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灼凰手持悲天,出現在青梧身邊。許是在危險的環境裏呆久了,忽入一派朗月清風,灼凰愣了一下,隨即她便反應過來,渾身一下鬆弛下來,收了悲天,盤腿坐在了地上。


    灼凰隻覺自己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蹙眉抱怨道:“師尊!我這一天下來,累死累活也才打到三十關,一日之內八十一關,我過不了,過不了。”


    灼凰說著,便雙手結印,閉眼進入調息狀態。青梧正欲鼓勵幾句,卻發覺前一刻還在說話的她,這一刻竟已入了調息之境,周身靈氣開始繞著身體有規律的運轉。


    他從未見灼凰休息的這麽快過,青梧隻好閉了嘴,靜靜望著眼前的灼凰,眼底漫上心疼之色。他也不想逼她太緊,可他隻有兩個四九日的時間。


    青梧眉眼微垂,盤腿坐在了灼凰身邊,進入調息之境。


    夜裏寅時,青梧率先睜眼,覺察到風泉雲壑內輪回已至,他轉頭看向灼凰,見她還歇著,著實有些不忍心叫醒,但念及她的未來,青梧狠了狠心,喚道:“灼凰,醒醒。”


    喚了好多聲,灼凰方才悠悠轉醒,神色有些茫然的看向青梧,跟著道:“師尊,天還沒亮呢。”


    青梧點頭:“嗯,我知道。”


    說罷,青梧抬頭看了看崖上石刻,對灼凰道:“新輪回已至,去吧。”


    灼凰麵色一驚,忙道:“師尊,昨日費神費力,我還沒調息好呢!”這比當年和妖界打仗的時候還難!


    青梧生怕自己心軟,以至日後誤了她的性命,多一句話都沒說,狠心抬手,再次用一道靈氣,將灼凰送進了石刻中,這次耳畔留下灼凰一聲滿是請求的師尊。


    青梧心間頗為心疼,但不得不逼她一把。


    青梧正欲取出心判和書冊,繼續書寫修行心要,身側卻忽地襲來一陣靈力之風,跟著便有一人出現在他的身邊。


    青梧手中書冊飛入袖中,不解抬眼。


    第16章


    是一名身著仙尊尊位法衣的男子,青梧很快看清其樣貌,正是如今十二位仙尊之一的問天宗觀昭。


    觀昭修的是清淨道心,同凡人相比,頂多也就是少了些名利欲。望而已。


    清淨道心的修為增長在仙界最為緩慢,根本無法同無情道相較。他之所以能修至仙尊尊位,全因其活的夠久,如今已五千多歲。


    聽聞此人這五千年來共成過六次親,但道侶都沒他運氣好,沒能在綿延數千年的仙妖之戰中活下來。據說他的道侶,基本都在壽元幾百歲時陸續身隕於仙妖之戰。


    此人生得倒是還算不錯,隻是他一雙眼,眼眶天生便有些紅,看人總給人一種欲語還休的意味,是一雙桃花眼,青梧不大喜歡。


    觀昭此時也發現一旁還盤腿坐著一人,轉頭望去。同青梧四目相對的瞬間,觀昭神色微訝,隨即抬手行平禮道:“青梧仙尊,未成想您也在此處?”


    青梧站起身,隻微一點頭算作回禮,道:“攜徒弟前來曆練。”


    青梧年紀是不如觀昭,但在仙界的地位無人能及,便是連觀昭這等活祖宗,見他也得先行禮。


    觀昭不由上下掃了青梧一眼,這若是旁的仙尊,即便修為比他高,但多少會看在他輩分的份上,對他多幾分尊敬,但這無情道的,還真是半點人情相關的牽累都沒有。


    再兼這些年三界和平全因青梧,觀昭對他實有敬意,便也沒多在意,笑笑道:“那還真是巧,我近來也在摩崖石刻曆練,已曆練完三處。聽聞風泉雲壑設有九九八十一關,便想來見識下。”


    青梧禮貌道:“觀昭仙尊精進,自歎弗如。”


    “哈哈……”觀昭朗笑兩聲,跟著道:“我再精進,又如何同你相較,我修五千年才修至仙尊尊位,得三種一境神通,但你入仙道不過三百餘年,便已是三界第一,是真正的天縱奇才。”


    青梧聽聞此言,隻道:“過譽。”


