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巍衡又如何能不清楚,可?他也在等,等一個合宜的機會。


    在趙巍衡準備穩住他們的時候,書房外傳來心?腹親衛通稟的聲?音,他丟下眾人前去。被親衛帶來的人被長及腳踝的鬥篷遮住麵容身?形,難以分辨身?份。


    但素來細心?,且靠近門邊的王弦諫卻驚鴻一瞥,瞧見了那人腳下的鞋子不大尋常,上麵的繡樣?很少在民間流傳。


    趙巍衡親自將人帶走,留下滿屋子的心?腹大眼瞪小眼。


    除了王弦諫,還有些心?細的將領與謀士注意到了鞋子上的文章,一個個倒是安靜了下來,十分能沉得住氣,全然不似先前那副焦心?勸慰的模樣?。


    等到趙巍衡再次進屋子時,已是一臉怒容,腳步匆匆。


    他直接站在關緊的房門前,怒不可?遏的道:“我顧慮為臣為人子的忠孝綱常,不敢犯上作亂,卻沒料到我那位好二哥有阿耶的寵愛還不知足,竟準備造反,欲要率私兵斬殺我及滿府家?眷。”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大王可?有實證?不如稟呈聖人,將太子治罪!”一個謀士進言道。


    趙巍衡歎氣一聲?,為難道:“無,此?事乃是我昔日救下的一位故人冒死來稟,手中無實證,僅憑故人一麵之詞,以阿耶對二哥的寵幸,怕是難以取信。”


    “這?可?如何是好……”


    書房裏的人各有憂慮,但王弦諫幾人卻趁機道:“大王,何不趁此?時機名正言順以救駕之命殺了太子!”


    趙巍衡凝眉,總算不複先前沉默,重重點頭,應允了下來。


    隻要趙巍衡肯鬆口?造反,他底下的人各個精明強幹,很快就商議出了章程。


    但還是有所顧慮,譬如明王府的私兵全都?被收繳了兵器。皇帝又早就猜忌他們這?些掌過兵權的人,所以不敢如一般的士族權貴豢養私兵,即便全湊在一塊也捉襟見肘。總不好叫手底下的人赤手空拳去造反吧,即便殺了太子,還有皇宮的禁衛。


    有將領畫出城中草圖,提出可?以先奪取兵器庫的兵器。一個個單拎出來都?是能滅周遭小國的煞神?,布局謀略都?不是難事,法子定是可?行的,就是未免冒險了些。


    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最令人為難的是太子手上還要巡防營的一千人馬,他既然準備造反,隻怕那些人馬明日也會趁機入城。他們比太子要占據的先機是提前知曉了此?事,隻要在太子之前動手,成功斬殺太子,到時拿著太子人頭前往,巡防營的將士沒了指望,必定投降,也就不足為慮。


    眾人好不容易商議出了結果,奈何事不隨人願。


    皇帝不知是怎麽?受了季德妃的蠱惑,竟連夜出城前往湯泉宮,將明王他們的計劃全盤推翻。


    不得已,明王隻能連夜再將人召齊。


    依照皇帝的旨意,明日一早明王及太子幾人都?要前往湯泉宮見駕,隻怕太子已經準備好在湯泉宮外殺人宮變了。這?樣?他駐紮在城外的巡防營將士也不必入城,免去諸多?麻煩。


    倒是明王徹底陷入被動。


    “不如我們今夜就動手!”


    “東宮守衛森嚴,不等太子出宮,無異於打草驚蛇。”


    “實在不行就先將兵器庫的守將藥倒,守節兄和看守兵器庫的程郎將關係極好,剩餘的人就看押起來。等兄弟萌拿到兵器,明日埋伏在出城途中,斬殺太子!”


    “若是兵器庫的事出了差錯,怕是等不到明日了。”


    ……


    眾人各有所見,因皇帝的一時興起,擾亂了原先的計劃。這?時候,隻待趙巍衡一錘定音,定下之後究竟該如何做。


    頂著眾人的目光,趙巍衡老神?在在,完全不見慌亂。


    而書房後的另一扇門也被打開,輕輕腳步聲?像棋盤的落子聲?,勝券在握。


    一個眾人都?想?不到的身?影,越過厚重的簾帳,出現在眾人眼前。


    “兵器的事不必憂慮,我來解決。”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她先聲?奪人,直接道明來意。


    “衡陽公主……”


    那些人來不及計較旁的禮節,反而訝異起看似中立,從不曾摻和皇位之爭的衡陽公主,竟然出現在此?,且一露麵就有大言不慚的傾向。


    趙巍衡出言替崔舒若解釋,“衡陽可?信,諸位不必驚慌。”


    可?信歸可?信,但她說的話是否是真的,可?就讓人難以肯定了。


    不管衡陽公主如何名聲?在外,趙巍衡又是如何信任她,但這?一回?事關眾人性命,容不得兒戲,即便有以下犯上之嫌,也有人要站出來問?上一問?,“敢問?公主有何憑證?兵器庫有重兵看守,即便是守節將軍也不敢斷言有十足的把握,公主打算如何弄來兵器?”


