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慶幸自己能醒悟過來。


    無望的情愛是樊籠,困住了太多執迷不悟的人的一生。


    沈晗霜不願自己也如此。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祝隱洲索取情意,向他示弱,便是她為自己找的一個岔路口。


    他的答案也讓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至多不過幾日,沈晗霜便會搬離王府,重新去過她自己的日子了。


    最後這幾日裏,她有不少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幫著祝隱洲照顧他的心上人。


    如今太子已經倒台,祝隱洲也不是會介意心愛之人曾嫁做人婦的那種男子。或早或晚,陳蘭霜都會嫁給祝隱洲。


    沈晗霜攔得住一時,卻到底不會一直在祝隱洲身邊耗下去,她便也不願意再在這些事上耗費心力了。


    原來不在意他的時候,連那個屬於他妻子的位置,她也不在意了。


    不出意外的話,平南王會是下一任皇帝,到時祝隱洲便會是新太子。


    沈家是官宦世家,當年沈晗霜的父親雖辭官隨她的母親四處經商,但她的爺爺仍是當朝右相,她最有才識的堂兄如今離工部尚書隻一步之遙。


    沈晗霜的母親出身洛陽明家,而明家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富商,生意遍及全國各地,家業稱得上是富可敵國。


    但同時手握錢和權的皇帝卻淩駕於所有世家和富商之上。


    萬事順遂自然好,但世事難料,若今後遭遇禍事,沈晗霜希望祝隱洲能因著今日她沒有阻攔他保護心上人一事,幫沈家或明家一把。


    在情愛之外,祝隱洲擔得起“君子”二字,無可指摘。


    他隻是不愛她。


    沈晗霜不會因此便覺得是自己哪裏不夠好,歸根結底,還是他們沒有緣分。


    即便將來祝隱洲滿心滿眼隻看得見那一人,不顧三載夫妻情分,王爺和王妃應仍會對她心軟幾分。


    平南王和王妃一直都覺得祝隱洲性子太冷,不夠體貼她,多次替祝隱洲向她表達歉意,說是他們沒有教導好祝隱洲。


    沈晗霜並不怪他們,也感覺得到,兩位長輩對自己的心疼都是真誠的。


    近年來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沈晗霜的爺爺沈相雖未明言,但曾隱晦地向沈晗霜透露過,比起太子,平南王更有可能會是一位明君。所以當初他才會同意讓沈晗霜嫁進平南王府。這是為了她的幸福考慮,也是為了沈家。


    她和祝隱洲之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比起一時出氣,沈晗霜更需要未來帝王的歉意和心軟。即便隻有一分,那或許也是可以在關鍵時刻破解危局的東西。


    思及此,沈晗霜腳步微頓,隨即才繼續神色如常地往明溪院走去。


    原來放下祝隱洲後,她不僅可以不再因他而患得患失,還能如此平靜地為自己與家人謀求後路。


    *


    王府門口。


    侍衛將緊閉的大門打開,門外的女子被人攙扶著走了進來。


    陳蘭霜鬢發散亂,精致的臉龐和裙衫上都沾了汙灰,原本奪人目光的美貌蒙了塵,卻因那幾分劫後餘生的慌亂與無措而更讓人心生憐惜。


    但王妃沒看她,隻聽送她回來的侍衛說了前因後果,便命人將陳蘭霜帶去雲鶴堂安置。


    陳蘭霜正欲同王妃道謝,卻見王妃轉身離開了。


    竟一個正眼都沒給她,一句話都不願同她說。


    陳蘭霜身旁的侍女似是不滿,正想發作,卻被陳蘭霜以眼神示意忍下了。


    看著王妃遠去的背影,陳蘭霜想起那個執掌著王府中饋,本應出麵接待她的世子妃,下意識紅唇微抿。


    沈晗霜是不敢見她,還是……不願見她?


    *


    辰時。


    昨夜的喧囂已經平息。


    聽侍女春葉說起陳蘭霜在隱竹院住下時,沈晗霜剛補完眠。


    隱竹院是離祝隱洲和沈晗霜住著的明溪院最近的院落。


    在沈晗霜嫁進王府前,祝隱洲一直住在那裏,數年前也是他親自為它命名題字。大婚那日,他才搬來了明溪院和沈晗霜同住。


    春葉氣惱道:“王妃怎麽能……”


    “慎言。”沈晗霜打斷她的話。


    “用飯吧,那些事情自會有人上心的。”


    不管是誰,左右不會再是她了。


    沈晗霜吃過飯後不久,便聽春葉說王妃來了明溪院,已經到門口了。


    她剛起身準備去迎,王妃的聲音便已響起:“一家人不必拘禮,你昨日累著了,歇著便是。”


