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見院子裏的銀杏開始抽芽時,雲采奕才驚覺,還沒等到下雪,這個冬天已經過去了。


    而春天的腳步特別快,漳河兩岸的梧桐和柳樹比賽似地冒出綠芽,石槽裏的植被更是見風長,像得了春天的召喚令,不顧一切,瘋狂生長。


    三月,桃源縣到安山市的高速公路修建工程,在政府的鼎力支持下,正式啟動了。


    四月,老街欲窮街裏的所有改造項目全部通過審批,就在古樸的牌坊下,舉行了盛大的奠基儀式。


    老街兩邊的民居和商鋪全部拉上了安全網,需要統一做外部修繕,修繕成明清的木雕樓風格。


    部分古建築和文物單位則裏裏外外做全麵修繕,使用4a級以上景點標準,將來作為景點對外開放。


    至於老街的街道也要改造,原本人車通行,交通混亂,改造後將成為隻有人能夠通行的步行街,並且從漳河引一條活水係,伴隨步行街成為一大景觀。


    這條活水係的建設,許銘外發了招標項目。


    因為改造工程中,細分的項目太多了,源和抓大放小,部分工程便發了外包。


    幾家建築公司競標後,許銘將這項項目指給了胡斌的公司。


    *


    簽合同那天,胡斌帶著幾個屬下進入了源和公司,胡晚柔領著他們到二樓會議室。


    雲采奕接到電話,走下樓,就看見胡斌一頭中短發染成了霧霾色,那是很少見的顏色,搭配他身上單薄的長風衣,幾分落拓,幾分散漫不羈。


    兩人見麵打了聲招呼,雲采奕調侃他:“都說大城市裏霧霾嚴重,人人都想逃離,我們桃源縣山清水秀,沒有霧霾,你怎麽還自己頂上一片霧霾了?”


    胡斌甩了甩頭,抬手捋過一縷額前發,吊兒郎當地說:“我就是自尋煩惱。”


    許銘走進來,恰好聽見他的話,漆眸一沉,鋒利,冷峻。


    “銘總。”胡斌反應快,伸手迎了上去,握住許銘的手握了握,“好久不見。”


    這份熱情顯然過了頭,有了反客為主的意味,好像這裏是他的公司,他在接待許銘。


    許銘頷首,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伸手回握,力道不輕不重,帶著極強的距離感和壓迫感。


    再冷沉的一個“請”字,彰顯東道主的身份,將局勢掰了回去。


    雲采奕左右看了看,秀眉深深蹙了下,沒說話。


    許銘身後跟著幾位主管,大家全部到場後,雙方坐定,雲采奕主持了會議,將合同的具體條款經由雙方一一談妥。


    簽字時,許銘卻將雲采奕支開了。


    當所有合同歸到許銘桌前,等他最後一個簽名時,許銘握著筆,慢條斯理地審視合同。


    他問胡斌:“胡總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會中標?”


    胡斌眉頭一跳,臉上浮上笑:“銘總有話請直說。”


    “當然是胡總對水係這一塊經驗豐富,懂得多。”許銘語氣平和,並沒有為難人的神色,不然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胡斌差點以為許銘要拿他的背景說事,生意場上,他最煩的就是大家隻看到他背後的家庭,而看不到他本身的能力。


    沒想到許銘會稱讚他,還在這樣的場合,胡斌摸了摸後腦勺,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而許銘的話還沒有完,他又說:“公事上,我可以給予胡總合作關係,但如果一旦涉及原則問題,我不會忍讓一分,請胡總諒解。”


    體麵客氣的警告,作為甲方,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態度。


    就是在座的其他人聽了,也不會有人覺得有問題。


    可胡斌不傻,聽出了許銘真正想要說的是什麽。


    原則問題。


    那個被他支走的姑娘是他的原則問題。


    先捧一手,再踩一腳,如果以後想在他手底下賺錢,那就不能碰他的原則問題。


    胡斌看著攤開在許銘麵前的合同,磨了磨後槽牙,最後放出笑聲:“銘總放心,我這個人事業心很重,孰輕孰重,我分得很清楚。”


    許銘這才眸底有了一絲笑意,落筆,龍飛鳳舞,簽下大名。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雙方再次握手,四周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雲采奕走進來,看了看場麵,幾分狐疑:“合同簽好了?”


    她手裏拿著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那是許銘剛才叫她去拿的。


    她知道這是許銘支走她的借口,她還以為胡斌的合同要黃了,許銘不希望她留在會議室替胡斌說話,所以才支走她。


    可現在合同居然都簽好了,那為什麽支走她?


