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終於驚動了太後,她大怒,下令全麵追查,每個下人都不放過。


    我本以為最後給揪出來的應該是二娘,誰知道那個送糕點的小丫頭原來是三娘房裏的,一給拷打,說出原是三娘的安排。


    我不信,父親也不信。三娘雖然心眼狹隘,但是絕對沒有頭腦和膽量這麽做。


    但是太後點了頭,我們都沒有辦法。


    三娘哭喊著冤枉,還是被關進了宗堂裏。陳婉哭著撲向我,我頭一偏,她抓下了我一邊耳環。耳朵上一痛,一抹,出血了。


    睿兒衝上來,對她一腳踹過去。我喊:“住手!”可是陳婉已經被踢在地上。


    睿兒雖然隻是十一歲的孩子,可是他自幼習武,力氣已同其他十五六歲少年一般。


    我去扶陳婉,被她一把推開。


    她破口大罵:“我不要你好心!你要害死我娘!我們怎麽得罪你了!你好狠毒!”


    睿兒道:“你們活該。”使勁將我拉走。


    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三娘的哭喊聲穿過好幾個院子都還字字清晰。


    “不是我!不是我!”


    已經沒人聽她說什麽。大哥懦弱恐懼,父親臉色青灰,二娘假惺惺地過來關心,四娘端莊秀麗的臉上沒有表情,幾個大丫鬟,有的惶恐,有的掉眼淚。


    那一夜有雨。


    雨和黑暗掩蓋了一切。我遣走了嬤嬤和丫鬟,獨自一人走在幽暗的長廊裏,手裏的燭火給風吹得搖曳不定。


    風過回廊,仿佛一個歎息著的幽靈。


    院子最深處的廂房緊鎖著,生鏽的門鎖和厚厚的積塵都在對來者述說著久封的曆史。我從袖子裏取出了一柄黃銅鑰匙,隨著一聲清脆的咯聲,門緩緩開啟。


    悠長的吱聲在這嘩嘩雨夜顯得微弱不聞。


    我扯緊披風走進去。廂房裏全是蒙著灰的家具,正中一張畫,畫中一絕色少婦巧笑倩兮。我在畫下佇立良久。


    也許是一位癡心少年郎吧,戀上了母親,不惜托名家畫了這幅肖像,置於家中,睹物思人。後來不知怎麽流落到父親手裏,父親便送給母親,以博她一笑。


    記憶中,母親抱著繈褓中的弟弟,拉著我的手,指著畫對我說:“念兒,將來母親不在了,這畫會保護你們姐弟。”


    我還一直以為這話是句玩笑。人尚且不能自保,要一幅畫有何用?若給姨娘們逼急了,抱著這幅畫沉塘不成?


    可我現在隻知感謝母親有先見之明,未雨綢繆。


    我擱下燭台,取下畫,牆上嵌有一個圓轉盤。我旋轉了一下,隻聽哢的一聲,暗箱開啟了。燭光下,裏麵的數個玻璃器皿晶瑩閃亮。


    我取出其中一個瓶子,小心翼翼揣在懷裏。然後關上暗箱,掛好畫。


    臨走時,我對著母親的畫像深深一拜。


    空氣中有暗香浮動,窗外閃電劃破天際,我衣襟隨風飄動。一旁的鏡子裏折射出我此刻的容顏:燭光下,少女笑容嫣然,眼裏卻有三分憂傷,七分堅定,很是楚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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