    “母親。”沈晗霜柔聲道。


    王妃甫一進門就先牽起沈晗霜的手,仔細瞧了瞧她掌心的傷口,又叮囑了她好幾句注意傷處的話之後,才緩緩落座。


    見王妃滿麵愁容,沈晗霜若有所思。


    平日裏王妃常在雲梅軒裏靜養,不僅免了晨昏定省的規矩,更從未來過沈晗霜的明溪院。


    而每次王妃露出這樣的神情,都是因為祝隱洲。


    果然,片刻後,王妃歎了一口氣,說道:“有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但隱洲把事情做成這樣,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坐視不理。”


    “你放心,我過會兒就讓陳蘭霜從隱竹院搬去雲鶴堂,她若不願便將她趕出府去,讓她離你遠遠的。她兒時在那裏住過,卻不代表現在還有資格住。”


    “隱洲和她雖自幼相識,卻一直恪守禮節,肆爾二弍五久乙絲奇也並沒有多少情分。如今他應隻是見她一個弱女子遇到了性命攸關的大事,才出手幫扶一二。”


    “母親一定會為你做主,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你和隱洲的生活。”


    沈晗霜安靜地聽著,也明白了王妃話裏未盡的意思——


    讓陳蘭霜住在隱竹院,原來是祝隱洲的意思。


    陳蘭霜兒時曾住過隱竹院。所以與她成婚後,祝隱洲才不願繼續住在那裏嗎?


    畢竟已物是人非。


    如今陳蘭霜住得離沈晗霜近或者遠其實並不重要,他考慮的,應隻是隱竹院能離他近些,且那裏對他和陳蘭霜來說都很有意義。


    他倒是用心良苦。


    夫妻三載,沈晗霜這才知道,原來麵對心上人時,即便清冷如祝隱洲,也會有那些回轉的心思與考量。


    “不用換了,”沈晗霜溫聲同王妃說,“我真的不介意。”


    反正她很快就要離開了。


    此時再細究這些改變不了什麽,她也無心再因為旁的人和事耗神了。


    王妃欲言又止。


    她看得出來,從昨夜開始,麵對與陳蘭霜有關的事時,沈晗霜似乎格外淡然。


    丈夫將那個隔在他們中間的女子送來了家裏,她卻似乎不覺得委屈,也並不因此而難過。


    竟像是寬容到了冷漠的地步。


    王妃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但她不便多問,也隻好叮囑沈晗霜多歇息幾日,先養好掌心的傷口。


    王妃走後,沈晗霜美眸微垂,安靜地看著自己手心那些彎月牙形狀的傷口。


    即便是親手掐出來的血口子,隻要好好上藥,仔細顧著,也總有會愈合的那天。


    沒有什麽是不能消弭的。


    *


    禁軍營中。


    侍衛從王府回到世子身邊,一五一十地稟報府中的事情。


    祝隱洲一邊翻看著手中的輿圖一邊聽。


    經過昨夜,祝隱洲的劍上多了數不清的人命,他平日慣穿的淺色衣衫上也沾染了許多血汙,這與他平日裏總纖塵不染的模樣已是兩個極端。


    但叛亂平息之後事務繁多,他的父親平南王徹夜守在病重的皇帝身邊,祝隱洲也一直水米未進,一向喜潔的他連沐浴更衣的空隙都沒有。


    聽侍衛稟報完昨夜的事後,祝隱洲隨口問道:“太子妃去王府後,世子妃可曾不悅?”


    侍衛拱手道:“沒有。”


    一旁的禁軍副統領林止笑著說:“世子妃真是深明大義,定是那日她聽世子同我說起過太子妃正與我們裏應外合地對付太子,才能心無芥蒂地待太子妃。”


    祝隱洲心裏卻莫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太子妃在隱竹院住下後,世子妃也沒說什麽?”


    侍衛:“卑職不知世子妃在院內是否說了什麽,但世子妃並未阻攔,太子妃住下後也無人打擾。”


    林止有些疑惑:“隱竹院有什麽問題嗎?”


    “說起來,這個院子倒是有一個你名字裏的‘隱’字。”


    祝隱洲搖了搖頭,沒有多言。


    他思忖須臾,吩咐侍衛道:“你回去同世子妃說,這幾日我恐怕抽不出身回府。”


    侍衛恭敬地領命。


    他已經習慣了,以往每次世子有事不能回府時,都是他去向世子妃說明情況。


    擔心世子在外吃不慣住不好,世子妃每次都會親自準備一些幹淨的衣物和糕點,讓他帶給世子。他這個跑腿的也總能跟著得些賞賜。


    但今日世子妃的反應卻讓侍衛驚詫不已——


    “今後都不必特意來同我說這些了。”他剛轉述完世子的話,便聽見世子妃一麵翻看著書冊一麵淡聲說道。


    見侍衛仍頓在原地,沈晗霜問:“還有事嗎?”


    侍衛連忙搖了搖頭說:“無事了。”


    “你下去吧。”沈晗霜便道。


    侍衛心裏七上八下的,卻不敢耽擱,立馬趕回了禁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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