    崔舒若多?年浸染,身?上早有了權貴皇族身?上的不怒自威,她沒有因質問?而惱怒,反而慢悠悠的道:“誰說一定要從兵器庫取兵器,我自有我的法子。


    明日自會有兵器送到兵士麵前,諸公隻需商議如何行事,至於兵器,自有我來操心?。”


    崔舒若說得言之鑿鑿,可?在一些和崔舒若交道打得少的謀士眼裏,難免有故弄玄虛之嫌。


    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剛才質問?崔舒若的那個謀士繼續問?,“公主輕飄飄一句話,事關我等身?家?性命,總要說個究竟,否則實難安心?。昔日趙括紙上談兵,何嚐不是言之鑿鑿,但卻慘敗。


    長安城內兵器管轄森嚴,若非兵器庫取出兵器,又要從何處取來?公主莫不是要說請神?仙憑空變來吧?”


    情急之下,難免口?不擇言,謀士說的多?少有嘲諷的意味。


    眾人雖知不妥,但也確實不放心?,有出頭鳥在,索性都?靜下聽崔舒若如何作答。


    哪知崔舒若竟真的慢慢點頭,似乎很讚賞的說道,“聽聞裴家?多?出王佐之才,裴先生果真如傳聞般策無遺算,我正是要請神?仙變來兵器。”


    “這?……荒謬!”


    誰也沒想?到崔舒若竟然會承認,鬼神?雖遭敬畏,可?請神?仙變兵器叫人聽來還是無稽之談,過於可?笑,能信的人沒有幾個。


    “公主若是幫不上忙,還請在旁歇息,今時情形危急,還請公主勿要玩笑,誤了大事。”裴姓謀士氣得吹胡子瞪眼,怒氣蓋過了對尊卑的顧忌。


    “我看是裴先生誤了大事才對,衡陽少有虛言,昔日求雨難不曾未有應驗?我雖不才,但古有撒豆成兵,今日三哥乃天命正統,有神?仙相助亦不足為奇。”崔舒若早有準備,論口?舌之爭,姓裴的未必是她的對手。


    往日崔舒若做過的事,在這?一刻成為了最好的佐證,確實影響了旁人的判斷。


    說不定她真的能請來神?仙送兵器也不準。


    在餘下人拿不定主意時,趙巍衡做出決定,“好了,兵器一事已有決斷,不如商議明日埋伏何處妥當?。”


    趙巍衡的態度擺明了是信任崔舒若,加上崔舒若從前攢下的聲?譽,多?數人還是相信的。


    一切隻待明日,倘若當?真沒弄來兵器,到時也隻能冒險些了。


    明王書房的油燈燃到半夜都?不曾熄滅,崔舒若走時正是天色最濃的一刻。


    趙巍衡親自將崔舒若送出府門,他對著崔舒若拱手一拜,“兵器一事便全靠二妹了。”


    崔舒若回?禮一福,信誓旦旦承諾,“三哥放心?,我絕不辜負你的信任。今日現身?,亦是將一切賭注壓在了三哥身?上,怎可?能兒戲。


    阿娘……的事,總要有個公道。”她眸光深沉,顯然是極為在乎此?事。


    趙巍衡造反最主要的原因肯定是因為野心?,但不意味著他不恨趙仲平及夏氏等人的醃臢手段,竇皇後何止是崔舒若一個人的阿娘呢?


    “你且瞧著,待到事成,我必要為阿娘討回?公道,叫那些魍魎受到應有懲罰。”趙巍衡擲地有聲?,虎目圓睜。


    崔舒若對趙巍衡的性格還是能摸清幾分的,知道他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原本崔舒若已經該準備走了,趙巍衡攔了攔,用更謹慎的語氣道:“攔住趙仲平手底下的巡防營將士的事,全靠明遠了。


    二妹替我轉告明遠,他手下三百親兵要攔得一千巡防營將士,隻要半個時辰,足夠塵埃落定。他此?番不顧一切襄助於我,事成後我必厚謝,來日君臣永不猜忌,兒孫累世富貴,賜下丹書鐵券。我絕不叫他像今朝在阿耶手下般如履薄冰。”


    明遠正是魏成淮的字。


    這?回?反倒是崔舒若朝趙巍衡低頭一拜,“我替魏將軍先謝過三哥。”


    “二妹快快請起,該是我拜你才對。”趙巍衡還不等崔舒若低頭,就將人扶起來,“旁的話不多?說,你三嫂和侄兒也全都?托付於你了。”


