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從薛知蘊那兒打聽,但薛知蘊剛過中午就出去了。就又找了些書,不過什麽線索都沒翻著。


    左思右想,知道她想做什麽,又不會隨便往外說的人就隻有太崖了。


    太崖眼梢挑笑:“我又如何會用?”


    奚昭不信:“你也捉過鬼吧,小道長先前和我聊起過。聽聞扯爛了好幾個招魂幡,才捉住那鬼。當日費了好一番功夫,現在怎麽又不會用了?”


    ……


    好徒弟。


    什麽都往外說是吧。


    太崖思忖著道:“先解開招魂幡。”


    奚昭眼睛一亮,卻是把招魂幡往前一遞:“勞煩道君幫個忙,我手上有水,怕弄濕了。”


    太崖瞧出她在想什麽,卻笑:“找我幫忙又擔心我害你,奚姑娘到底要我做好人還是壞人?”


    話是這麽說,可還是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


    “道君這般好,怎會使壞心?”打開招魂幡的間隙,奚昭順口問道,“道君,你喜歡用香嗎?”


    太崖:“問這做什麽?”


    “道君幫我,自是要答謝。也不知該怎麽報答,便想著送個香囊。”


    太崖手一頓,掀起眼簾笑眯眯看著她。


    “奚姑娘別不是要送雄黃香?”他道,“若有這打算,不妨早早棄了去。便是生吃雄黃,也逼不出我的原樣。”


    個老狐狸。


    雄黃竟也沒用麽?


    奚昭麵上不顯:“怎麽會。我要送,自是送道君喜歡的了。”


    “若如此,本君也無甚喜好,隨奚姑娘的心意便是。”太崖解開招魂幡,指著四角的符籙道,“這招魂幡上常書‘垂光接引’四字,各角貼著生、死、施、行四道符籙。揭開這四張符,便能招引魂魄。但若隻揭開生符,就可以知曉鬼的來曆。”


    奚昭訝然:“這般簡單?”


    “揭符簡單,看鬼難。奚姑娘還是小心為上。”太崖稍頓,忽笑,“切記,別讓裏頭的人察覺到你並非夢中人。”


    他最後這句話說得含糊,奚昭起先沒聽懂。


    直到她揭下了生符。


    揭符的瞬間,天旋地轉。


    奚昭隻覺眼前一黑。


    再醒時,四周景象已大變——


    上一瞬還在寧遠小築,這會兒卻置身一陌生院子。


    她站在房前走廊上,房門緊閉。腳下三階台階,再往下的寬闊院子裏種著十好幾株臘梅,壓著沉甸甸的雪。


    地上的雪被清掃得幹淨,露出濕漉漉的石板地。放眼望去,天色共白。


    這是哪兒?


    好像從來沒在月府裏看見過這地方。


    正看著,不遠處就來了個丫鬟,手裏捧著什麽東西。


    那丫鬟快步走來,上了台階後對她道:“你去把後頭的窗子開了,通通風,免得這屋裏積攢了病氣。記著時辰,兩炷香後再關上。開久了也不行,仔細小姐著涼。”


    奚昭本還想跟她打聽幾句,忽記起太崖的叮囑,便隻點頭應道:“知道了。”


    轉身就順著走廊朝後院繞。


    走時她才發現,自己和那丫鬟穿得一模一樣。


    她頓時明了。


    這應該是進入月問星死前的世界裏了,跟夢境差不多。


    “夢境”為了自洽,也給她安了個身份。


    她繞到後院,那丫鬟也恰好進了屋。


    開窗戶時,她聽見丫鬟在裏道:“小姐,夫人說今日天氣好,難得沒下雪,前日裏新做的衣裳也送到了,不若出去散散心。”


    奚昭打開窗戶,隱約看見丫鬟站在床前。床上似躺著什麽人,不過因著身子單薄,看不大出來,隻瞧見一點白冷下巴。


    “不用。”床上人開口了,聲音清冷,“拿出去,我不穿。”


    奚昭一下就聽出那人的聲音。


    是月問星。


    丫鬟頓了瞬。


    她想裝得鬆快些,可說話時難免戰戰兢兢:“小姐,都已洗過了,時下好些姑娘都愛穿的樣式呢。”


    “說了不用!”一條瘦長的胳膊從被裏伸出,拍開那衣裳,“拿走!拿走!你也走!走——!”