    自己說了那麽多,青梧卻隻回兩個字,觀昭臉上微有些掛不住。


    但他轉念便意識到,青梧乃無情道中人,這些年更是連喜怒哀樂都沒了,他著實沒必要同會呼吸的死物一般計較。


    念及此,觀昭不禁笑著打趣道:“青梧仙尊,您倒是比從前更顯英俊,可這無情道心卻愈發堅固,真不知有多少女仙為此黯然神傷。”


    聽著觀昭誇讚外貌的話,青梧便想起梅挽庭那句“無論男女,媚骨天成”,心間竄起一股無名怒意,他淡淡移開目光,又隻道:“過譽。”


    觀昭聞言噎了一下,隨即訕訕笑笑,眉宇間微有無奈,跟別的無情道中人還能聊幾句,但跟這位青梧仙尊,是當真聊不起來。


    觀昭放棄了同青梧搭話,轉而看了看摩崖石刻,問道:“灼凰仙尊已經在裏麵了?”


    青梧“嗯”了一聲。


    觀昭立時便想起灼凰那張天姿國色的臉,即便她身處無情道,也不妨礙他欣賞美人,尤其他們無情道的人還覺察不到。


    念及此,觀昭道:“那我便去同灼凰仙尊做個伴。”說著,觀昭便朝前走去。


    青梧在他身後,目光追著他,眼神鋒利如刃。


    就在觀昭即將走進風泉雲壑的瞬間,麵前忽地打來一道靈氣,觀昭忙交臂阻擋,饒是如此,那道靈氣,仍逼得他後退數步,雙臂被震的發麻。


    觀昭愣了一瞬,似是意識到什麽,轉頭看向青梧,語氣間隱含慍意,不解道:“青梧仙尊這是?”


    青梧眸光淡淡從他麵上掃過,隻道:“灼凰至今奏不響悲天,她需自行曆練。”


    觀昭了然,強忍著怒意,陰陽怪氣的笑道:“青梧仙尊當真惜字如金,既如此,我過兩日再來。”


    說罷,觀昭一步踏出去,消失在原地。


    青梧眉宇間這才流出怒意,他隻覺心口悶的厲害,不由伸手,以掌根按了下心口。


    青梧重新坐回地上,平複心情後,他接著拿出書冊,書寫心要。


    這一日仍舊是快到子時,他才朝摩崖石刻看去,灼凰今日倒是比昨日進了一關,現在在三十一關,但長進不大。


    青梧再次送入一道靈氣,將灼凰從摩崖石刻中帶了出來。


    灼凰一出來,隻覺雙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若不是手裏還拿著悲天,在地上撐住,她怕是要直接摔下去。


    青梧見此手下意識一抬,但念及自己在灼凰眼裏的無情道身份,他隻得生生忍住,如往常般淡然問道:“今日如何?”


    灼凰喘。息著,抬眼看了她一眼,眼裏藏著些許不滿,她道:“比昨日還累,且沒有多大進展。”


    說罷,灼凰盤腿坐好,閉眼調息。


    渾身的酸痛勞累,叫她對青梧充滿怨念。她當真是多一句話也不想跟師尊講,莫名其妙把她扔進這麽難得摩崖石刻裏,兩日累死累活,但她卻還是沒有找到半點能奏響悲天的法子。


    灼凰很快進入調息之境,青梧唇微抿,便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第三日寅時,灼凰再次被青梧叫醒,送入風泉雲壑,子時帶出。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仍舊如此。


    而灼凰在如此高強度的曆練下,在摩崖石刻中所過關卡不進反退,第三日退回第三十關,第四日退至第二十八關,到第六日出來時,她竟然隻過至第二十四關。


    這就叫她的信心大幅受挫,再加上身體上的勞累,情緒也跟著愈發煩躁。


    直到第七日,酉時剛至,她發覺自己又退步了,昨日此時已到第二十關,但今日居然才到十七關。


    對自己不爭氣的懊惱,再兼頻繁使用靈力的透支,灼凰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她連今日都堅持不完了!灼凰結千刃破軍印,將一道破軍符打了出去,擊退關卡中的蝦兵蟹將,趁機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摩崖石刻。


    見灼凰忽然出來,青梧即刻收了心判和書冊,站起身問道:“今日怎這般早?”


    灼凰並不想對師尊不敬,但她是真的熬不住了!她必須嚴肅起來,必須說話重一點,叫師尊知道這法子對她來說當真不妥!


