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妙還不太理解,但是看著路師兄眉宇深蹙,似乎也在極力回想的樣子,她還是選擇了相信路重鼎。


    直到真正出門的時候,雖然道理她都懂,但是——


    “師兄,不能把我放下來,讓我自己走嗎?”


    路師兄還是如同單手如同夾著小雞崽一樣抱住她,疾行時呼嘯而過的狂風將他的聲音吹得有些模糊:“地底有危險,你走在上麵,太危險了。”


    “可是師兄,我現在頭朝下,有點……想吐……”


    路重鼎頓住了腳步,最後將她輕輕托起,按到自己的背上。


    “這樣舒服一點嗎?”


    花盛妙點了點頭,終於能放鬆了一點,她環住路重鼎的脖子,路師兄堅實可靠的脊背讓她找回了童年被家裏人背著的感覺。


    “謝謝師兄,我現在舒服多了。”


    少女輕柔起伏的呼吸,比落在他肩上的鷹隼更脆弱而難以忽視。


    路重鼎前所未有警惕地注意著周圍隨時可能靠近的危險聲響,他幾乎每時每刻都疑心著是否會有危險從他看不見的天上降落到他的小師妹身上。


    而山林之中確實有各種各樣活動或蟄伏的危險,花盛妙一路上看到了比她噩夢裏的鬼故事素材還要可怕,而且種類繁多的種種怪物。


    但無論她怎麽觀察,她都找不到與她記憶中的詭域之門類似的怪物。


    她也試探性地問過路師兄與詭域之門有關的事情,可是路師兄記得的事情寥寥無幾,對這裏的了解甚至比她更加模糊。


    “師妹,我們到了。”


    當路師兄把她放下來的時候,花盛妙看著眼前的大片沙漠,有種迷茫得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大師兄家的感覺。


    “師兄,這裏是什麽地方?”


    路重鼎注視著黑夜中的死寂沙漠,淩厲冰冷的瞳眸掃視著這片對他而言同樣陌生的區域。


    “我似乎,曾經幫過這裏的主人一個忙,他答應過以後也會幫我一次。”


    路重鼎突然抱起花盛妙,升入空中,他身上的血寂氣息陡然如同粘稠遼闊的血色泥沼,一瞬間覆蓋吞沒向沙漠。


    花盛妙趴在路師兄的臂彎裏,她看著地下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擴大著的血沼,雖然在詭域常識這一塊她還不太熟悉,但她也能感覺到路師兄這番操作的離譜程度。


    “師兄,你……這麽找人,這裏的主人,會不會生氣?”


    路重鼎牢牢地托抱住她,似乎怕她一不小心跌落下去。


    一道銳氣四溢的帶笑聲音突然從遠處響起。


    “遺鬼,你的師妹可比你懂禮。”


    腰間佩劍的青年麵容清俊淩然,他穿著一身如雪般的雪白大氅,卻有種利劍藏於刀鞘中,讓人不敢直視的冰冷鋒銳危險。


    青年閉著雙眼,閑庭信步般走在那危險的血沼上,然而一步似乎能移步換影出十幾米的距離。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他就走近了他們。


    “遺鬼,你何時多了一位師妹?”


    青年的麵孔向花盛妙所在的方向,明明閉著眼,她卻有種這人仿佛能直接看到她,而且如芒在背的危險感。


    奇怪,這個人,看上去……怎麽有一點眼熟?


    然而還沒等花盛妙想清楚這人給她的熟悉感從何而來,青年的麵容忽然側向遠處的深林。


    “今日倒是稀奇,竟然同時來了三位稀客。鮫鬼,既然都來了,不出來與我們一敘嗎?”


    鮫鬼又是誰?


    疑惑之間,花盛妙隻感覺到路師兄背著她的身體一轉,他將她擋在身後,儼然一副對敵的作戰姿態。


    而當看見虞師兄的身影從密林裏走出來時,她終於理解了路師兄的警惕從何而來。


    難不成虞師兄剛剛一直偷偷跟著他們?


    虞永晏不見半點被抓包的窘迫,他遙遙看了一眼平安無事的少女,沒有想到遺鬼這個有腦疾的鬼物,竟然還能將小傻子照顧得挺好的。


    不過一想到遺鬼來這裏的目的,虞永晏眸中一沉,雖然豔麗如春的麵上仍然帶笑,語氣裏卻透出陰沉沉的意味。


    “劍鬼,遺鬼求你幫忙的這事,若是與我的師妹有關,我這個當師兄的,自然應該聽一聽,不是嗎?”


    被虞永晏稱為劍鬼的閉眼青年,倒是有些意外,他訝異問道。


    “遺鬼,你何時也多了一位小師妹?”


    虞永晏強壓著煩躁冷聲道:“撿來的。她和遺鬼一樣,都不太認人,不過她除了見到誰都喊師兄,倒也不難養。我剛認下這個師妹,如果遺鬼失控了,理應由我來養她。”


    說完之後,虞永晏意味深長地看向閉目青年:“劍鬼,即使要還人情,你應該也不想自找麻煩,多養個吵吵鬧鬧的小傻子吧?”


