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回頭看?了一眼錢為?:“你說是嗎?”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那眼神叫錢為?莫名感覺到一陣害怕。好像桃花妹妹一霎時從鄰家的妹妹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斜眼看?人時,墨色瞳孔深沉如海,輕易便叫人陷進去,那眼裏無喜無悲,可?錢為?卻從他周身感覺到了不善,他忽然覺得很害怕,桃花妹妹傾國傾城的容顏讓他覺得呼吸困難,本?能的想?逃開,他後退了一步。


    下一瞬,他的手被人虛虛撫上了。


    顧盼生並未碰到他的手,隻是虛虛的浮在那兒,他的手修長?,骨節分明?,手腕上微露青筋,完美的好似玉雕。


    “昨兒,是用這隻手碰到侯爺的衣裳和頭發?”


    他話?題轉的快,錢為?哪裏能跟上?他傻愣愣的開口:“我不記得了,好像兩?隻手都?摸了。”


    他甚至還?補充了一句話?:“說起來,侯爺衣裳上熏香不知道?是什麽,怪好聞的,頭發也又黑又順,摸起來軟軟的,跟烏雲一般,不知道?怎麽保養的。”


    顧盼生的手微微一頓,收了回來,他看?著海風,手托著腮,嘴角揚起一個弧度來。


    “是嗎?”


    “怎麽了?”


    顧盼生又不說話?了,他看?了海看?了很久很久,忽輕巧跳下欄杆來,錢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忽然看?見,剛剛顧盼生坐著的地方旁,擱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


    “去,幫我把你師父喊出來!”


    海東青罰站罰了半日,累的要死,用水潑了潑身子就回房去了,路過遇到顧盼生,頤指氣使?道?。他有事找林沉玉,自然是為?了合謀騙過哥哥。


    顧盼生應了一聲,離開了。


    半晌過去了,林沉玉還?是沒有出來。


    他等著正不耐煩呢,聽見腳步聲回頭,猛一下,砰的一聲撞到了錢為?,看?見來人是錢為?,他咧著嘴冷笑。本?就不耐煩,看?見個小雞仔更?加討厭了。


    錢為?是個脾氣大的,往日看?見海東青不敢發,今兒卻格外?勇敢,罵了起來:“你……你看?什麽看?啊!笑什麽笑!長?的跟土地老倌吃三牲一般……”


    海東青正不爽著呢,聽見那莫名其妙的罵,橫了眉豎了眼看?他,他本?就生的高大,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煞氣十足。


    錢為?白了臉:“你……欺負人……”


    林沉玉還?沒出來,他決定逗一逗錢為?耍:“覺得我欺負你了?所?以呢?”他摸一摸胸口:“來,朝這裏打啊。”


    錢為?用盡力氣打上去,海東青哈哈大笑,一個反勾拳把他打趴下了,他踩著他的腦袋冷笑:“就這?衡山派早晚要完,回去嗦□□再養幾年吧。”


    他被林沉玉一踩,積壓著的怨氣全部發泄到了錢為?身上來,踩的那叫一個結結實實。錢為?白嫩的臉上滿是塵灰,流著淚喊疼。


    “滾!”


    海東青壓根不把他放心上:“一個瘸子帶出來的廢物,離我遠點,在船上老實些!”


    他走後,錢為?哭哭啼啼的起身,看?著那人囂張的背影,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來船頂的那把刀,他氣喘籲籲的爬了上去,摸住了刀。錢為?鬼使?神差的拿起了他,刀鋒映出他倉皇無措的眼。


    殺人很簡單的……


    很簡單的……嗎?