    而且她現在,真的一點不想看見他。


    灼凰撇頭,把臉轉向沒有青梧的一側,沒好氣道:“我當真不明白,師尊你為何忽然要這麽做?你明知不可急於求成!我是真練不動這風泉雲壑,你若再送我進去,我就躺地上任由裏頭的妖物將我吃個幹淨。”


    說罷,灼凰生怕青梧再給她扔回去,直接一步跨了出去,以神境離開。


    下一瞬,她便出現在一處江邊,江麵平靜開闊,又逢酉時日落,江上浮光躍金,遠處群山秀麗,好一派撩人絕色。


    灼凰這才覺心情舒暢不少,隨即周身靈氣浮動,灼凰雙腳離地而起,禦風飛向江麵,在江上探尋各種角度的黃昏之景。


    青梧尚站在原地,他以天眼望向灼凰,夕陽暖黃的光染了她一身,衣上織金在夕陽光照下閃閃放亮,她在江上翩飛的模樣仿佛翩翩起舞的洛神,平日的曳地裙擺此時長長拖於身後,當真宛如遊龍,美不勝收。


    青梧心口卻再複傳來氣悶之感,他不由蹙眉垂首,複又以掌根按了按心口,隻是這次比上次用力更重一些。


    他確實是逼灼凰太緊,也確實適得其反,看來這個法子行不通。但若要以更平穩的法子,少則數十年,多則數百年,他的時間根本不夠。


    且容他先跟灼凰道歉,待回無妄宗後,他再去青雲閣尋更好的法子。


    青梧正欲前去找灼凰,去跟她道歉,可耳畔卻忽地傳來一段感心動耳的笛聲,宛轉悠揚,遊魚出聽,主人奏樂之藝以入化境。


    聽著笛聲傳來的方向,青梧似是意識到什麽,他踟躕著緩緩抬起眼,循聲望去……就在這一瞬間,他見到了此生最刺眼的一幕。


    但見遠處江上,灼凰依舊禦風翩飛,而觀昭亦出現在江上,臨風立於空中,橫笛在手,奏曼妙之樂與她相合。


    仿佛,他們是多般配的一對璧人。


    青梧隻覺氣海內的靈氣,忽有一股不受控製的鑽出,頃刻間遍布他周身經脈,化成無數根尖銳的針,齊齊朝他心口而來。


    青梧一聲悶哼,疼得他意識暫失一瞬,左膝重摔在地。他手下意識按住心口,撕住衣服,手背上的青筋緊緊繃起。


    三百餘載之壽,他瀕死過,亦受過傷,可卻從未感受過如此難以忍耐之痛。


    怎會如此?


    但此刻他哪有心思管自己,強忍著心口氣悶劇痛,再複抬眼,看向不遠處的灼凰和觀昭。


    第17章


    青梧望著遠處那一幕,神色間盡顯怒意,同時額角處的青筋,亦因心口的悶痛而滾動。


    他很想過去帶走灼凰,可現在有外人在,他要以何種理由在此刻過去?


    一個無情道的仙尊,本該在此刻不聞不問。


    就像此刻的灼凰一般,於她而言,不過是逢一場美景,賞一曲雅樂。何人奏樂,何人起舞,在她心裏並無分別,她也根本不會去在意此事。


    青梧在一刻,方才意識到他如今和灼凰有了多大的差距,他不能容忍灼凰身邊出現其他男子,但於灼凰而言,同誰接近,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而他能做的,隻能是呆著此處,就這般看著。


    江上觀昭一曲奏罷,朗聲笑著對灼凰道:“灼凰仙尊風華絕代,今日見仙尊翩然江上,實乃仙生一大雅事。”


    灼凰對觀昭的誇讚並無感覺,臨風立於江上,隻看向他手中的笛子,見其上陰刻有字,便問道:“觀昭仙尊的本命法器也是樂器?”


    觀昭點頭道:“正是。”


    灼凰立時飛去觀昭身邊,略施一禮,問道:“不知觀昭仙尊在成仙道之時,可曾遇到過法器奏不響的情形?”


    眼看著灼凰飛去觀昭身邊,青梧心間劇痛愈發明顯,便是連嘴角都控製不住抽出兩下。


    他自是聽得見二人在說什麽,便一遍遍提醒自己,不必在意,她顯然隻關心本命法器。


    這般想著,他心間之痛方才稍緩。


    觀昭聞言,想了想,對灼凰道:“我入仙道,乃五千年前舊事,如今記憶倒是有些模糊了,隱約記得,不曾有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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