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本末倒置了?”


    約瑟夫茫然地四處張望,他絕望地找尋著,卻聽不見那道曾回蕩在他耳邊蠱惑人心的聲音。


    “你在找誰?”赤井秀一敏銳地察覺到什麽,fbi搜查官誘導地問,“是不是有人教唆你殺人?”


    “教唆可以定罪。”他刺激約瑟夫的神經,“如果你是被他人教唆犯罪,供出對方可以申請減刑。”


    約瑟夫張了張嘴:“我……”


    茱蒂緊張起來,她左顧右盼,生怕此時有哪個狙。擊。手藏在暗中,在約瑟夫即將供認的時候猝然開槍,強行斷話,把人活活急死。


    電視劇可喜歡搞這種套路了!茱蒂不允許!要死也得等說完話再死!


    劇院裏沒有埋伏狙。擊。手。


    約瑟夫的目光掃過化妝組的短發少女、踩著高跟鞋的搭配師、路過的清潔工、後勤的道具組臨時工……掃過一個又一個人。


    約瑟夫看向觀眾席。


    赤井秀一、茱蒂和安室透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一秒,兩秒,約瑟夫慢慢地移開了視線。


    茱蒂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餘光卻瞥見赤井秀一搖了下頭。


    “秀?”


    “不行。”赤井秀一否決,“靠言語引誘來的告發不作數。”


    “你應該看得出來。”他閉了閉眼,“約瑟夫·賽林頓根本不認識竹泉知雀。”


    約瑟夫看向竹泉知雀的眼神,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聽不見。”約瑟夫失魂落魄地蹲下身,抓住自己的頭皮,“我聽不見了……”


    “你曾經聽見過什麽?”赤井秀一把約瑟夫強行揪起來,“無論是誰,給我指出來。”


    約瑟夫咽了口唾沫,他被嚇到了,哆哆嗦嗦地說:“你們不會信的……別別,我說!”


    他緊張地渾身發毛,手指向化妝組的短發少女:“她,她之前路過我身邊,對我說,照片造假是重罪,雖然我是從犯,但勒索信裏全是我親手ps出的照片,我逃不掉。”


    約瑟夫手指移開,又指向踩著高跟鞋的搭配師:“她、她也是路過我的時候突然開口,說萬一fbi查到犯人,喬尼隨隨便便就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讓我頂罪。”


    他指向劇院的清潔工:“他拿著掃帚從我身邊走過,說fbi能還原我計算機裏的源文件,讓我趁早丟掉僥幸心理。”


    他指向後勤的道具組臨時工:“他說喬尼是大明星,不可能坐牢,坐牢的人隻有我。”


    “劇院服務生對我說:即使身處後台,你也是戲劇的一員。”


    “喬尼的助理對我說:站上舞台,演出一場有意思的劇目吧。”


    “燈光師對我說:落幕鼓掌是觀眾的義務,她不會插手。”


    “小提琴手對我說:所有的決定,都由你親自來做。”


    “最後。”約瑟夫喉嚨幹啞,“我聽見了掌聲。”


    他一個個指認過去,被指到的人紛紛站出來,異口同聲地說:“不是我們!”


    “我們根本沒有和你說過話的記憶!”


    全然否定,斬釘截鐵。


    約瑟夫發出一聲嗚咽,更加痛苦地揪住頭發,整個人已經被折磨到神經質了:“啊……啊……又是這樣!又是這樣!隻有我一個人聽見了嗎?你們明明說了……用相同的聲音在我耳邊念叨個不停,念叨得我發瘋!”


    他崩潰的聲音回蕩在舞台上,舞台上的其他人竊竊私語:“約瑟夫是不是打擊太大,幻聽了?”


    “什麽啊,是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自己脫罪吧,人渣。”


    “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居然是勒索犯,我家姐姐的名譽險些被他毀了!等著瞧,我們家的律師團絕對讓他坐一輩子牢!”


    交迭的人聲回蕩在灰色的空間裏,約瑟夫捂住腦袋,幾乎要把頭搖掉。


    不是!都不是!


    那道聲音,那道獨一無二的,蠱惑了他,毀了他人生的聲音,不在舞台上!


    跪在地上的男人被摧毀了神智痛哭流涕,群情激憤的劇組人員宣泄著怒火,大聲叫囂。


    圍觀的赤井秀一和安室透看著舞台上這一幕,恍惚間仿佛在看一場黑色幽默的滑稽劇。


    舞台下,坐在特等席觀影的觀眾單手支頭,漂亮的臉上饒有興致。


    “彩蛋?番外篇?”竹泉知雀指尖點了點臉頰,“隨便啦,有趣最重要。”


    “演出也結束了。”她伸了個懶腰,“前輩請我吃大餐,我要吃龍蝦。”


    “附件有一家遠月店。”貝爾摩德縱容地說,“我讓經理留了座位。”


    竹泉知雀正欲從觀眾席上起身,兩道陰影擋住了光。


    “啊,是你們。”她眨眨眼,“說著要保護我們卻一事無成的fbi探員a和探員b。”


    茱蒂:“你連別人的名字都沒記住嗎?”