    *


    夜幕四合,星宿低垂。


    錢為?趁著黑夜摸進了海東青的房間裏,他適才還?看?見了顧盼生端了就送給海東青喝,他眼睛紅撲撲的,我見猶憐,看?向海東青的眼神裏帶著怯,錢為?已經十分確定,一定是海東青欺負了他。


    他吞吞口水,壯著膽子摸到了床邊。


    海東青鼾聲漸起,即使?是睡夢中他也□□著上身,月光透過窗扉照進來,流在他身上,他飽滿的胸膛也一起一伏,看?樣子熟睡了。


    他腦海裏一直回蕩著顧盼生的話?:


    殺人是容易的,一刀下去就幹淨利落了……


    他緊張的心都?在發顫,顫巍巍的舉起刀,卻看?見海東青猛然睜開眼,他那雙眼如鷹一般亮,看?的他心裏一陣發顫。


    “喲,那小兔崽子和我說,晚上提防些,我還?當他說笑話?,原來是真的啊。”


    海東青笑眯眯的看?向瑟瑟發抖的錢為?,一把奪了刀,擰住他脖子,錢為?嚇的拔腿就跑,走到門口時正要開門,卻發現門外?落了鎖。


    怎麽會這樣……


    他的心沉了下去,他進來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啊……


    “跑什麽跑,我看?你是清閑日子過多了,找死是吧,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幹什麽的?”海東青笑眯眯掐著他脖子,提溜到窗口處:


    “在海上,叫一個人消失,是很容易的。小兔崽子。你明?白了嗎?”


    錢為?半個身子懸在空中,看?著深不見底的海麵,波光粼粼的海如今在他眼裏恍惚地獄一般,他忙不迭的點頭如搗蒜。


    “這句話?,你下輩子千萬記得。”


    海東青笑意不減,一下子鬆了手。


    *


    孤燈下,顧盼生桌上正擱著六韜,他目光未曾挪開,他低著眉,修長?的睫毛投下陰影來,遮住他的眼眸,鼻梁高挺下薄唇輕抿,沒一絲笑意,多少有些無情。


    他似乎聽見了什麽動靜,也不驚訝,也不道?奇。


    隻是案上書頁,翻過一頁去了。


    第49章


    林沉玉是睡到半夜時分, 被哥哥敲門喊醒的,門外一陣兵荒馬亂,她渾然未覺, 揉揉惺忪睡眼, 慢吞吞的爬下床開門:


    “發生什麽事了嗎,哥?”


    林浮光渾身水淋淋的,猶如剛剛撈上來的水鬼,他單手擒著燈籠,麵上的黑紗黏在肌膚上, 被燈火照的晦暗。他腋下還夾著個小水鬼,他把那東西?放在地上, 用力擠壓胸部?, 隻看見那東西?嗝兒一聲, 突出許多水來,一條小魚蹦躂到他臉上來。


    林沉玉把那人扶起來, 點了幾?個穴位,終於看清楚了是錢為。


    “他跳海了?”


    “海東青丟下去的。”林浮光扶著他,猶豫了片刻說?出來真相:“我在船頂睡覺, 聽見了動靜就帶著繩子跳了下去。”


    林浮光自從?那次失火後,就極度抗拒床榻, 喜歡在頂上睡覺,在家睡屋頂, 在外睡樹頂, 在海上睡船頂,那大火壓身?給了太多的痛苦, 他一在屋子裏?躺下,看見房梁就會想惡心想吐。


    托蕭匪石的福, 兄妹兩個一個睡不?了床,一個吃不?了肉。在外人?看都來,都是怎麽都理解不?了的怪癖。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他才能及時聽見動靜,一把跳下去撈住錢為。


    林沉玉徹底清醒過來了,扯過太師椅上披著的外袍,沉了臉出門,一腳踹開海東青房門:“海東青,出來!”


    林浮光似乎想說?什麽,可又閉嘴了。


    *


    衡山派師徒和一點青,又坐在了桌前,大家麵露疲憊又十分緊張,誰也沒有想到,錢為居然夜半去刺殺了海東青。


    刺殺就算了,被人?反殺了。


    顧盼生扶著林沉玉坐下,他心裏?頗為不?虞,麵上卻不?動聲色。


    錢為是殺不?死海東青的,他要的是海東青殺了錢為。錢為一死,衡山派怎麽會善罷甘休?舊怨新仇加在一起?,海東青必須以死謝罪。


    可惜被林浮光破了局。


    他想了一夜,怎麽都想不?通,怎麽會有人?睡覺不?在房間睡,而是在船頂呢?