    胡斌拍了拍手上的文件袋,說:“是的。”


    目光從她身上一瞥而過,一分餘光也沒有停留,轉頭對許銘說,“那就先這樣了,我現在回去準備,等銘總的資金到位,我們就上線。”


    許銘點點頭,示意主管送客。


    *


    胡斌一行人走了之後,雲采奕跟著許銘回到三樓辦公室。


    雲采奕有幾分納悶,想問問許銘,剛才支走她的事。


    可許銘坐到大班桌前,雙手交叉抱懷,上身前傾靠上桌沿,眉心蹙起兩道深刻豎紋,看起來很難受。


    “怎麽了?”雲采奕走到桌前,瞳孔猛地緊縮,從來沒見過許銘這個樣子。


    “胃疼。”許銘有氣無力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偏著頭,垂下眉睫。


    “那怎麽辦?要吃藥嗎?還是去醫院?”


    “抽屜裏有藥,你給我拿。”


    雲采奕莫名覺得自己的胃抽了一下,疼得發酸,疾步走到許銘身邊,拉開抽屜,裏麵果然有兩瓶藥。


    她一並拿出來,又跑去倒來一杯溫開水,問許銘藥的用量,倒出藥丸放在他掌心。


    許銘一仰頭,將藥丸一起含下,喝了幾口水,全吞了下去。


    空氣靜默,辦公室裏的一切都似乎在疼痛。


    雲采奕最怕看見人生病,會讓她想起父親,而且許銘的胃病,說起來還和她有關。


    她看著許銘吃了藥,又給他倒了杯水。


    許銘擺擺手,不想喝了,仰麵靠在老板椅上,單手揉著腹部,動作緩慢,虛弱。


    “經常疼嗎?”雲采奕一隻手扶在老板椅上,看著他,她想替他揉揉,又覺得不妥,隻能幹站著。


    “不經常。”男人閉著眼,聲音低弱,“經常疼,我還不得死了?”


    “瞎說。”雲采奕心底忽起一片柔軟,最後一絲防禦放下,主動碰了一下男人的手,將自己的手替了他,覆到他腹部,輕輕揉了揉。


    男人腹部平坦,柔軟,隔著薄薄的襯衣都能感覺到,也似乎比從前結實了很多,可是觸感冰涼,一摸就感覺在生病。


    雲采奕心一揪,甩開腦子裏旖旎的想法,低聲問:“你是不是沒吃早飯?”


    許銘低低“嗯”了聲,身體稍微動了一下,躺得更舒服一些,讓雲采奕繼續。


    雲采奕便繼續給他揉,問他:“怎麽不吃早飯?沒去雲府嗎?”


    她知道許銘和沈泊嶠的三餐都在雲府吃,他們兩個男人的家幾乎不開火。


    許銘垂著眼,解釋說:“沈泊嶠出差去了,我一個人在家,昨晚看項目資料看晚了,今天早上就起晚了,起來就直接來公司了。”


    一個公司大總裁,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雲采奕語氣又柔軟了幾分:“那你有沒有想吃的?我去給你買。”


    許銘想了下,說:“小餛飩。”


    “小餛飩?”雲采奕手指頓了頓,“我家早上吃的那個小餛飩?”


    許銘又“嗯”了一聲。


    雲采奕輕輕打了他一下:“所以你就承認吧,你每天都在視監我家。”


    許銘唇角一絲細微的弧度:“是你們吃的太香了。”


    “饞死你。”


    “那你做不做給我吃?”


    作者有話說:


    好好好,采奕短暫地贏了一次銘總,奈何銘總套路深,接著看看他要怎麽套路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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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他的曖昧心機


    ◎怎麽玩到最後,被玩的還是她?◎


    那天偏巧陶美華和奶奶不在家, 山裏老家有同宗辦喜事,她倆一早回去了。


    雲采奕開了許銘的車,帶他回家, 感覺上總有一點兒怪怪的。


    雲采奕會開車,那還是大四的時候,被許銘帶去學的,就是以前在春玉醉,她偶爾也會開公司的麵包車出去送貨。


    現在第一次開許銘的大車, 雖然有點兒不適應,可是怪怪的感覺並非來自於此。


    一路暢通無阻, 汽車不一會就到了家門口。


    兩人下車, 進家門。


    一百萬懶洋洋地趴在院子裏曬太陽,一見到許銘,立刻歡快地跑到跟前,鈴鐺搖得清脆響。


    許銘抬手和它玩鬧, 雲采奕則進廚房,洗了個手, 準備煮餛飩。


    冰箱裏有包好的餛飩,一隻隻胖嘟嘟,整整齊齊地碼在托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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