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在結果之?後,這?孤零零的小玉米棒子終於被人類發現,並當做種子采集,之?後兜兜轉轉,趕在種子死亡之?前,又順利地到了大祿船隊收集種子的人手中……


    最後,它們成功在全然陌生?的土壤上生?根,發芽,在異國他鄉長大。


    中間這?麽多環節,但凡有一點差錯,都不?會有現在的意?外之?喜。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自然、動?物和人類跨越了國界,攜手天空、陸地和海洋共同孕育的生?命奇跡。


    何其震撼,又何其浪漫!


    倘或足夠幸運,這?場浪漫或許會助力盛世!


    聽?著秦放鶴的描述,周幼青的表情中充滿震撼,久久回不?過神?,“你的意?思是有一種鳥,跨越了千裏萬裏、茫茫大海,將故鄉的種子帶去了,去了很遠的地方?”


    秦放鶴點頭,“很遠,或許比從瓊州到遼寧,從雲南到倭國還要遠。”


    周幼青張了張嘴,感受著腔子裏迅速彌漫起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和震撼。


    這?些情緒不?斷發酵、聚集,最終堆積到喉間,化作一聲?長歎,“這?可真是……神?跡。”


    此時再?看那幾?株叫玉米的其貌不?揚的小苗,周幼青頓時大為改觀。


    這?可是遙遠的異國來客呀!


    秦放鶴深有同感,又不?禁發散思維,可能歐洲部分地區早已有了玉米的影子,隻是數量稀少,要麽不?等人類發現就已死去,要麽人類發現了,但奈何這?玩意?兒自然成熟後太?硬,搗都搗不?爛,煮也煮不?熟,簡直無法入口,故而被無視被拋棄。


    但無論如何,接下來的幾?年中,這?幾?棵小苗苗就是農研所的鎮所之?寶!


    周幼青當場立下軍令狀,“我親自照看,苗在人在,苗亡……”


    秦放鶴趕緊打斷,“那倒也不?必。”


    周幼青不?聽?,大有萬一哪天幼苗夭折,老夫當場吊死的架勢。


    若能創造奇跡,名垂青史,隻怕就在今朝了!


    “如此大事,是否要報至陛下處?”


    “先不?急,”秦放鶴搖搖頭,“一來能不?能順利長大暫未知曉,二來,成功結果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萬一是空歡喜……先等等吧。”


    另外,他也怕有心人蓄意?破壞,眼下還是低調些的好?。


    臨近晌午,周幼青索性留秦放鶴用飯,“這?裏別的倒罷了,唯獨菜蔬糧米多些,我記得你愛吃幹菜,這?是去歲晾的扁豆幹子,肉炒極香。”


    除了培育糧食良種,這?兩年農研所也試著用秦放鶴說的方法搞果蔬嫁接,初見成效,同時也誕生?了許多醜得別出心裁的果實,非常有創意?,都拿來吃了。


    還有茄子條,加了豆醬和肉沫燉得稀爛,不?大好?看,但油汪汪鹽津津特別香。


    另有艮啾啾的蘿卜條兒小菜,很有嚼頭,秦放鶴果然就著幾?樣菜幹子吃了一大碗飯,外加一個大餑餑,讚不?絕口。


    人上了年紀,就愛看後生?好?胃口,老太?太?出來作陪,見了很是歡喜,親自替他拾掇了一大筐,茄子條、扁豆幹、幹豆角子什麽都有。


    “再?過些日子,鮮扁豆又能吃了,我們替你留著。”


    額外還有一大包摘得幹幹淨淨的絲瓜瓤,可以?用來搓澡或洗刷碗筷,都特別好?用。


    秦放鶴來者不?拒,樂嗬嗬收了,回家後就親自下廚做了燉幹菜給家人吃,連阿姚那小子也吃了一大碗飯,捧著肚子喊撐。


    “幹菜真好?吃,”阿嫖意?猶未盡道,“我還記得爹之?前包的薺菜餃子呢,也比莊子上送來的鮮菜香。”


    一旦人開始覺得幹菜、野菜好?吃了,十有八、九,日子好?過了,秦放鶴順勢來了一番憶苦思甜教育,說改日休沐帶他們出城去莊子裏下地去。


    晚間沐浴,秦放鶴把?新得的絲瓜瓤剪了個心形遞給阿芙,阿芙見了,笑得前仰後合,“呸!”