    闔眸的青年聽完這番話,臉上反而多出了幾分興味。


    “她真的見到誰都會喊師兄?”


    虞永晏巴不得讓劍鬼更清楚一點小傻子的難養之處。


    “她還會給我們編名字,管我叫虞師兄,管遺鬼叫路師兄,我們的師門叫什麽仁劍門,還吵著鬧著讓我帶她去找其它師兄,還有什麽師尊……”


    虞永晏的話語中滿滿的嫌棄意味,然而閉目青年若有所思,他還沒感覺到過鮫鬼身上如此像一個活人的鮮活生氣。


    而且,明明討厭,卻還惦念著要搶回來養的“小師妹”?


    鬼山裏難道要多一位可以迷惑兩位大鬼的鬼物?


    青年感覺到隱隱刺痛著他眼皮眼眶的劍氣鋒芒。


    他的劍,又想要出鞘了。


    “那她也會管我叫師兄嗎?”


    閉眸青年清俊的麵容帶著淡淡笑意,他一步步走近遺鬼身後的花盛妙。


    這一刻,明明劍鬼身上的氣息沒有半點變化,然而路重鼎蹙眉,本能突然對此刻平靜走近的劍鬼生出警惕。


    而這時,看著一步步走近的閉眸青年,花盛妙也終於想到了她在這人身上感覺到的熟悉之處從何而來。


    她難以置信道:“師祖!”


    這人的麵容,竟然和她在重明城裏見過的師祖雕像麵容極為相似!


    不過話一說出口,花盛妙又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師祖怎麽可能出現在詭域裏,還這麽年輕?


    “師祖?”


    閉眼青年奇異地念著這兩個字,他笑著將麵孔朝向完全愣住的兩人。


    “我怎麽不知——自己何時收了遺鬼與鮫鬼兩位好徒孫?


    第55章 拉鉤


    ◎“我是不是不該站在這裏,打擾你們師兄妹情深?”◎


    虞永晏的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小傻子管遺鬼叫二師兄, 管他叫三師兄,他也就忍了,但她竟然叫劍鬼“師祖”?!


    那他的輩分豈不是不僅比遺鬼低,還比劍鬼低兩層?!


    路重鼎同樣有些許愕然, 但想到剛剛虞永晏的話, 他隻是憐惜地看了花盛妙一眼, 體貼地用身體將花盛妙與虞永晏殺人般的視線隔絕。


    他自己本就記不清事情, 師妹若是和他一樣……與他人有些不同, 他更要多護著她一點,不能讓她再被別人欺負。


    花盛妙卻激動地扒著路師兄探出頭,艱難地看向劍鬼。


    “師祖,您真的……不記得天齡宗,仁劍門了嗎?”


    閉目青年似乎真的把她的這番話聽了進去,還認真想了想, 配合地問道:“我還應該記得些什麽?”


    花盛妙原本還想要說出更多她記得的事情,隻是當看到閉目青年唇角慢慢上揚的笑容時,她突然冷靜了下來。


    這裏, 是詭域。


    她麵前的這些人,真的就會是她記憶中的師兄和師祖嗎?


    即便她麵前的真的是赤曜師祖,可如果這位師祖是大師兄口中的“邪祟師祖”,她真的應該順著他的話答下去嗎?


    花盛妙沉默了一會兒, 她扒著路師兄的胳膊, 輕聲問道。


    “師祖, 您知道——詭域之門在哪裏嗎?”


    閉目青年慢慢搖了搖頭,花盛妙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但劍鬼又開口道。


    “詭域之門?我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一扇門。不過, 我知道有一個鬼物, 他或許會知道你所說的詭域之門。”


    花盛妙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問道:“是誰?”


    劍鬼說出了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名字。


    “智鬼。”


    然而虞永晏卻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智鬼?那個自稱無所不知,卻被太陽嚇破了膽子,整日躲躲藏藏的鬼物?劍鬼,你不會是有事想找智鬼,又找不到他的蹤影,才來攛掇遺鬼和我師妹去找他吧?”


    閉目青年似乎絲毫不在意虞永晏嘲諷的話語,他轉麵“望”向路重鼎與花盛妙,臉上的笑容越發真切。


    “我確實有事想找智鬼,不過也不急於一時。我現在,更想知道——我的小徒孫的事情。”


    如果說原本對於迷惑了兩個大鬼的新生鬼物,閉目青年有種躍躍欲試的出劍衝動。


    那麽現在,劍鬼反而不急著試劍,而是想要親眼見一見他的“徒孫”了。


    一個稱呼鮫鬼和遺鬼為師兄,稱呼他為師祖的——“好徒孫”。


    這麽有趣的鬼物,若是錯過今天這次,也許他就再也見不到了。


    而且閉目青年也很好奇,這隻新生鬼物,打算用什麽說辭來迷惑他?


    …………


    虞永晏此時已經有幾分按耐不住了。


    在鬼山的所有鬼物中,他其實最不願意與劍鬼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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