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隻會死亡,夏寰的喉嚨強迫著發出聲音:“就是因為他和司琴家看起來有關係了,司琴家叛國,而此子勇義,這樣才能顯得司琴家罪無可恕。”


    其實這句話是有漏洞的,莊詢舉孝廉可以說一體兩麵,既可以拿來對比莊詢和司琴家,說明隻要是忠義勇敢的人都可以得到獎賞,激發人的忠義之心,又可以說和司琴家有關係都不被懲罰而被獎賞,會讓人心思動。


    他在等待審判,時間緩慢,一秒被無限拉長,大殿裏隻有柴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宛如他的心情,在燃燒中崩裂,虞王的一聲令下,他的人頭就要落地,但是想到虞王還需要自己籌備萬壽宴,他的心情又略微安定。


    “說的是有些道理,給朕說說吧,朕很久沒聽到這種忠義的故事了。”虞王眼睛微微張開,渾濁的眼睛沒有什麽神采,跪倒在地夏寰卻不敢抬頭看他哪怕一眼。


    娓娓道來,從法場送酒,到散盡家財購置棺材墳地,到車行拒絕接人,大鬧振國公府,最後陰婚借車,甚至遭遇流民攻擊夏寰也說了,還故意添加一些溢美之詞,力圖把莊詢那種知恩圖報,不畏艱難的形象豎立起來。


    虞王聽完沒說什麽,夏寰卻感覺如釋重負,虞王肯聽你說話,這比什麽都重要,最怕他自己下了結論,那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用。


    “真的如此重情義?你們能把他挖掘出來?”虞王漆黑的眼中有了些許光亮,就不敢相信又想要相信,他大概也是懂自己治下的國家是個什麽樣。


    “確實如此,評選的文書裏也有他接濟意外造成困頓的人的記錄,好施仁義,言行一致,平時素有賢名。”夏寰當然要讓虞王相信,虞王不相信他就要倒大黴了,對虞王質疑的話,選擇性的濾過了。


    “如此德行的人才是應該舉薦為尹都府的孝廉,不畏人言辱罵,不畏牽連怪罪,不畏名譽受毀,重恩重情,是君子矣,可以用來治理國家。”虞王誇讚了一句,也算是給莊詢的行為進行定性,不是與司琴家有聯係的叛逆,是有情有義的君子賢人。


    “微臣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批準了宮紀的舉薦文書。”見虞王的態度,夏寰趕緊站隊說,同時心裏的石頭算是平穩落下。


    “有心了,朕會派人去了解的,如果真是如此,朕在萬壽宴上給他留一席,考問他的才學幾何,能為官否,若是存在虛假,那宮紀這個尹都府尹也就可以不用做了。”虞王也沒完全相信夏寰說的話,他自己有自己的判斷,他當然想要國家出這種重視恩義的人,但是也懂得這種人在虞國到底多罕見。


    “是,微臣明白。”夏寰答應下來,心裏卻沒什麽底,畢竟他也確實隻能從紙麵和宮紀的講述中了解莊詢,虞王的話裏雖然隻提了宮紀,但是如果真的是虛假的,那他也免不了掛落。


    “下去吧,朕乏了。”虞王揮揮手。


    夏寰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彎著腰小步退出了陰森的宮殿,隻留下還在觀賞秋菊的虞王。


    虞王的眼睛再次眯起,注視著綻放的菊花,無悲無喜。


    “國師,你覺得他嘴裏幾分真話。”虞王微微後退靠在椅子上。


    “恕微臣不能多言。”手持拂塵的紫衣老道從一旁的帷幕中走出,正是和薑嫻婌攀談之人。


    “是朕冒昧了,坐吧,國師,在朕麵前還客氣什麽。”虞王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陛下,一定要如此嗎?”老道露出不忍的表情。


    “朕可不想去陰司受審,光是跪在孽鏡台前朕就接受不了。”虞王盯著燦爛的秋菊說。


    “無非早晚的事情,陛下,越是一意孤行,罪責越大。”老道規勸說,表情充滿可惜。


    “十年前你就沒有勸動朕,現在勸也來不及了,幾百年幾千年的地獄折磨,朕可受不了。”虞王觸碰著菊花,沒有聽動老道的規勸。


    “或許老道就不該給陛下闡述陰司之事。”老道苦笑,帶著後悔的心情。


    “也害你喪失了最後的仙緣,是朕的過錯。”虞王神情暗淡。


    “是老道一意孤行的結果。”老道攬下責任,看著枯瘦的虞王,說不出責備的話語。


    “不用說了,朕明白,大虞已經氣數已盡,雖有天力嗚呼奈何,天命昭昭,難以違逆。”虞王看著秋菊,發出無奈的悲歎。


    “也是朕不聽人言,浪費韶華,現在也隻能出此下策了。”虞王後悔說。


    “確實是下策,人轉妖易,妖轉人難,人道昌盛,出天子,妖道暗弱,避行人道,且草木精怪比之禽獸成仙難,難如登天。”老道看著虞王,像是看一心想要進入沼澤的孩子,卻又隔著一堵玻璃牆,難以勸阻。


