然被人說破,他們心情有些複雜。


    “見過一位道友,不知一位從何處來?”


    “道友好。”玖茴回了一禮:“在下望舒閣掌門弟子玖茴,代長輩前來拜訪貴宗。”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兩位守門弟子內心莫名變得充實:“一位道友請進。”


    一位守門弟子領著玖茴與祉猷往內門走:“知道你們可能會來,掌派大師兄早就為一位準備好了院子,待大師兄忙完以後,就會來見你們。”


    “有勞道友。”玖茴再次道謝。


    “道友不必多禮。”九天宗打開客院的門,他站在門外沒有進去:“一位請。”


    隔壁兩個院子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探出頭來。


    “又來一個?”


    “也是來尋求九天宗扶助的?”


    “派這麽年輕的弟子頂什麽用,年輕人麵皮薄,能舍得下臉要錢?”


    九天宗弟子假裝沒有聽見這些討論聲,他對玖茴祉猷笑了笑:“一位先休息,在下告辭。”


    到了夜裏,有人來傳話,說南碸在議事堂等他們。


    打秋風嘛,總是要主動點。玖茴當下就帶著祉猷趕到議事堂,他們到的時候,其他幾個小宗門已經到了,正在與南碸哭訴他們的貧窮已經艱難。


    “南碸仙長,我們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土地貧瘠靈氣枯竭,別說種植靈草靈藥,就連耗子來了,都能被餓死。”


    “耗子好歹還願意去你們那裏轉一圈,說明日子還過得下去。不像鄙宗,吃了上頓沒下頓,整個宗門就五個人。附近的百姓寧願去城裏討飯,都不願意加入我們宗門。真是慘得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王宗主,你怎麽不說話?”


    “不好……意思,老朽太餓了,實在無力說話。”


    “咳。”南碸忍無可忍道:“王長老,你在鄙宗住了一日,難道是鄙宗飯菜不合你的胃口,才讓你饑餓至此?”


    過了,演得過了。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不好意思,晚輩來得有些遲了。”玖茴笑眯眯地走進來,她穿著一身素衣,如墨青絲簡單地挽成一個飛螺髻,勉強靠著一支木簪固定著,除此之外再無多餘首飾。她向眾人行禮:“見過諸位長輩,見過南碸道友。”


    “玖茴道友,祉猷道友?”南碸站起身,迎著兩人走了兩步:“一位怎麽來了?”


    “南碸道友,我們望舒閣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玖茴再次抬手行禮,讓眾人看到她打了補丁的袖口:“難啊,實在是艱難。”


    其他三個小宗門的宗主:“……”


    望舒閣越來越不要臉了,以前玉鏡頂著一張柔弱的臉來裝可憐。


    今年倒好,玉鏡是不來了,但他們又派了兩個相貌出眾的年輕弟子來。


    為了要錢,打補丁的衣服都穿上了,簡直厚顏無恥。


    “前些日子,在下師弟勉力抵擋住魔修破壞鎮河鼎,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回宗門養了許久才好。這些日子為了湊錢買藥,我們望舒閣湖裏的魚都被撈光了,地裏都被扒了三四遍。”玖茴掏出手帕,輕輕擦拭眼角:“眼見師弟有所好轉,誰知我們又遇到了五千年水蛭妖作惡,為了製伏惡妖,我們師兄妹八人都受了極其嚴重的傷。”


    “哦,這兩次南碸道友你也在場,對不對?”玖茴幽幽歎息一聲:“我們為天下流過血,我們為天下出過汗,若不是實在過不下去,我們也不會背著師父前來貴宗門尋求幫助。”


    南碸:“……”


    按理他或許應該說些什麽,但他此刻隻想沉默。


    “那日我們被水蛭妖以性命威脅也不願妥協,秋仙尊說我們有風骨。”玖茴捂著胸口:“其實哪裏是有什麽風骨,隻是身為正道弟子,不願對妖邪彎下脊梁罷了。”


    她看向三位小宗門宗主:“三位長輩,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三位宗主:“……”


    高手,這是真正的高手。


    “三位宗主,你們為何不說話?”玖茴柳眉輕皺,仿佛有無限憂愁:“難道你們都不喜言談麽?”


    第38章 韭菜葉


    三位宗主能說什麽,他們無話可說。


    比慘大家各有各的慘,但如果要論功勞,他們拿什麽跟望舒閣比。


    護鎮河鼎,擒殺五千年大妖,這都是救護天下的功勞。


    “二位小友年歲不大,不知是何等修為,竟然立下如此功勞?”王宗主打量玖茴與祉猷。


    這是懷疑她在誇大事實?