    沐浴過後,阿芙拿了新做的官袍給秦放鶴試,“嗯,大小不?錯。”


    曆來官員接到任命後,都會有朝廷免費發給的兩套官袍,然後,就兩套。


    除非升官,接下來朝廷就不?管了。


    別嫌少,古往今來好?多朝廷連兩套都沒有!


    天然材質的衣料都很容易破,別說穿幾?年,有時候甚至剛上身,指不?定被什麽東西勾一下,“哧啦”就是個大口子,所以?大部分官員私下都會多做幾?套。


    朝廷對官袍的具體材質沒有要求,隻要顏色和補子對了,棉麻絲毛皆可,這?就導致一到夏天,文武百官的打扮就很有意?思。


    如今天氣漸熱,官袍內外兩層又臃腫,好?些官員就都換了輕薄的絲絹,甚至還有提花鏤空的綾羅,透光透氣不?透肉。


    今兒秦放鶴穿的這?套,就是四經絞織的羅,遠處看是純色,可湊近了就能發現非常悶騷的細小提花孔洞。


    秦放鶴低頭看了,覺得還挺騷包。


    嘖,怪性感的。


    人逢喜事是真的精神?爽,朝廷打了勝仗,具體表現就是諸位官員們行事日益張揚,他次日穿著新官袍去工部,竟然發現自己這?個不?算最騷包!


    嘖嘖,杜宇威杜老都六十多的人了,裏衣竟然是亮紫色!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中間秦放鶴有事往翰林院去,結果半路上就發現許久不?見的趙沛正跟金暉互甩眼刀子,見他過來,一時神?色各異。


    早年趙沛在大理寺,熬了資曆後就調到刑部,如今是正四品。


    可巧金暉在金魚港一案中立功,回京後也越級提拔,升為正五品刑部郎中,趙沛正是他的頂頭上司。


    此二人本就派係不?同,立場各異,最要命的是,三觀根本不?同,一個心懷天下,一個除我之?外皆可死,以?至於金暉去刑部報道第一天就話?不?投機擦出火來。


    看都看見了,倒也不?必刻意?回避,秦放鶴就笑嗬嗬衝兩人一招手,“呦。”


    第207章 英雄


    刑部日常主要負責全國各地重大疑難案件的審理、跟進,以及官員犯罪,時常需要與大理寺和都察院配合。因趙沛就是大理寺過來的,對那邊比較熟,如今他和金暉又是刑部最年輕力壯的官員,經常被打發出來跑腿兒交割。


    但都很不情願。


    近日有下麵送上來的案子,乃是某地民?告官,訴當地知縣草菅人命。


    金暉的意思是,民?告官者,便如子女忤逆父母,是為不孝,先就不占理,依律應該先杖責三?十,然後發回?原籍,交由所屬地區知州審理。


    趙沛則覺得,民?告官風險之大,世人皆知,若非那百姓走投無路,斷然不會越級進京告狀。


    然後金暉就諷刺趙沛假仁假義,趙沛則斥他狠心冷肺,不配為官。


    此刻見了秦放鶴,趙沛也顧不上吵架,竟直接對秦放鶴說:“當初在金魚港一年多,你竟忍得住不殺他?”


    若非律法不允,他一早便拔刀相向了!


    話音剛落,金暉的表情就微妙起來,但他竟然沒?有生氣,反而反問道:“你怎知他不想殺我?”


    秦子歸可是想得很,隻是不能也不敢。


    跟你一樣。


    你還挺得意?!


    趙沛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看金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團腐爛發臭的死魚。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二?人身後跟著的小?吏滿臉麻木,抱著卷宗站出老遠,顯然對此情景見怪不怪。


    秦放鶴看夠了熱鬧,衝金暉抬抬下巴,“再晚大理寺就要輪流用飯去了,趕緊去吧。”


    金暉一挑眉,“怎麽,留你二?人在此密謀麽?”