    “國師曾說大罪轉生草木精怪,受動物啃食之苦,朕去地府也一樣是如此,現在不過少些陰司的刑罰。”虞王觸碰著菊花說,枯木的手指和生機盎然的菊花形成鮮明的對比。


    “是如此,算了,老道也不多言,陛下心中已有計較。”老道見勸不動虞王,也不多言。


    “國師來見朕,是有什麽事嗎?”虞王抬頭看向老道。


    “受人之托,請陛下出兵配合成國驅逐幽國軍隊。”老道沒有兜圈子,直接了當說。


    “成國的人嗎?”虞王搖搖頭半是篤定說。


    老道沒有回答。


    “你知道萬壽宴對朕的重要性,現在正是關鍵時期,朕需要禁軍維持秩序。”虞王沒有明說,拒絕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可是萬壽宴都舉辦不成,尹都就被攻破了,陛下可能來不及化妖就已經去了陰司,這一切布置又有何意義。”老道直指虞王最關心的萬壽宴說。


    “成疊關的守軍再無能,十五天也能堅守,沒有了禁軍,朕可壓不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家夥們。”虞王根本不考慮這個國亡不亡,他隻想舉辦萬壽宴。


    “十五天?聽不到支援的消息恐怕也就五天,守城的兵將就要投降了。”老道直言說。


    “那朕就在尹都再堅持十天,成疊關到尹都行軍都要一月。”虞王堅持說,什麽都要為他的萬壽宴讓路。


    “人心如河沙,聚之成型,潰之成泥,此事若成,還能再續大虞幾年國祚,若成疊關告破,尹都軍士還是否會聽從陛下的調令,陛下自我思慮,老道告退。”老道士也不多說什麽,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國師,朕答應出禁軍。”看老道要離去,虞王還是下定了決心,老道說的很有道理,成疊關一旦告破,敵軍長驅直入關內平原,尹都禁軍還聽不聽調令就不好說了。


    “不過要請國師幫忙籌備萬壽宴,護朕左右。”他懇請說。


    “好!”老道答應了,沒有回頭,依舊在離去。


    “國師!”虞王叫住老道。


    老道士停了下來,站在原地。


    “宮紀舉薦這個孝廉,國師可去查看,如果真如他所說,國師可幫朕護持一二,正我大虞風氣。”虞王斟酌著用詞,用請求的語氣對老道說。


    “多謝陛下,老道明白。”老道明白虞王的意思,若真是品德高尚的人,自己施恩予善,對方做的除非天怒人怨,否則不會虧損個人的仙緣富緣,如果還有才能,做得出一番事業,就能沾對方的光,獲得一些仙緣福緣。


    虞王這麽說,就是有意把他和這個孝廉扯上關係,好增加他個人的仙緣。


    可是呀,現在除非虞國不滅亡,不然再多的個人仙緣都不夠用,不過他也懶得說出來,畢竟是虞王的關心。


    慢慢走出宮殿,老道化為一縷青煙。


    “國師,抱歉。”隻留下枯槁一樣的皇帝,望著如太陽一般圓潤閃耀的菊花,發出呐呐自語的歉意,能答應國師出兵,到底幾分歉意在內,他不知道。


    出了宮門才感覺後背打濕了的夏寰,坐在馬車裏不停的擦拭著冷汗,伴君如伴虎,特別是虞王這頭病虎,心思敏感,一個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


    回憶著和皇帝的對話,越發不安,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握,他是真擔心莊詢有什麽問題,雖然是他最後決定的,但他也是真不熟悉莊詢,要是被虞王關注莊詢的德行匹配不上現在的身份,那對他和宮紀,就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了。


    “去尹都府尹宮大人家。”想了想,他對馬夫說,他要詳細問問宮紀,莊詢這個孝廉水分多大。


    通告了自己的身份,在家仆的指引下,他在書房見到了宮紀。


    “夏大人,大駕光臨,下官蓬蓽生輝,不過您不去籌備萬壽宴,來下官這裏有何貴幹?”宮紀見夏寰困惑說。


    宮紀是一個肥胖的中年人,國字臉,很有官相。


    “還不是你舉薦的和司琴家女有關聯的孝廉,你給本官交個底,這個叫莊詢的到底多少水分?”夏寰著急的說。


    “怎麽了,皇上問他了?皇上不理朝政那麽久怎麽會問他?”宮紀也吃了一驚,從夏寰的態度裏猜出了為什麽夏寰來找自己。


    “別說這個問題了,既然陛下問了,我也替你遮掩了,所以這個莊詢到底幾分水分。”夏寰也難以保持日常的儀態,當然不提一開始就把鍋推給宮紀的事。


    “下官也不知,上次就給大人匯報了,是一位成國的大人物要求下官推舉的。”宮紀也慌了。


    “除此之外,文書裏莊詢的情況真實嗎?”夏寰當然知道是成國來的大人物推舉的,虞國這條船馬上要沉了,為了討好對方,方便日後有個選擇,特意舉薦尹都府的孝廉。


    “這倒是萬分真實,是下官調查取證的。”宮紀點點頭,能搞真的他是不會搞假的。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說要讓人暗訪看看他的品德是否配的上這個孝廉稱呼。”夏寰聽了長舒一口氣。


    “那他可比往年的孝廉們品性好太多了。”宮紀也鬆了一口氣,不追究其中的貓膩的話。


    “不過這也不保險,我們現在是不能接觸他的,被陛下暗訪的人發現就完了,現在你我同時把消息散布出去,說皇上萬壽宴要考校他的才能,讓他多個警惕。”夏寰不放心說。


    “下官明白!”


