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時?候住的房子是租來的,父母那輩都是單位分房,有時?候產權比較複雜,不是想買就能買到,但她從來沒?想過那不是家。


    有爸爸媽媽在的地方,就算是租房子,也是家。


    現在呢,她有了很多房產,還會有更多,可目前都是house,不是home。


    房子隻是載體,所承載的來處和歸宿,才是“家”的靈魂。


    所以,鬱金香路的房子就沒?有上海的親切,天空城的地產比不上地球的踏實,鹿露的新家,也還在奠基階段呢。


    “唉。”鹿露重重歎了口氣。


    保育院的孩子比孤兒?更加可憐,孤兒?有父母,長大後還能追尋親人,描繪父母的樣子,他?們卻隻是陌不相識的卵子與精子的結合,基因?清晰明了,卻毫無?意義。


    他?是真正的孤萍一片。


    “那就別走了。”她說著,上前抱住他?,“留在我身邊吧。”


    第166章 除夕之夜


    21世紀初,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就越來越少被提及,可社會強調的還是什麽陽剛氣,鹿露作為一個少女?, 看見男孩子哭的機會還是很少的, 電視裏的男主角一般都是吐血不掉淚。


    24世紀好像就沒有這種說法了。


    林泮的眼淚落得很自然,眼睛因濕潤而明亮,慢慢的,一行清淚就從眼角跌落。


    隻要?看過瓊瑤戲,就知?道有的人哭起來確實好看。


    他還表現得十分克製, 眼淚落下就輕輕拭去,側臉回避:“抱歉, 失態了。”


    鹿露:“……”今天說了幾個抱歉了?


    “我去一下衛生間。”他背過身, 忍下情緒才離開。


    鹿露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呆呆立住。


    衛生間傳來水聲,大約過了五六分鍾, 他才整理好儀表出?來,眼角的紅痕都消失不見,好似方才的落淚全?是錯覺。


    “對不起。”林泮輕聲道, “我失態了,謝謝您願意收留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 他心?底有些?微的忐忑,感官領會的“留在我身邊”, 不是此?時此?刻的收留, 但理智並不敢信,猶豫半晌, 還是抱著微弱的希冀,“我可以……待多久呢?”


    鹿露直接道:“你喜歡我嗎?”


    “……嗯。”他終究是承認了。


    “願意留在我身邊嗎?”她說, “做我的男朋友。”


    灰暗的心?底竄起明亮的火苗,過往種種不可思議的猜想成為現實,他有種解脫般的輕鬆:“好。”


    十幾年來,不斷憧憬遠方的神山,希望自己也能走進婚禮的殿堂叩拜,但路途艱難,至今仍然不見曙光。既然如此?,今天就放下對海市蜃樓的追尋,在這?裏停下吧。


    難得她願意收留,難得真的喜歡。


    世事難周全?,這?樣已經很好了,至少對他這?樣的人?而言,不是個壞結局了。


    接受吧。


    林泮對自己說著,頃刻墮落,微微失重的眩暈。


    他張開手臂,輕輕擁住她:“我願意,謝謝你。”


    鹿露也抱住他,感覺他有些?莫名的悲傷,卻不懂為什麽,是想家了嗎?隻好摸摸他的後背:“沒事了。”


    她也不知?道沒事什麽,總得說兩句。


    誰想這?句話?對他有莫大的魔力,他漸漸平靜下來:“嗯。”


    鹿露抬起頭,他眼睫微垂,唇色淺淡,有種克製又溫順的清淡,微微的甜,像茉香奶綠。


    她有點想嚐嚐,稍稍踮起腳尖,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林泮沒想到這?麽快,不知?所措地茫然兩秒,才後知?後覺地低頭。


    鹿露備受鼓舞。之前每次試探,他都回避再回避,假裝自己是人?偶,今天總算有些?反應了,她本來隻是想小小親近,現在就不準備客氣,多留戀一會兒?。


    而隨著她的親近深入,林泮原本還能立住,變成漸漸的穩不住身形,腰抵住沙發背,喘息急促。


    鹿露:“……”


    她真的隻是想親一親新男友,但他也太易推倒了吧。


    這?可怎麽辦,她不想表現得太急迫,林泮和喬納森完全?不一樣,對喬熱情,他多半會覺得自己有魅力,欣然接受,林泮就不知?道會想些?什麽了。


    正苦惱間,外?頭傳來門鈴。


    酒店的服務人?員按下對講機:“鹿小姐,我們是霧頤餐廳的,您預定的年夜飯已經送來了,需要?幫您送進來嗎?”


    鹿露瞥向掛鍾,居然已經將近六點。


    她順勢鬆開林泮,跑到門口應答:“好的,我馬上?開門。”


    說著,扭頭查看他的情況。


    林泮反應也快,馬上?撫平衣角和褶皺,體麵地上?前幫忙。


    服務員們換好鞋套進門,訓練有素,絕不隨便亂瞄,規規矩矩地把菜品端到餐桌,還掏出?疊好的餐巾擺好,酒水放入冰桶。


    “鹿小姐,您還有什麽需求嗎?”


