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崖又不說話了。


    奚昭蹙眉:“也不行?”


    這不行那不行,還賭什麽?


    她剛這麽想,就聽見太崖道:“奚姑娘此話當真?”


    奚昭稍怔,目光落在他臉上。


    神情如常,瞧不出半點異色。


    “不,先記著這事吧。往後我有什麽想要的了,再告訴你。”她往前一步,拉起他的手,將鱗片放在了他的掌心裏,“道君,我想好賭什麽了。”


    太崖:“賭什麽?”


    “就賭道君會不會心甘情願地幫我和藺岐結上契線。”奚昭頓了頓,“——好麽?”


    太崖握住了手。


    他攥得不緊,卻仍能清楚感受到鱗片劃在掌心上的痛意。


    還有頸上。


    每說一字,都牽扯著咬傷作痛。思緒一旦沉入那疼痛之中,他便不由想起方才她咬他時,震顫在骨血裏的灼燒熱意。


    許久,他收回手應道:“好。”


    第49章 (二更)


    那鬼陣設得凶險, 五座小邪像被靈虎踩得爛碎,封在邪像裏的煞氣也四溢而出,在廟裏橫衝直撞。


    以至於他們前腳剛走, 破廟就徹底塌成了一片廢墟。


    聽太崖說帶走她的道士就在廟後藏著, 奚昭原還想將人捉出來, 結果也因破廟坍塌沒能成功。


    又見天亮, 隻能回府。


    回到月府後, 奚昭匆匆處理了頸子上的咬傷,洗漱過後便往床上一撲。


    在外麵折騰了一晚上, 她實在累得很, 塗藥時連眼睛都睜不大開。這會兒挨著枕頭, 眼一閉, 便睡著了。


    再醒已是下午。


    天際燒著灼目晚霞, 她拎著剛買的龍齒, 正要往蘊養睡蓮的靈水裏埋, 府裏的管家就找上了門。


    蓬昀也跟在身邊。


    奚昭一見著這兩人就煩。


    蓬昀就不用說了。


    看見她和薛知蘊往來, 便會借著斥責薛知蘊來貶損她,無非說些人、鬼兩族不當來往的古板話。還有過兩回,他更是當著她的麵罵她不懂規矩。


    至於月府的老管家, 簡直比蓬昀更惹人厭。


    從她進府開始,老管家就對她意見不小——


    嫌她事多, 又覺她不懂禮節,影響月府臉麵。


    覺得她和秋木等府裏下人來往太密切, 不利於他安排府中事宜。


    ……


    諸如此類, 數不勝數。


    一開始, 他還會當著月郤或者月楚臨的麵指摘她。


    後來發覺這樣說反會引來月郤叱罵,便學著“忍氣吞聲”了。隻有在月郤看不見的地方, 才陰陽怪氣地嘲她幾句。


    又因她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他罵她一句,她便要還十句回去,還說得更難聽,日子久了,他幹脆見都不願見她了。


    隻偶爾得了月楚臨的安排,往她這兒跑一趟。


    而那蓬昀應是中途遇見老管家,和他有什麽話要說,才一路跟了過來。


    到院門口之前,還在摸著胡子低聲說著什麽。


    遠遠瞧見她,老管家眉毛一抖,緊繃起臉。


    而蓬昀就站在幾丈之外,不肯過來。


    “奚姑娘,”老管家像模像樣地拱手禮道,“薛姑娘有信要給你,還望姑娘快些看了,早早回她。”


    他從袖中取出封信,遞出。


    奚昭接過:“她不在府裏嗎?”


    平時蓬昀總喜歡跟在薛知蘊身後,充條尾巴。這會兒他在府裏,薛知蘊不也應在麽?


    “薛姑娘有大事要處理,哪來這多空閑?”老管家語氣生硬,話裏多有貶她的意思。


    奚昭隻當沒聽出,拆開信。


    讀了信才知道,原是鬼王出巡的事已辦完,馬上就要離開,故此想在走前和她見一麵,問她何時有空。


    而她現下正忙著處理些事,無暇找她,隻能先遞封信。


    奚昭正讀著,忽聽見老管家問:“薛姑娘說了什麽?”


