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如潮水般退出荊州城,擁著孫權向東退去,關興躍馬趕到西門,趙文見到關興,仍然保持著以刀支地的姿勢,咧嘴一笑,“安國,你總算到了。”說完胸口一陣翻湧,一口鮮血狂噴出來,眼前一黑,噗通倒地。


    關興顧不得追擊吳兵,急命送趙文至太守府著軍醫救治,隨即整飭城內秩序,剿殺敗兵,來到北城牆時,關興一下子呆了,這是怎樣一個場麵呀!


    彪部隻有百餘名士卒能夠站立,立於城牆兩端,仍是戰鬥陣型,手裏長槍多數不見,兩端前麵滿地屍體,有吳兵也有彪部弟兄,有相互糾纏一起撕咬的,有圓睜雙目掐著敵人喉嚨的,有被槍戳透仍倚槍不倒的,更多的是渾身插滿箭支的,死狀極為慘烈,而兩端之間傷兵滿地,無論傷有多重,無一人呻吟呼喊,最中間躺著一人正是範雲,嘴角沁著血絲,麵如白紙。


    甘寧,東吳猛將,曾帶百名親兵夜襲曹營,一騎不損而歸,那是何等氣概?當彪部遭遇甘寧時,寸步不移,又是何等慘烈!何等艱難!建製不足半年的彪部,雖有經曆宛城之戰的骨幹,雖經曆上庸之戰的部卒,但麵對東吳勇兵悍將,竟無一人退縮。


    士卒們見到關興一行來到,百餘名能夠站立的士卒中官階最高者嘶聲大喊:“彪部!”,其餘士卒聲嘶力竭回答“有我無敵!”濃厚的悲壯重重地衝擊著關興的胸膛,眼淚不由自主地沿兩頰流下,隨行的士卒也梗咽著加入到彪部的回答中“有我無敵!”,一人踏步出來,衣甲破爛不堪,但神情卻異常莊重,“報告將軍,彪部奉軍令夜襲北城牆,幸不辱命,請將軍訓示!”


    關興覺得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此時此刻,也說不出其他話語來,隻是不停地點頭,“好、好、好!”,轉首令隨行立即送傷者救治,厚葬陣亡者。


    範雲被送到太守府時,趙文已經緩緩醒轉,強自坐起來,望著範雲緊閉的雙眼,趙文眼裏閃露著驕傲,握著範雲的手,在他耳邊低聲說:“彥龍,我們成功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們再並肩戰鬥!”範雲似乎聽到了,眼珠子動了一動。


    趙文猛地醒起一件事,“我睡了多久了?”


    左右見趙文突然間臉色大變,不知何事,忙答道:“回將軍,已經一個時辰了。”


    趙文噌地站起,左臂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讓趙文不禁彎腰縮頸,左右趕忙扶著趙文,“快,什麽也別問,替我穿上衣甲,要全新鋥亮的。”


    左右不敢多言,一番穿衣過程讓趙文不停地齜牙咧嘴,疼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穿戴整齊,趙文正待往外走,關興回府,見此情形黑沉著臉,“載之,你這是做什麽?”


    “安國,別問了,時間緊急,你回來正好,可速在太守府門口立一旗幡,上書‘既往不咎’,並使數十大嗓門之士卒四處喊話,以君侯之名義承諾,凡回到旗幡下的荊州舊軍既往不咎。


    呂蒙以旗幡招降君侯大軍的數萬士卒,我們亦可以此平穩人心,召回舊軍,此外選數屯人馬保證城內安靜,若有異動立即雷霆彈壓,此事關係到荊州的安危,非你親辦不可,其它動靜,你可一概不聞不問,一個時辰後,率一千精銳直出西門。”


    趙文語速飛快地說著,不給關興發問的空間,轉首又命令左右,“挑選百名精幹老兵,全身衣甲要明亮光鮮,四處城門各十名,城門大開,清掃地麵後兩旁站崗,城牆上每百步一名老兵,執旗而立,旗要鮮明,無論遇到任何事情,所有老兵均不許說話,不可驚慌,違令者立斬,速去!”


    一一布置完趙文才緩了口氣,看見關興還在那納悶,忙附耳說:“安國兄,你我都知道呂蒙快來了,僅憑咱們現在手上的兩三千疲兵,如何能抵擋?呂蒙用兵謹慎,此番弄險並非任意妄為,隻要你迅速解決舊軍一事,荊州自安,呂蒙,嘿嘿,便有難了。”趙文想起了諸葛亮的空城計,連司馬懿用兵不拘一格的都看不透,何況一向謹慎的呂蒙。


    半個時辰後,天已放亮,冬天裏的天空,大多萬裏無雲,趙文一人獨騎立於荊州城外,仰望著湛藍湛藍的天,深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心裏感覺十分愜意,整晚的連番生死大戰,讓趙文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突然,地麵微微顫動起來,“該來的還是來了”,趙文知道,呂蒙大軍來了,表情並無變化,依舊仰望著天空,直到呂蒙大軍揚起的塵土鑽進趙文的鼻子,趙文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望著呂蒙,趙文臉色平靜,右手提槍,輕指其身後大軍,“子明都督,昔日江邊緣慳一麵,不得一睹都督風采,甚覺可惜,故今日在下特出迎都督,都督何其隆重,引大軍到此,莫非懼怕我趙文?”


    呂蒙見趙文單人獨騎立於城外,衣甲明亮,神態從容,全無大戰後的痕跡,荊州城上城下隻寥寥數人,也不管這邊大軍逼近,默然無聲,隻有城頭上戰旗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心下驚疑,也不露聲色,縱馬上前兩步,拱手道:“趙將軍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不同凡響,不知將軍可否見告,我家主公在哪?”


    趙文哈哈大笑兩聲,忙止住,強忍一陣揪心的疼痛,保持著笑容道:“都督是智者,不敢相瞞,孫權見我大軍來此,已先行禮退,關興將軍正趕往送行,此時尚不知去向,生死不明。”趙文說話習慣性地虛虛實實,故意打擊呂蒙大軍士氣,增重呂蒙的疑慮之心。


    呂蒙也按耐住心情,笑容可掬地說:“如此,趙將軍何不趁此追擊,以求全勝?”看得出呂蒙並不相信趙文所說,隻是見趙文如此從容,荊州城如此平靜,又不得不有些懷疑。


    “都督豈不知,孫權乃一守成之主,得父兄蔭庇,怎如將軍文武兼備,白衣渡江,幾陷荊州局勢於不複,於在下而言,都督方是心腹大患,都督不死,荊州難安。”趙文侃侃而說。


    趙文之意,竟要留下呂蒙!趙文真有這麽大的心?此語非真非假,卻讓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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