    “沒有了,謝謝,辛苦了哦。”鹿露好聲好氣地送走了他們。


    她不鬧幺蛾子,服務員也輕鬆:“好的,祝您春節快樂。”


    他們樂嗬嗬地下班了。


    屋裏又剩下兩人?。


    鹿露說:“我們先吃飯吧,不然冷了。”


    “好。”他幫她拉開椅子,“您要?喝什麽?”


    “要?叫露露。”


    他微微笑:“露露喝什麽?”


    “喝可樂。”她說著,自己拿了個玻璃杯,放到可樂機下接取。


    啊對,家裏的百事可樂隻是裝飾,她不喝罐頭汽水,有現做的機器,可以打出?充分的氣泡和冰塊,就像快餐店一樣。


    “你喝什麽?”鹿露說,“我幫你拿。”


    林泮努力說服自己接受她的好意:“我、我喝一點香檳。”


    鹿露給他拿了個香檳杯,但不會開香檳:“……你自己開吧。”


    他笑了,熟練地開瓶倒酒。


    鹿露把投影打開,問他:“過年你們看什麽節目?”


    “春節慶典。”林泮回憶,“有歌舞表演和一些?地球采訪。”


    鹿露生出?興趣,調到相應的直播頻道。


    晚會還沒有開始,現在播的是地球各省份不同企業的春節企劃,有準備火鍋的,開了兩桌麻將搞團建的,大家一起包餃子的,還有舞獅隊穿過荒蕪的村落,火把照亮舊日的祠堂,外?灘邊在放煙火,珠穆朗瑪峰營地的炊事班熱火朝天,人?在吃紅燒肉,狗在啃大骨頭,屋裏熱燙燙的,全?然看不出?是海拔這?麽高的風雪之地。


    不同的現場有相應的頻道號,鹿露切到了舞獅,好像是福州那邊的風景,人?們扮成神仙遊街,鑼鼓喧天,熱鬧極了。


    主?持人?一邊采訪組織者,一邊激動地向觀眾介紹舞獅的傳統。


    比起21世紀,當下的舞獅采用了更新的技術,獅子騰雲駕霧不說,還能口噴火焰飛刀,和玄幻小說裏似的。


    哦,不對,還真是玄幻小說的劇情,兩頭獅子“打”在一起,禦劍飛行的高大神明在空中交手,花裏胡哨一通對打,特效逼真,堪稱沉浸版演出?。


    鹿露看得入神,這?可比故宮的宮鬥好看多了!


    怎麽還有這?種玩法,以前都沒發現!


    津津有味圍觀了半天,主?台的晚會開始了,隻能依依不舍地切回去。


    開場舞是《年》,扮成古人?的舞蹈演員勇鬥機械年獸,音樂強勁,幾位演員騰挪轉移,力量感十足,加上?似真似假的投影背景,也是濃濃的東方玄幻。


    鹿露忽然悟了:“現在是不是流行這?種玄幻風?”


    林泮大致理解她的意思,點點頭:“華國節目的主?流審美比較傳統,一定有西王母、劍仙、封神、西遊之類的神話?,或是流浪地球的愚公?移山精神。”


    鹿露哈哈大笑,忽然有了媳婦熬成婆的欣慰。


    想當年,玄幻哪裏夠得上?春晚啊,年年包餃子。


    鬥年獸多好看。


    她頓時對節目改觀,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黃銅鍋子“咕嚕”“咕嚕”冒出?氣泡,是她點的鍋開了。鹿露今天定的年夜飯有暖鍋,特調的湯料,能涮肉下豆腐,也能當湯拌飯吃,鹹甜適中,微微麻辣,燒滾了,冒出?的白氣都帶著饞人?的鉤子。


    熱鍋開胃,食欲也沸騰。


    她嚐一口魚羹,吃一塊酥肉,再抿一勺蟹黃,說多麽驚為天人?是沒有,畢竟是量大的年夜飯,但滋味肯定不差。


    “你也吃。”鹿露一邊看節目,一邊往林泮碗裏夾菜,“多吃點,飯團怎麽管飽呢。”


    林泮沒有拒絕。


    當助理不能讓老板照顧,可女?士照顧情人?多麽正常,有什麽好抵觸的呢。


    他把她送來的肉蛋和豆腐送進嘴裏:“很好吃。”


    “是嗎?”鹿露張望,“你吃的什麽,這?個蟹肉豆腐好吃?”


    她忙不迭也嚐了口,剛剛明明覺得一般般,不知?道是不是放涼了的緣故,這?塊熱乎的嚐起來真的還不錯。


    “真的呢。”她笑眯眯地舉起玻璃杯,大口啜可樂。


    他抿唇,也跟著笑了。


    投影的節目進入歌舞環節,熱熱鬧鬧的歌曲串燒,頭一個出?場的就是娜拉。天萊靠著這?根救命稻草,哪怕跌到四大娛樂公?司的最後一名,仍有翻身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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