    “有必要麽?”竹泉知雀抬眸,“假的名字和假的臉就別來浪費人家的腦細胞了。”


    茱蒂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


    威雀威士忌發現了?那秀的身份豈不是——!


    “執行任務的方便做法而已。”赤井秀一麵不改色,“請理解。”


    “放心吧,我從不為難打工人。”竹泉知十分雀善解人意。


    易容慣犯不罵易容慣犯,她對自己總是很寬容的。


    “有什麽事嗎?”她摸了摸肚子,“請給我比吃龍蝦更重要的話題。咦,難道是想向我們推薦好店嗎?可以哦,我會全神貫注地聽。”


    茱蒂:才不是!啊啊氣死了,她是怎麽做到張嘴即挑釁的啊!


    竹泉知雀:不如我送你一本《語言的藝術之敵軍破防篇》?作者親簽版。


    “瑪雅、丹妮、洛克、劉易斯……”赤井秀一接連報出名字,約瑟夫指認出的對象,一個不漏,“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點。”


    竹泉知雀:“嗯?”


    “這些人在彩排期間,都和你說過話。”


    赤井秀一緊盯著竹泉知雀,沒有錯過她臉上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在彩排時間挨個與劇組裏的人談話,借他們之口教唆約瑟夫,最終使他鬼迷心竅,殺死了喬尼。”


    約瑟夫最後聽見的掌聲是竹泉知雀對他的讚許。


    對他愚蠢地相信了教唆犯,親手將自己和同夥一並推下地獄,以此娛樂觀眾的讚許。


    赤井秀一:“一切都是你的計謀,教唆犯小姐。”


    此處應該有掌聲,茱蒂都做好了聽見竹泉知雀鼓掌的心理準備。


    電視劇裏不常常上演這一幕嗎?被正義的fbi探員識破陰謀的反派獻上掌聲,再款款講述自己作案的心理活動,帶觀眾回憶劇情,然後展開警匪大戰。


    並不。


    竹泉知雀哪隻手都沒抬起來。


    她一臉詫異地反問:“就這?”


    “你平時就拿這種淺薄的推理當證據逮捕犯人?”竹泉知雀不可思議地反問,“好可怕,牢房裏得有多少喊冤的人。”


    “能別耽誤我吃龍蝦的幸福時間了嗎?”她問,“或者等你拿出逮捕令我們再聊。”


    “如果你那淺薄的推理能申請到逮捕令的話。”


    什麽叫有恃無恐,這就是了。


    鼓掌?認罪?表演犯罪時的心理活動?


    竹泉知雀:少看點電視劇吧。


    “探員a先生。”黑發少女站起身,她前傾身體,呼吸灑在赤井秀一耳邊。


    “倘若你是我,此處應有掌聲。”


    竹泉知雀向後退了兩步,輕快地抱住貝爾摩德的胳膊:“走吧走吧,吃龍蝦。”


    “告辭。”金發女人頷首,“有事請先聯係我的經紀人。”


    赤井秀一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遠去。


    “她什麽意思?”茱蒂覺得自己少看了一集,“什麽叫‘倘若你是我,此處應有掌聲’?”


    “她的意思是,我的推理沒有錯。”赤井秀一說。


    “她的確是在fbi眼皮底下,僅憑言語完成了這場間接性的大型教唆犯罪。”


    茱蒂:“既然如此,我們可以想辦法逮捕她啊!”


    赤井秀一:“證據是?”


    茱蒂頓時卡殼:“證人的證言、犯人的告發之類的?”


    她的心漸漸涼了下來,不用赤井秀一繼續解釋,茱蒂已經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


    約瑟夫·賽林頓根本不認識竹泉知雀,為她帶話的劇組人員集體失憶,竹泉知雀全程處在fbi監視之下,一個多餘的動作也無。


    教唆犯罪最難定罪的便是無證據。


    “我能推理出真相,是因為威雀威士忌壓根不打算隱瞞。”赤井秀一呼出一口氣。


    “在她掌聲之中賣力演出的演員,也包括你我。”


    除此之外,竹泉知雀最後留下的那句話還有一層含義,赤井秀一沒說。


    ‘倘若你是我,此處應有掌聲。’


    假如赤井秀一是黑麥威士忌,是純粹的黑方惡役,他的推理就不再是“淺薄的言語”。


    而是足以致死的憑證。


    惡役殺人與審訊是不需要證據的,他想通竹泉知雀是幕後黑手後立刻便能處以私刑。


    證據?證人?


    誰管這些沒用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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