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妙想了想,最後還是小心地點了點頭。


    還是見一見吧,不然下次她把路師兄當成是野生的邪祟,或者是路師兄直接把她當成野人抓了,對大家的同門感情都不太好。


    當黑布落下時,花盛妙原本做好了看到一頭窮凶極惡怪物的準備。


    然而,牢籠裏的路師兄,除了高大的全身幾乎都裹在黑袍之中,眼睛死死地盯著血牢宮殿深處的迷霧,身上的氣勢冰冷凶煞得足以止小兒夜啼外,看上去是正常無比的人族。


    似乎注意到了花盛妙的視線,路重鼎一點點慢慢轉過麵孔。


    他冰冷的黑眸像是凝聚著煞氣的尖刀,冷硬得有種要翻攪人肺腑的狠戾。


    他的手突然抓住花盛妙所在那一側的牢籠。


    這時花盛妙才發覺,路師兄伸出的手,如同是被烈火灼燒一般得一層層覆蓋結出漆黑血紅傷疤,猙獰可怖的傷疤讓人有種不敢多看的驚心動魄感覺。


    路師兄在看著她,死死地看著她。


    花盛妙甚至有一種下一秒路師兄就要開口和她說話的感覺。


    可是,沒有。


    她主動自我介紹:“路師兄,我是新入門的弟子,我叫花盛妙,是個花妖,師兄——是想和我說什麽嗎?”


    孟春邈溫聲道:“路師弟不愛開口,尤其是進了血牢後,他的瘋病發作,平時也認不得人。不過他既然沒有立刻對師妹動手,應該還是喜歡師妹的。”


    不動手就是表示喜歡?


    看來路師兄也非常有“正常人不進仁劍門”的風範。


    在看到路師兄身上的古怪後,花盛妙反倒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比起大師兄,嵇師兄,還有虞師兄身上的古怪之處,路師兄身上這個喜歡打架,不愛說話的缺點,看上去也沒有那麽像缺點了。


    然而陡然間,牢籠裏的路重鼎如同受到什麽刺激一般,他死死扣住牢籠的圍欄,手臂上的猙獰可怖傷疤被牽動著撕扯開,鮮紅的血液從傷疤裏汩汩流出,然而路重鼎如同感覺不到疼痛的瘋子一樣,他的眼死死地盯著宮殿深處的那片迷霧,嘶啞的喉嚨中發出如同野獸般的粗重喘氣聲響。


    循著路重鼎的視線看去,花盛妙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個疑惑。


    路師兄,到底在看什麽?


    就在這時,花盛妙發現,她的外掛竟然又更新了?!


    而這次出現的文段,竟然與路師兄有關。


    【往生玄鳥,最後飛進了迷霧中。


    路重鼎失去了非常重要,比僅剩的最後一點理智,記憶更為珍貴的寶物。


    它銜走了他這一輪的死亡。


    可或許唯有死亡,才能讓他更近地觸碰真實,觸碰到……往生玄鳥真正的主人。】


    短短的幾行字讀完,留給花盛妙的隻有無盡的迷茫。


    往生玄鳥是啥?它為什麽要飛進血牢裏?和大師兄有關係嗎?“銜走死亡”是字麵上的意思嗎?那路師兄豈不是能長生不老?還有那往生玄鳥的真正主人又是誰?


    一大堆的疑惑讓花盛妙連飯都有點吃不香了。


    主要是路師兄的血這麽流著,血的氣味越來越濃鬱,她真的有種自己在伴著血漿下飯的感覺。


    “師兄,你在找什麽嗎?”


    有了參考答案,花盛妙的提問就自然有了思路。


    虞師兄懶散道:“他就是在發瘋,不用理他,出了血牢就好了。安心吃你的飯。”


    花盛妙沒有放棄的想法。


    她認真道:“可我覺得路師兄好像不是普通的發瘋啊。你們看,路師兄的眼睛。他一直盯著迷霧往左上方向的一點,是不是——那裏有什麽東西?”


    被花盛妙這麽一說,虞永晏難得提起了一點興趣,他金黃色的豎瞳饒有趣味地盯了路重鼎的眼神一會兒,再遙遙看向路重鼎盯著的那塊迷霧方向,嘴上還在和花盛妙較著勁。


    “師尊的血魔化身都跑出來了,血牢裏能有什麽東西?”


    “可是路師兄還在盯著那裏,是不是那裏麵有什麽東西在刺激路師兄?如果能讓路師兄進去看一看,或許,能找到減輕路師兄病情的辦法呢。”


    虞永晏原本想嘲笑少女的異想天開,可是當對上花盛妙認真而明亮的烏黑瞳眸,他下意識捏了捏手裏的丹藥。


    在這件事上嘲笑花妖,就像欺負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傻子一樣,勝之不武。


    孟春邈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樣。


    “路師弟確實闖進過血牢幾次,每次都與師尊的血魔化身大打出手,他三番幾次地破壞禁製,瘋病一次比一次更嚴重。或許真的如師妹所言,血牢裏有刺激到路師弟的邪物。”


    原本冷言沉默的嵇明洛突然開口。


    “路師兄從前養過一隻鳥,不見了。他的瘋病,是從那鳥不見之後開始的。”


    原來那往生玄鳥,是陸師兄自己養的寵物?