    玖茴細細看了眼王宗主,向王宗主淺笑抱拳:“多謝王宗主關心,晚輩與師弟如今堪堪才元嬰境修為,若非我們修為低微,也不會在製伏魔修與惡妖時受重傷,讓您見笑了。”


    王宗主:“……”


    他伸出顫抖手摸著花白的胡子,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年年苦修,熬到如今也不過是元嬰境大圓滿的修為。


    他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他就不該多嘴問這一句,簡直自取其辱。偏偏對方句句禮貌,字字自謙,他連仗著長輩身份發脾氣的理由都沒有。


    “二位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堪稱天資過人,真是讓人佩服。”另外兩位宗主見王宗主憋得老臉發紅,還要強撐著笑容的苦瓜模樣,當下對玖茴誇讚連連。


    不誇還能如何,他們可不想自取其辱。


    南碸早已接到玖茴與祉猷進階元嬰境的消息,但聽到玖茴親口說出口,他心中仍有幾分震撼。


    如此資質,若是他們當初拜入的是他們九天宗,該有多好?


    “兩位宗主謬讚了。”玖茴謙虛道:“若不是學藝不精,我們又怎會受這麽重的傷,拖累宗門上下四處尋錢為我們療傷?”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沒錢,打錢!


    三位宗主再次沉默,他們扭頭看向上首的南碸,九天宗家大業大,就算給了望舒閣靈石,也不代表不給他們。


    “三位宗主的難處,我都已經了解了。”南碸捧起茶盞:“你們遠道而來,先回客院好好休整一日,相關事宜我會與宗門管事商議。”


    “請南碸仙長多多費心。”三位宗主知道再多言,反而會惹怒南碸,便客客氣氣起身告辭。


    離開前,他們偷偷回頭看了眼,南碸仙長正在招呼祉猷與玖茴落座,態度甚是溫和。


    “南碸道友的手怎麽了?”南碸捧起茶盞時,玖茴注意到他手臂有很多不規則的傷痕,應該是傷口反反複複裂開,時日過久造成的。


    “無礙。”南碸放下茶盞,把袖擺攏下擋住手腕:“練劍唯有苦修,受傷乃常事。”


    見他有意掩飾,玖茴笑了笑:“南碸道友道心純粹,必成大道。”


    “多謝玖茴道友。”南碸看了眼祉猷:“恭賀二位道友進階元嬰境,近來我在劍峰修行,未能親去貴宗賀喜,還請見諒。”


    “本不是大事,南碸道友不必客氣。”祉猷品了一口茶,瞥了眼南碸的手腕處:“不過修行講究鬆弛有道,太過著急或許不是好事。”


    南碸明白祉猷的意思,隻是如今秋華仙尊踏入半步真仙之境,若不是天機有變,秋華仙尊已經飛升成仙。放眼整個修真界,秋華仙尊與他師父的恩怨誰人不知,他不想師父受他人異樣的眼光,所以身為掌派弟子的他,必須要強過青嵐門的掌派弟子。


    經曆過鎮河鼎與水蛭妖之事後,他越發覺得過往的自己有多自傲與可笑。別人對他的尊崇,並不屬於他,而是屬於九天宗。


    若失去九天宗掌派弟子的身份,他又算什麽?


    “民間有句俗語,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玖茴把桌上的靈橘剝了皮,慢悠悠地撕上麵的脈絡:“道友年紀輕輕,已是煉虛境修為,天下多少修行者至死都無緣到此境,就算是同齡人中,也無人能夠超越你,你這麽拚,讓其他人可怎麽活?”


    “你且想想吧,別人家宗門的弟子想出去玩兩日,就被師父指著鼻子罵,玩玩玩,就知道玩,你看看人家九天宗的南碸,兩百歲不到的年齡,就已經是煉虛境的修為了,你還有臉玩?”玖茴嘖嘖搖頭:“想一想就覺得你招人恨。”


    “你們宗的那位銀籍真人才合體期,你隻比他低一個境界。他三百多歲,你一百多歲,等你三百多歲的時候,說不定已經是大乘期修為。”玖茴感慨:“跟你年齡相仿的修士真可憐,被你壓得抬不起來。”


    “玖茴道友,煉虛境與合體境雖隻是一階之別,但要跨越過去,又是何等艱難。”南碸無奈搖頭,不過心情確實莫名地鬆快了些,大概是玖茴道友語氣太過理所當然,讓他覺得自己確實能輕易做到吧。


    “難不難的,不是一百八十多歲的你該考慮的,那是兩三百歲的你才犯愁的事。你現在考慮這些,豈不是便宜了兩三百歲時的你?”玖茴吃完靈橘,起身道:“天色尚早,現在的你應該考慮陪客人散散步,四處走一走。”


    南碸怔忪一笑,豁然開朗:“是在下失禮了,玖茴道友、祉猷道友,請。”


    上次來九天宗為銀籍真人賀進階之喜,九天宗四處張燈結彩,十分熱鬧。此次再來九天宗,才真正體驗到天下第一劍宗是如何的嚴肅與森嚴。


    這些弟子各個神情嚴肅,見不到一個懶散打鬧的弟子,他們僅僅站在那裏,就像是一把精心打磨過的利劍,渾身散發著寒意。


    親傳弟子、內門弟子、外門弟子等級森嚴,每人恪守規矩,就連上了年紀的管事,見到南碸這個掌派首徒,也要恭敬行禮。


    路過演武場時,玖茴見到排列整齊的外門弟子在練劍,他們身著一模一樣的弟子服,連表情都大同小異。


    “天都這麽晚了,貴宗門弟子還在練劍?”玖茴歎息:“不愧是大宗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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