    她說話有氣無力,呼吸卻越發短促。


    丫鬟嘴裏應著“知曉了知曉了”,忙往後退。


    奚昭轉回前院時,剛好跟她撞上。


    那丫鬟在房裏時還分外緊張,跟裏頭關了什麽妖魔一樣,這會兒就已放鬆許多。她隻顧著快些走,走前還不忘囑托她待會兒別忘了關窗子。


    奚昭看了眼她抱著的衣裙。


    確然好看,湖綠裙袍,繡線精細。


    但月問星好像不喜歡這麽穿?


    每回見麵,她穿得都極其簡單,也不愛什麽大紅大綠的樣式。


    她沒守多久,門就從裏麵推開了。


    月問星一步一頓地走出。


    奚昭抬眸看去。


    和記憶裏的月問星沒什麽區別。


    身形瘦高,蒼白的臉上盡見著病氣。一雙鳳眸無力睜著,瞧誰都眼神恍惚。


    模樣精致漂亮,可又像是將碎的瓷器,惹人憐惜。


    那飄忽的眼視線遊移一陣,最後落在奚昭身上。


    “我要出去走走,你跟著。”她聲音嘶啞得厲害,“別靠太近。”


    奚昭應了好,跟在她後頭,慢吞吞地往前挪。


    兩人出了院子,走了一陣,忽聽見幾聲爽快大笑。


    月問星停下,遠遠瞧著那邊,看不出神情如何。


    奚昭也循聲望去——


    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幾個年歲不大的小郎君正在踢蹴鞠,好不快活。


    她看過去時,蹴鞠正落在其中一人腳邊。那人應是許久沒拿到球了,一時興奮,沒控製住腳下的勁兒,猛地一踢。


    隻見蹴鞠倏地飛過半空,落地,彈跳幾下,最後滾至月問星身前。


    那幾人頓時住了笑。


    他們相視幾眼,最後一人站出來。


    “問星!”那人高聲喚道,“幫忙踢過來!”


    他頭發打得短,拿係繩高束著,發尖兒掃在頸後,很是神采奕奕。


    奚昭認出那人。


    竟是月郤。


    月問星垂眸看向地上的蹴鞠。


    許是被冷風吹著,她突然咳嗽起來,直咳得麵色漲紅。


    好不容易止住咳了,她又不願踢,索性手作劍指,想用法術操控那蹴鞠。


    “嘭——!”蹴鞠剛飛至半空,就倏地炸開,碎了一地。


    幾人都被嚇著。


    最先回過神的是月郤身旁的一個小公子,他扯開嗓子就喊:“月問星!能不能別隨便用妖法啊?明知道會失控,還亂用,哪天害死人了怎麽辦!”


    月問星臉色一白,再不看他們,踢開炸得粉碎的皮革便往前走。


    “誒!怎麽走了,蹴鞠不賠就算了,你連道歉都舍不得說一聲?真是晦氣!”


    他在旁嚷嚷著,月郤此時才反應過來,轉過去冷看著他:“你瞎說什麽!嘴巴放幹淨些,就這麽大點兒本事,什麽都怕?”


    “本來就是。”那小公子道,“我爹說了,你妹妹就是個不知道何時要炸開的炮仗,天機閣的人也都這麽說。我爹還說,太陰城除了你們月家,誰還敢住?得早早兒地搬走才是。”


    “胡說八道!”月郤惱極,“你爹說你爹說,這麽愛聽你爹說,怎麽不把嘴巴耳朵縫他身上?不願玩兒就滾回去,別在我跟前晃悠!——秋木,把他趕出去!”


    他們在那邊吵了起來,月問星不願聽,步子邁得又急又快。


    最後實在是走不動了,才停下捂著胸口咳嗽起來,大有將心肺也咳出來的氣勢。


    好不容易止住咳了,奚昭忙遞過水袋。


    拔開塞子,裏頭的水還冒著熱氣兒。


    月問星撫著心口:“半點兒不會做事。”


    語氣生冷,但還是接過水喝了。


    她一口一口咽著水,奚昭問:“小姐,好似在下雪,不若先回去?”


    月問星塞回水袋,瞥她:“還跟著,沒聽見他們說的話麽?你不怕我把你給炸了?”


    奚昭卻笑:“那我走遠些?”


    月問星擰眉,氣得臉色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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