    密謀你奶奶個腿兒,秦放鶴懶得跟他瞎扯,“是,我跟你家上官於光天化日人來人往大庭廣眾之下密謀怎麽不著痕跡弄死你這個禍害。”


    趙沛:“……”


    啊,就是這個味兒。


    金暉卻哈哈大笑,還真就懶洋洋行了個禮,帶著小?吏往大理寺去了,全?程沒?有再多給趙沛一個眼?神。


    秦放鶴搖搖頭?,跟趙沛對視一眼?,都笑了。


    趙沛歎了口?氣,“讓你看笑話了。”


    “總這麽這也不是法兒,”秦放鶴皺眉,意有所指,“誰出的主意讓你們?倆共事?”


    同屬一個衙門在所難免,但又不是尚書和左右侍郎,非得日日匯報,刑部下頭?屬衙少說也有十幾個,若非有人存心,不然這倆人想湊對兒都難。


    看來各衙門都一樣啊,大毛病沒?有,小?齷齪一大堆。


    趙沛張了張嘴,顯然有些話不好對外人講,“我不同他計較也就是了。”


    “我看你做不到,”秦放鶴毫不留情地戳穿,“況且也不是誰大度的事,一旦較勁,難保不蔓延到正事上,倘或賭氣,便是原本政務上能達成一致也要拗著來,禍害的還是無辜原告。”


    金暉屬毒蛇的,這種人非常難共事,若不能第一時間死死轄製住,指不定哪天被?他弄死還不知道,完全?是隋青竹、趙沛之流的天然克星。


    趙沛沉默片刻,“你說得很是,過後我會仔細斟酌。”


    這般重逢,他大約也覺尷尬,頓了頓又拱拱手?,“還未恭喜你。”


    “喜從?何來?”秦放鶴倒也猜著了。


    趙沛也猜著他猜著了,此處人來人往,便也沒?有明說,隻感?慨道:“開疆辟土,實為曠古爍金之偉業……比之盛唐,也不差什麽了。”


    沒?有一位君王、一屆朝臣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秦放鶴笑笑,就聽趙沛又頗有遺憾地說:“各處都論功行賞,你倒是可惜了。”


    對外放的消息是高麗歸順,但各國高層有腦子的都知道真相肯定是另一個版本,不然好端端的,誰願意當亡國奴呢?


    可朝廷要麵子、下頭?的老百姓也相信,所以秦放鶴這個當年的對外掠奪提議者勢必不能見光,自然也就沒?辦法表功。


    “運籌帷幄的是陛下和朝中諸位同僚,前後多年嘔心瀝血的又是數不清的文臣武將,我又算得了什麽,憑什麽表功?”秦放鶴失笑,“倒是慕白兄如今似乎變了不少。”


    放在以前,趙沛應該要替戰爭中枉死的百姓唱挽歌吧?


    “事到如今,何必再揶揄我?”趙沛苦笑。


    高麗滅亡,朝廷狠發了一筆戰爭財,現在從?上到下俱都熱情高漲,就連城外街邊擺攤賣炊餅的小?販都能跟食客扯幾句不知哪裏聽來的高麗笑話,說改日也買幾個高麗奴伺候,風勢之大,可見一斑。


    他趙沛縱然有想法,卻不是傻,不會選在這個風口?跳出來跟滿朝文武唱反調。


    那是找死。


    “怎麽,不喜歡麽?”秦放鶴笑道,“其實國與國之間的地位、威望,跟人一樣,要靠真本事打出來的。以往咱們?的船隊經過南部沿海諸島國補給、買賣,無論官方還是民?間,均被?額外課以重稅,還有的惡意勒索、綁架,每年都有死傷。如今呢?自地方朝廷開始,都客氣得不得了,有的甚至還單獨護送,生怕在他們?海域出了事,更有多國第一時間遞上文書,年末要派使團前來……”


    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怕了!


    就是殺雞儆猴,怕了。


    以前大祿朝以禮相待,它們?卻不知好歹,總覺得大祿朝要麵子重禮儀,就算自家做得再過分,大祿朝廷也不會怎樣。


    可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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