    她抬頭,麵露錯愕:“你還沒走?”


    老管家被這話噎得半晌沒出聲兒。


    他皺眉道:“奚姑娘當知些禮節。”


    “你最懂禮節,別人分明是給我寫的信,卻還逮著我問信上寫了什麽。”奚昭折好信,收入袖中。


    “你!”


    老管家嗓門兒拔得高,一旁的蓬昀注意到,快步上前。


    “吵什麽?”他語氣不快,“老先生,送個東西而已,到底要多久?我那兒還等著處理鬼廟的事,就等著招魂幡了,有什麽話就快些說,也省得耽誤大事。”


    奚昭訝然。


    他竟然還沒放棄那柄招魂幡?


    也怪執著的。


    她下意識看向蓬昀,後者也正打量著她。


    那張灰白的臉像極一張曬幹的樹皮,緊繃著,藏在褶皺皮下的眼睛渾濁而尖銳。


    忽地,他緊蹙起眉,眼中多了些凶光。


    他道:“老先生,勞煩你去幫著找那招魂幡,我有幾句話要問奚姑娘。”


    月管家問:“蓬夫子有何話要說?”


    蓬昀生硬道:“事關知蘊,老先生無需打聽。”


    等月管家走後,他神情中的凶意更加明顯。


    “奚姑娘,不知你昨晚在何處?”


    奚昭眼皮一跳,想到他方才提起的鬼廟,瞬間反應過來。


    “蓬夫子有話不妨直說。”


    蓬昀重哼:“你非老夫學生,喚得什麽夫子!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去了那鬼廟?”


    奚昭神情如常:“什麽鬼廟?我沒聽懂。”


    “無需裝模作樣!”蓬昀道,“今早鬼廟煞氣四溢,險些衝撞王上。現下正嚴查此事,你若如實交代,還能免受重罰!”


    奚昭好笑道:“那什麽廟煞氣四溢,你不該去找弄出煞氣的人麽,問我做什麽?”


    “去搜廟的人四處找過,見著了惡鬼殘骸,卻沒發現他的鬼核——分明是被人偷走了。”蓬昀眯了眯眼,“奚姑娘為人族,恐怕嗅不見自己身上沾了多重的煞氣!”


    原來那塊石頭是鬼核麽?


    奚昭麵色不改:“惡鬼都已死了,為何還要追查那鬼核的去向?”


    “百年惡鬼,豈能容得鬼核落在外人手中。”


    蓬夫子的袖中飛出道赤黑鬼氣,纏在了奚昭頸上。


    “若從實招來,不過受些懲罰,還能留你條性命。要是不說,現下便隨我去鬼域走一趟!”


    脖頸被勒得生疼,奚昭越發呼吸不暢。


    她強忍著那股窒息感,開口:“原是那東西,我一時沒想起來——我放在裏麵了,蓬夫子若要,隨我去取便是。”


    蓬夫子知曉奚昭是人族,自然以為她不敢頂撞。


    便一揮袖,散盡鬼氣。


    “算你還知曉些分寸。”


    奚昭捂著脖子咳嗽一陣,帶著他往後院走。


    路上,蓬夫子還在不斷念叨,多是些罵她為人不正,敢與惡鬼勾結的話。


    奚昭一句都沒搭理他。


    蓬夫子說得口幹舌燥,忽覺越走越偏。


    直到看見一株高大玉蘭,他停下,不耐煩問:“到底在哪兒?”


    “就到了,在那房裏。”奚昭指了下不遠處緊閉的木門。


    她上前打開了門,卻遲遲沒進去。


    而是站在走廊上,對著裏麵道:“先前不知道你是要吃這些,亂喂了些東西,難怪你不吃。”


    蓬夫子蹙眉:“你說什麽怪話?”


    什麽吃不吃喂不喂的。


    奚昭頭也沒回,往旁讓了步,說:“吃了吧。”


    蓬夫子正想罵她莫名其妙,就見門後衝來一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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