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之下,遂禾衣衫襤褸,她從乾坤袋中取出換洗衣物披上,裸露的腳踝踩在草地上,步伐輕盈,十足十的妖女意味。


    風麒看了半晌,忍不住撇了下嘴,慢吞吞移開目光。


    “這次護法你做的不錯。”遂禾獎賞般摸了摸它的腦袋。


    風麒冷笑:“我可是妖王,由我護法,怎麽可能出差池。”


    “是嗎?”遂禾揚了下眉稍,“你沒有擅離職守?”


    風麒順著她的目光瞟向不遠處的山洞,心虛一瞬,理不直氣也壯地說:“當然,用妖不疑,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祁柏醒了嗎?”


    “……醒了。”風麒訥訥。


    聽見遂禾一聲嗤笑,他又忍不住說:“他瘋得不行,又和我有仇,我不和他硬碰硬,這幾日便不露麵了。”


    遂禾不為難他:“可以,我放你回妖族幾天,但一月初,我一定要在正清宗見到你,否則後果你知道,別耍小心思,我若不測,第一件事就是毀掉契約。”


    主仆契約一旦被毀,奴仆一方頃刻消弭天地。


    風麒磨了磨犬牙,道:“你還真是多疑,我妖族的確有堆積的要務需要處理,你既放我回去,我也會守諾在下個月趕回來。”


    “我不在你身邊,你可別死了。”


    風麒深深看遂禾一眼,轉瞬化為一道青影消失。


    風麒走後,遂禾遊刃有餘的唇角緩緩繃直,神色沉冷下來。


    分神修為,足以她繼承大半族群傳承,所謂的血祭證道之法亦在其中,血祭更像是一種禁術,要在天下靈氣最為充沛之所,靈石布陣,而後以鮫人血,鮫人命換醒天道,和天道建立連接,證道者心術正則一步登天,心術不正則魂消天地。


    話說回來,能狠心犧牲他人性命的人,有幾個敢說自己坦坦蕩蕩無愧天地。


    血祭是禁術,其中有不少門道,比如陣法一旦開啟,鮫人不死不可關閉,證道之日是證道雙方其中一人的生辰時效果最佳。


    正清宗集天地氣運為一身,是最好的證道地點,而下個月,恰好就是祁柏的生辰。


    她若是程頌,在知道她沒那麽快突破的情況下,定然勒令祁柏在下個月施行血祭。


    若祁柏執意,她和他的師徒之情,也就到下個月為止了。


    遂禾在山洞門口站定良久,手緊緊拽住從洞口上方垂落的藤蔓,凸起的青筋透出幾分掙紮。


    上靈界的修者不爭即亡,若是祁柏執意證道,她不能手軟。


    但想到祁柏在宗門時的真心維護,想到秘境中纏綿時,鮫人尾在清潭掀起的陣陣漣漪。


    她慢慢鬆開手中藤蔓,冷眼看著其無力掉落。


    若他願意放棄。


    遂禾神色沉沉,若祁柏放棄,她可以既往不咎,日後兩人因果不欠,她便抽身離開。


    第26章


    遂禾抬腳步入山洞,洞穴潮濕泥濘,有股陰冷的味道,遂禾眉頭微皺,環視四周卻不見祁柏蹤跡。


    洞穴空曠,隻有一處巨石可以遮掩身形,遂禾繞到巨石後麵,果然看見了蜷縮著的巨大魚尾。


    她擰了?下眉,彎身試圖把昏睡中的鮫人擁入懷中,藥效已經解了?大?半,隻是藥效激發出的情動期沒那麽好熬,情動期的餘熱和藥效相撞,祁柏此時不會太好受。


    觸及祁柏的瞬間,變故突生。


    溯寒劍驟然出鞘,劍勢凜冽向遂禾襲來?。


    遂禾躲過他毫無章法,也無靈力的劍招,長眉蹙起,在他劍招再次抵達麵前時,她使了?個巧勁,不由分說打?掉溯寒劍,同?時抓住他的手腕,將人桎梏住按在岩石上。


    溯寒劍沾染泥濘,發出一聲滿含不悅的嗡鳴。


    祁柏失了?佩劍,猶如?虎豹失去爪牙,他神色霜寒惱怒,卻隻能任由遂禾按在石頭上。


    兩?人分明?麵對麵,祁柏卻始終垂著眼不看她,纖長濃密的睫毛在臉頰打?落一片陰影。


    遂禾擰起眉,“師尊分明?認出是我?,為何要利劍相向。”


    她伸手攫住他的下頜,迫使他抬眼看她。


    祁柏眼中隱含惱怒羞愧,他對上她的視線,透亮的耳鰭全然耷拉下來?,蒼白的唇顫了?顫,許久才啞聲怒道:“荒唐,我?們是師徒。”


    “怎麽能、怎麽能……”


    怎麽能師徒背倫。


    遂禾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你在怪我??我?分明?問過你,是你招惹我?的。”


    況且她也不算做到最後。


    祁柏睜大?眼睛,眼眶瞬間濕潤,水珠落在地上,形成顆顆軟潤飽滿的珍珠。


    遂禾沒想到他說掉小珍珠就掉,愣了?下,下意識鬆開了?對他的桎梏。


    祁柏看著地上滾動不停的珍珠,整張臉隱在陰暗處,顯得冷冽陰鬱。


    他低低道:“是我?的錯。”