    “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的,令山門的錢兄弟夜闖舍弟房間,試圖刺殺舍弟,兩個人?發生了口角後舍弟將他丟下了海去,好在人?都平安,還要多謝林大俠了。”


    一點青扶額苦笑,他的話裏?意思很簡單,縱使自己弟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是你們家先挑釁的。於情於理,都不?能算他們的責任。


    葉維楨皺眉:“錢為那孩子一向懦弱,怎麽會如此呢?”


    葉蓁蓁開口:“今兒下午,我瞧見了錢師兄回來的時候,臉上老大一個鞋印,他哭的梨花帶雨的,我一問,原來是海東青把他踩在了腳下。兩個人?應該是下午起?了爭執。”


    一點青看向弟弟,海東青麵無?愧色:“是又怎樣?他先來招惹我的,我這個人?有仇必報,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哈。”


    兩邊都有責任,都不?是善茬,一點青顧及著侯爺的顏麵,看向葉維楨:“掌門覺得如何呢?”


    最?後是葉維楨思慮再三開口:“若是船上的蒼頭們起?爭執,應當怎麽處理?”


    他並不?打?算偏袒錢為,雖則心疼他,可到底他們是客,在別人?的船上,若是秉公不?當,得罪了人?家,他們時時刻刻都有危險。


    “鹽鞭之?刑,倒掛金鉤。”


    一點青沉聲道。


    所謂鹽鞭,就是沾了鹽水的鞭子去打?人?,打?完後將人?倒掉起?來,掛在桅杆旁邊,曬著日光。


    他和葉維楨對了個眼色,都默認了這個處理,各自退讓一步。


    *


    林沉玉回房的時候,就聽見外頭一陣慘叫,都是錢為發出來的,他細皮嫩肉,從?小乃是衡州府首富財主家嬌生慣養的兒子,如何受得了這種刑法?隻哭的恨不?得去死,嗓子都哭啞了。


    海東青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被打?的多了,皮糙肉厚根本不?怕,還在旁邊嘲笑錢為。


    林沉玉隻覺得頭疼,她關了門,歎口氣,顧盼生迎了上來,接過林沉玉肩上的外袍,輕輕收了放在衣立上掛好,他眼眶微紅的,好似薄施胭脂,隻穿著褻衣,雪白褻衣下的身?子略顯單薄,長發披在肩上,碎發落眼角痣間,更顯媚態,使人?憐惜。


    他端過水遞給她:“師父喝茶。”


    她歎口氣,揉了揉他烏黑的秀發:“真服氣這一個兩個的,成天盡惹事,還是你乖些。”


    林沉玉接過了茶,啜飲一口又輕擱下,顧盼生眨眨朦朧淚眼,無?辜又可憐:“他們叫的好恐怖,我害怕,睡不?著,師父。”


    林沉玉坐在床上,靠著紅羅帳抵在床欄上,單腿曲起?,她穿著褻衣,領口鬆鬆垮垮的露著半截,看見她美?人?骨下凹進?去一截,埋著陰影,衣上褶皺在燈下看的更仔細,她將燈挪到床邊小案上,燭火在她眼裏?跳躍生輝。


    “睡不?著,就上來,師父陪你睡。”


    顧盼生縮在她身?側,不?自覺的紅了臉蛋。


    林沉玉身?上並沒有什麽脂粉氣息,薰的清冽鬆香,卻更叫人?沉迷,他隻是聞見了些許就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身?子一軟,倒在她內側。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


    顧盼生臉一霎紅起?來,眼神迷離,他感覺到了身?下的變化,呼吸輕變了起?來。他從?沒有如此膽大妄為過。


    即使是殺人?帶給他的顫栗感,也比不?上躺在師父床上來的痛快又激烈。


    在宮裏?,有的宮女寂寞了會去勾搭侍衛,她們都暗自議論人?長短,都說?十四?五歲的侍衛是最?好的,幹柴烈火,一觸即燃。


    若放在一個月前,他是怎麽也不?相信的,可如今他信的徹底,潰不?成軍。


    “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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