    花盛妙感覺自己腦海裏的疑惑稍微被解開了一點。


    虞永晏恍然大悟,金黃瞳眸微微眯起,露出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


    “哦,是師尊把路師兄養的鳥給吃了,路師兄才開始發瘋的啊?那就是師尊不對了。”


    原本茫然地聽著他們對話的巨龜,沒想到自己也會被突然牽扯到徒弟發瘋的緣由中,它連忙焦急辯解。


    “不,不是我,我很久,很久沒吃過活物。”


    虞永晏繼續火上澆油,他原本懶散眯起的金黃豎瞳,此刻如同聞到食物的香味般微微發亮。


    “師尊的血魔化身吃了路師兄的愛寵,難道這不算是師尊的錯嗎?作為懲戒,師尊不如把這血魔化身讓我吃了吧,也算是血債血償了。”


    聽著虞師兄越來越圖窮匕見的對話,花盛妙終於忍不住了。


    “虞師兄,你不要在這裏添亂。誰說一定是師尊或者師尊的化身吃了路師兄的愛寵?”


    至少從外掛裏,花盛妙知道,那往生玄鳥應該是自己飛進了迷霧裏麵的。


    按照師尊的血魔化身吃魚都不吐鼎的作風,她覺得是師尊的血魔化身使計讓那隻鳥飛進來的可能性也不大。等等,萬一是師尊的血魔化身想吃了路師兄的愛寵,以便讓路師兄破壞禁製把它放出來呢?


    花盛妙不敢太早就下定結論。


    但她已經掌握了比其他人更多的信息,比如說“往生玄鳥”,這聽起來不太像一隻鳥的愛稱,而類似於“無羽鳥”一般,帶著一定指向性特征的種類名字。


    花盛妙看向對麵似乎了解得更多的嵇師兄。


    “嵇師兄知道路師兄養的是哪一種鳥嗎?”


    嵇明洛冷淡地搖了搖頭:“路師兄一向不與我們親近,那鳥看上去也普普通通,並無特殊之處。”


    第48章 詭域之門


    ◎他喜歡師妹注視著他。◎


    虞永晏這時卻抬杠般插嘴道。


    “普普通通?有次我看那鳥不順眼, 想咬它一口,那鳥竟然能啄破我一截骨頭,我現在還沒長出來。”


    花盛妙:……師兄,你這不是想咬一口, 純粹是想把那鳥給吃了吧。


    那鳥絕對是正當防衛。


    如果說一開始幫路師兄找鳥, 她帶著點閑著也是閑著的想法, 那麽聽完虞師兄的話, 她突然覺得路師兄的愛寵比仁劍門裏的師兄都正常多了。


    等找回那隻鳥後, 路師兄說不定還願意讓她和那隻往生玄鳥一起玩呢。


    這麽一想,她找鳥的積極性又大了幾分。


    孟春邈突然慢慢開口。


    “那隻鳥,似乎與……上古的一種鳥有些相似。”


    花盛妙連忙看向孟春邈。


    果然,無論什麽時候,隻有大師兄是最靠譜的。


    孟春邈緩慢的聲音溫柔悅耳得如同一曲悠悠的古曲。


    “上古之時,邪祟縱橫, 人族為了躲避邪祟,都會豢養黑白相間的一種玄鳥,玄鳥若是遇到邪祟, 便會高聲鳴叫,警示災禍。人們就把這種鳥稱之為往生玄鳥,寓意是它會銜走災禍,留下生機。”


    虞永晏帶著懶散笑意地突然開口。


    “那也不對呀。要是路師兄養的是往生玄鳥, 它在我們仁劍門, 豈不是要叫得嗓子都啞了, 最後活活累死?”


    虞師兄描述的這個場景過於生動,花盛妙一想到玄鳥驚恐地對著大師兄尖叫的模樣, 突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直到她感覺到大師兄沉甸甸的目光, 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花盛妙一秒收起笑容, 義正言辭地駁斥虞師兄。


    “虞師兄,你怎麽說話呢?玄鳥呆得久了,可能也會慢慢習慣,甚至喜歡上仁劍門呢。”


    虞永晏皮笑麵不笑地朝花盛妙笑道。


    “師妹,那你在仁劍門呆得久了。是不是也慢慢喜歡我們?”


    然而原本為了惡心少女說出的話,被他這麽一說出來,虞永晏卻突然有種作嘔得仿佛自己的鱗片都被逆著刮過一層的感覺。


    他反胃至極地冷下臉,刻意轉頭偏過原本放在花盛妙身上的視線。


    花盛妙不知道虞師兄又是在抽哪門子的風,但至少她知道了往生玄鳥的樣貌,也知道它是一種好的玄鳥。


    她下意識看向她身邊的大師兄。


    “師兄,那玄鳥或許還在血牢裏麵……我們可以去找找看嗎?就當是飯後消食?”


    少女充滿期冀和信賴的烏黑瞳眸柔軟而明亮,孟春邈靜靜地注視了許久,細細體會著被師妹的“大道”網住的感覺。


    如同是被柔軟的花葉編織而成的嫩網慢慢纏繞包裹著。


    明明師妹的“大道”弱小得他隨時都可以突破,孟春邈卻奇異得有一種想要配合著,被纖細柔軟的網一點點纏繞,甚至可以容許著它勒入血肉之中的感覺。


    小師妹的“大道”,還能修煉到何種程度呢?


    孟春邈輕輕握住少女潔白纖柔的手,如同命線記憶中的那般柔軟與溫暖,讓他瞳眸中的漆黑波瀾慢慢擴大。


    “好。我陪師妹一同去。”


    而得到了大師兄的肯定回答後,花盛妙的心也慢慢落下。


    血牢裏關著的師尊血魔化身,大師兄都能平安無恙地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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