    第23章 養儀姿


    “步伐不要大開大擺,前進後退注意腰……”訓練著莊詢的行走的姿勢,手把手的調整。


    “嗯……”莊詢臉憋的通紅,手腳感覺不是自己的,一步步的行走感覺自己怎麽走怎麽別扭,頗有邯鄲學步的那種進退兩難。


    “娘子,這樣可以嗎?”莊詢控製著自己,很艱難的走動著說。


    “不要後仰,姿態自然一點,隻是走路而已,多走幾步就習慣了。”司琴宓輕笑,看著莊詢僵硬的走姿,眉眼彎彎。


    “感覺像是剛剛學車,算了……”莊詢想起自己去駕校學自動擋車那種感覺,步伐和身子是分離的,難以統合在一起。


    “學車?郎君慢慢來,對,這樣一步一步……”司琴宓雖有疑惑,但也沒有深究,引導著莊詢宛如引導還在學步的嬰兒。


    莊詢小心翼翼的邁開步伐,在她的引導下緩慢行走,走的滿頭大汗。


    “休息一會兒,很不錯了。”走了二十左右分鍾司琴宓看莊詢滿臉的汗珠,讓他休息一下。


    莊詢一聽整個人由繃緊到放鬆,就要軟了。


    “坐要有坐姿。”司琴宓提醒說。


    莊詢整個人又繃起來,想起司琴宓之前教的,正坐在板凳上。


    “放鬆,放鬆,要顯得有餘裕,刻意裝出來不行……”抽出白手絹,帶著她的香風,擦拭著莊詢額頭上的汗珠。


    恰如桃枝的笑容,溫柔嬌美,近距離,她明亮的眼神讓人心生向往,不過粗布麻衣,難掩天生麗質,美人身上帶著一股幹練的氣質,卻又不失這種包容的柔軟,莊詢看了嘴角露出笑容。


    美人觀察到莊詢的笑容,又看他眼睛看的方向,嬌靨泛起薄紅,若冬雪生梅,但是她也沒有羞澀的後退,擦拭莊詢的額角轉移話題說。


    “皇上要考校你,若問治國郎君你如何應答。”司琴宓收回手絹吧。


    “嗯?治國不就是……”莊詢剛開口想到腦子裏的諸多典籍,但是零零碎碎,他想要整合,然後腦子就一片空白了。


    “若問恩義,郎君你又如何應答?”司琴宓再問。


    莊詢懵在原地,真的是許多詞在腦子裏想就是表達不出來,嘴角蠕動,就是開不了口。


    許多詞要麽很地球不好表達,要麽就是一兩句話串聯不成一個觀點。


    “算了,一會兒妾準備一些應答,你全背下來就好,到時候隨機應變。”看莊詢無言以對,司琴宓緩解了羞澀,因為變成莊詢尷尬了。


    “多謝娘子,我們繼續練習吧。”太過於丟人,以至於莊詢休息都不想休息了。


    “再歇一會兒,放鬆放鬆。”司琴宓直起身走到莊詢背後按揉著莊詢的肩頸,避免對視造成莊詢尷尬。


    “郎君,還有很多時間,不必那麽急迫。”司琴宓在他耳側軟語。


    “我知道,但是就是想趕緊學會,越早掌握,之後越有信心麵對要來的萬壽宴。”莊詢搖頭觸碰到司琴宓的玉腕,相觸即離。


    “娘子,你說皇帝他怎麽就點我呢,他心胸按往常來看也不是那麽大方吧。”莊詢不能理解說,皇帝的昏庸虞國皆知,突然理解了,他那麽昏庸做什麽做不出來。


    “這話可不能亂說,既然人家舉薦了你,當心懷感激,又怎麽能在背後說這種惡語。”司琴宓捏捏莊詢的臉頰說。


    莊詢有種她把自己當弟弟的錯覺。


    “人家點你可能就是被司琴盛京背叛了,畢竟他那麽信任司琴盛京,司琴家也是世受皇恩,現在急需一個標誌和司琴家不同的標誌。”司琴宓推測說。


    “這我知道,但是感覺還是很怪,我們做的事情怎麽傳到他耳朵裏的。”莊詢很清楚舉自己孝廉的作用,就是相當於插一個標杆對標司琴家的無恥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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