    珍珠頃刻堆成山。


    遂禾沉默一下,“權宜之計,師尊何必斤斤計較。”


    這話?不說還好,說完,地上的珍珠又多一倍。


    眼看就要埋到她的腳踝。


    遂禾咬了?咬牙,雖說是祁柏央求兩?人才有了?段露水都說不上的情緣,但祁柏有此劫她有一半的責任,傷人清白始終是她理虧。


    她沒辦法,隻能在這些無聲的珍珠把她埋了?之前,伸手一點?點?抹去祁柏臉頰上的濕潤。


    他濃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微微顫動,他整個人都被遂禾的氣息籠罩,呼吸微微凝滯,卻固執著垂眸不看她。


    遂禾盯著他許久,直到珍珠零零散散鋪滿山洞,她才緩聲開口,“師尊,你在意的究竟是什?麽。”


    祁柏身形僵住,如?同?隱秘的心事被戳破,他咬了?咬牙關,終於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修。


    女修溫和包容,眼神純粹不含分毫異常更?刺痛他心中的不堪。


    他是一個卑劣的人。


    祁柏難過的想。


    哭妖走後的事情他都記起來?了?,遂禾以為他是為藥物所困,隻有他自己知道,是他道心動搖,是他早有妄念,才會在神智混沌時勾引了?自己的徒弟。


    為人師尊,怎麽可以對徒弟有那樣的心思,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或許他根本不配做她的師父,這段師徒關係本就以隱匿的殺意為開端,走到今日?扭曲的模樣,也是他咎由自取


    祁柏低垂著頭,晶瑩透亮的藍色耳鰭狼狽垂下,自責占據他的心房,眼角的淚光便更?盛幾分。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聲音低啞:“是我?不好。”


    遂禾指腹撫過祁柏漂亮紅腫的眼尾,仗著祁柏的視線不在她身上,她深邃的眸子中藏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縱容,“師尊哪裏不好。”


    一罪,對同?族懷揣殺意;二罪,對徒弟有覬覦之心。


    祁柏睜著空洞的雙眼,在心中沉沉細數自己的罪名。


    三罪,辜負師門期盼……


    祁柏忽然意識到什?麽,渾身一僵,心中頭一次有撥開雲霧之感,仿佛衝破了?一直蒙蔽他的屏障,他終於有了?將一切拉回正途的機會,僅僅需要付出少?許代?價。


    “師尊?”


    “出去。”


    祁柏咬了?咬牙,不想再看她那雙非黑即白的眼睛。


    他發了?狠,不由分說把遂禾趕出山洞,自己又蜷縮進縫隙裏,隻露出一尾髒兮兮的魚鰭,好像這樣就可以逃脫現實。


    他把人趕走,又很?快後悔。


    逃竄多日?的妖王就在附近徘徊,妖王實力大?減,他可以不放在眼裏,但遂禾不行。


    遂禾隻是金丹,如?若遇上妖王——


    他神色緊了?又緊,魚尾不安地擺動,想要出去找她,又生生忍住。


    再等等。


    再等等,至少?不要是這樣尷尬的境地。


    祁柏咬緊牙關打?定主意,便隻外放出神識,確認在神識的籠罩下,遂禾不會有危險後,才專心開始熬愈演愈烈的情動期。


    -


    遂禾沒有走遠,情動期的妖族更?像是一塊扔在狼群的肥肉,他們變得虛弱,反應力下降,祁柏這次提前情動又是藥效導致的,甚至維持不住人身。


    秘境情況瞬息萬變,放祁柏一個人獨處始終不妥,她幹脆席地而坐,一邊調轉體內靈力修煉,一邊為祁柏護法。


    她至今不明?白祁柏為什?麽態度大?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在她看來?,別說兩?人之間沒有什?麽,就是真的做了?什?麽又如?何,修者歲數綿長,又不是修無情道,魚水相得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還是說她對祁柏而言隻是一顆即將用掉的棋子,兩?人間唯一的因果隻有這段虛偽的師徒之情,軀體纏綿讓他覺得被玷汙,何況他還是下麵那個。


    想到這裏,遂禾神色轉冷,不再細想,開始專心修煉。


    一個月轉瞬即逝。


    祁柏始終不願意從洞裏走出來?,遂禾也不會自討沒趣主動進去。


    她在洞外修煉,卻有些心浮,闖入附近的妖獸卻齊齊遭了?殃,它們被情動期的妖族吸引過來?,卻連妖的影子都沒看到,便齊齊被遂禾斬殺。


    修仙無歲月,兩?人就這樣僵持許久,直到陸青帶著兩?個宗門弟子找過來?。


    “師妹,可算找到你了?,劍尊呢。”陸青激動地走上前。


    遂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擰著眉接受了?陸青熱絡的擁抱。


    “師尊在閉關,師兄有什?麽事。”


    陸青鬆開遂禾,肅穆道:“是正事,程尊者連發三道急令,說宗門中有要事找劍尊商議,讓劍尊速歸。”


    遂禾心下一跳,袖袍下的手指微微蜷縮,不著痕跡問:“秘境曆練少?則三月,多則一年,時間越久遇到的機緣越多,才過一個月便要回去,師兄知不知道什?麽樣的‘要事’值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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