    崔舒若鄭重點頭。


    事情悉數交代清楚,便不好再耽擱下去了。


    崔舒若坐上馬車,消失在黑夜中。


    一場足以改變整個王朝,乃至後世的宮變,終於拉開帷幕。


    *


    一切來得都?是如此?措不及防,皇帝在湯泉宮內享樂,也不忘恩澤子女,下旨命幾個兒女一道來湯泉宮。


    他自是好意,多?少也有點想?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幾個緩和緩和關係的意味。皇帝雖然猜忌三兒子,但多?少留有理智,知道太子的勢頭過盛,真要是廢了明王,不見得是件好事。


    比起直接給個痛快,皇帝還是期望權衡,自然,他心?中多?少還惦念著昔日情誼,直接殺了哪個兒子,心?內多?少舍不得。


    皇帝甚至想?著,等到趙巍衡手下的勢力都?被削得差不多?,也許該給點甜頭,再敲打敲打太子,叫太子別太得意忘形。他自以為打算得好,殊不知一手權衡之術,將兩個孩子全都?當?木偶操控,最終悉數被他逼急了眼。


    而太子趙仲平素來和趙知光交好,即便皇帝傳旨讓他們前往湯泉宮,自然也隻是和趙知光一塊去,斷不會等趙巍衡。再說了,趙仲平路上可?是有事要和趙知光商議的,他們做好了要在湯泉宮宮變的打算。


    “四弟啊,你說說你,怎麽?身?子還是不見好,衣裳穿在你身?上都?打晃。”太子趙仲平拍了拍趙知光的肩膀,關懷了起來,“過幾日我叫你嫂子再送些溫補的藥材,她家?中可?藏有不少藥方,怎麽?也要將你的身?體調養好。


    你且等著,養好了身?子,還有大好的富貴前程。隻要是哥哥有的,必定分予你。啊哈哈哈!”


    太子看起來心?情極好,說出的話也都?意有所指。


    倒是趙知光,太子雖然隻是輕輕拍了他幾下,身?子卻晃了晃。趙知光自幼也是名師教導,弓馬騎射統統不在話下,不說多?麽?粗壯,也是有副好身?板的練家?子。


    但今日一看,麵白骨瘦,人依舊是俊朗的,而且眉眼間的陰鬱全數消散,似乎徹底想?開了,可?人卻如陰森地獄裏爬出來般,似人似鬼,了無生氣。


    他和過去判若兩人。


    太子說話時,恰好迎麵吹風,趙知光咳嗽了幾聲?,然後附和笑道:“二哥說的是,弟弟的來日全仰仗二哥了。”


    兄弟倆似乎都?十分高興,也就是這?個時候,天上落下箭矢,將護衛在他們身?邊的幾個兵士射傷。


    太子的麵色轉而一變,怒喝道:“怎麽?回?事!”


    身?穿甲胄的趙巍衡騎馬出現在他們麵前,而埋伏在兩側的將士也都?湧出,估摸有兩三百人,全都?是手持兵器,寒光凜冽。


    這?個場麵,傻子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太子比起傻子還是要聰明許多?的。


    他當?即暴怒,大聲?喊道:“明王,你敢造反!”


    “殺一人賞百金!擒太子者賞萬金!”趙巍衡自然沒有太多?廢話,衝殺便是,何必多?言,隻喊出一句口?號就策馬上前。


    太子身?邊的親衛也不是吃素的,加在一塊足有幾十人。太子也迅速掂量了情形,他一邊抵抗,一邊轉頭語速極快的交代趙知光,“四弟,他們人雖多?,我們並非沒有勝算,隻要衝出此?處,城外有我一千巡防營將士,必能扭轉乾坤。”


    太子說完,舉起手中劍,中氣十足的承諾,“東宮親衛聽令,護我……”


    他還沒能將自己激勵親衛的話說完,就不可?置信的低頭,一柄長劍刺穿他的腹部?。


    趙仲平口?吐鮮血,看向身?後,殺了他的正是自己準備逃命也不忘叮囑的好四弟。而一直以來都?在他麵前裝乖討好的四弟,目光冰冷,仿佛在看憎惡的東西。


    在趙仲平質問?、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趙知光毫不猶豫的拔劍,以至他跌落馬下,“你、你……”


    但趙知光沒有給趙仲平機會,又接連補刀,最終趙仲平瞪大雙眼,死不瞑目。


    二人的變故太過突然,連專心?殺人的趙巍衡都?驚呆了,還有那些殊死搏殺的親衛們。


    這?算是怎麽?回?事?


    一個個都?停下來,震驚的看著趙知光。


    殺了人的趙知光反而仰頭大笑,十分暢快。但眾人看向他的目光無疑是在看一個瘋子,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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