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一句為世人熟識,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整首《越人歌》是在歌頌同性之愛。


    陰緣客棧外的黑貓長叫了一聲。


    喵……


    我和那隻該死的黑貓幾乎是在同時間歎了口氣,我如何看待同性戀這個問題?在當下,同性戀並沒有什麽大不了,已經掙脫了千百年來不倫的束縛,為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每個人都可以爭取自己的所愛與幸福,可就算是如今,如果一個同性戀者為了隱藏真實的自己,而去禍害一個女人,隻怕,也為人不恥。


    閔娘是個同性之愛的被犧牲者,說實話,我以為故事的結局是閔娘殺了陳公子,很遺憾,我的心理比閔娘更陰暗,她的丈夫的確死了,但不是死在她手裏,而是與那劉公子雙雙殉情。


    至於陳劉兩位公子之間的愛情有多曲折和苦痛,閔娘沒有立場去體會,我隻能想像,在那個時代,如果陳劉兩家發現自己的愛子竟然有斷袖之癖,必然會橫加幹涉,或是這樣子的原因,讓那對有情人走向了死路。


    他們用死爭取到了什麽?合墓罷了。


    我手中的煙在陰陰嫋嫋的燭光下,明暗的一閃一閃,燒完一支煙,無疑也燒盡了閔娘的回憶。


    “我一直以為越人墓是你的埋身之處,沒想到……。”


    閔娘恨笑:“墓?我連屍身都喂了野狗,哪還有墓?不過,沒有墓也好,好過那二人死後都被人暗中嘲笑!”


    “兩個男人埋身一處,被人笑,算不得什麽,我倒是好奇,你最後怎麽了?”我看向閔娘的目光,多了一分同情。


    閔娘的眼睛似乎蒙上了水霧,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的事,終究沒有瞞過陳家的人,落不了好下場。”


    我點頭,不是說閔娘該喂野狗,而是覺得陳家會這麽做,不出我意料。


    越人墓?人們嘲笑那兩個男人的方式,也是婉轉出了詩境。


    想到這兒,我不禁疑惑,既然那墓中並非閔娘屍身,那她為何還要冒險來尋?都開了門了,也不必尋著狗洞去偷窺,索性大大方方的把心中所想說出了口。


    “你對你丈夫是太愛,還是太恨,現在還要與他糾纏不清?”


    “愛?哼,千年了,赤身趴在冰山上所受的罪,什麽樣的愛還不能熄?!當然是恨!每次寒徹心骨,我都更恨他一分!”閔娘眼中的狠戾沒有作半點的偽裝。


    換成是我,恐怕也會有這樣的心理,想將那人剉骨揚灰,但是……。


    “有用嗎?不過屍身,能夠解恨?”


    閔娘抬頭看著我,如同魔怔:“他死後,尚有一魂在他體內,能知痛知苦,怎麽沒用!”


    嗡的一聲……。


    我的耳朵幾乎都暫停了收聽其他的功能,什麽?!一具僵屍的體內還有魂魄!?


    人類最可怕的是什麽?是思想,如果一個不傷不死的怪物有思想,會有什麽樣的危害?難怪了,難怪這麽多人慘死在那僵屍手中。


    盡力的不讓自己手抖,我抽出了一支香煙,點燃。


    我在想,想了太多,終點回歸到了一個點上,我必須要搞清楚,現在,誰是我的敵人。


    “閔娘,你的故事我已經知道了,再說其他的已經沒有意義,你不妨告訴我,為什麽回來找我?”


    “我要你幫我。”閔娘起身,對我一跪而下。


    我愣了,什麽情況?我本想著,能不能化解這個女子,為我所用,讓她幫我對付那墓中的僵屍,剛才知道她對丈夫有恨,心中還有片刻欣喜,劇情卻沒有按照我所想的往下演。


    “你……不是他對手?”


    閔娘搖頭,望著我回答:“不知道是哪方妖道,在墓口施了法,我進不去。”


    “啊?”我掩飾不住驚訝,這事還有道人插手,我是不知道的,這節奏不太對,如果有道人幹預此事,應該是防著裏麵的僵屍害人,而僵屍害人不止,這麽一想,那個道士到底施了什麽法,是何用心,我真有些怕。


    像是在揣摩我的心思,閔娘站了起來。


    “想必老板娘也很清楚,不管你認為我該不該再回冰山地獄受罰,都改變不了他害人的事,原先,我還想借助那些人將墓打開,就算是增強了他的能力,我也不懼,能殺他一次,他出來,我進去,無甚差別,而今,再想,我當初的作為確實有些對不住老板娘。”


    這次輪到我搖頭,閔娘行事是不擇手段,但我對這女鬼的遭遇,記恨不起來,而且,她說得對,相比之下,那個僵屍才是禍害,閻王殿有閻王殿的判案,我自當有我的想法。


    “閔娘,你以誠投我,我也不疑你了,隻問你一句,以你判斷,那墓外施法之人,與當日來盜墓那幫人是不是一出?”


    “絕非一人。”閔娘肯定的回答。


    她既然自信,我也信她,想到不是萬朋那個殺千刀的辦壞事,我的輕鬆沒來由。


    “那就好。”


    “好從何來?”閔娘不解的望著我,眼珠子一轉,似想到了什麽。“莫非老板娘與那日之人有真情份?”


    一口煙嗆得我眼淚差點兒沒連滾帶爬的掉出來,情份?我沒有宰那王八蛋的心,已然是慈悲。


    “狗屁情份!”


    聽得我這句粗俗,閔娘掩嘴而笑,想來,在她眼中,比起她那時代的人,我灑脫了不少。


    就在我和閔娘二人沉思該如何對付越人墓僵屍之際,那隻該死的黑貓撓門求入,好在閔娘不動身形便可移物,我也不用起身幫隻畜牲開門。


    門一開,那小東西搖尾信步的走到我麵前,放下了一張熟悉的紙片。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


    我讀著有些別扭,這句話不應該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嗎?為何反過來……。


    我看著閔娘,閔娘看著我,她不知道,我卻有些明白了。


    身為陰緣客棧的老板娘,我一直有種被監視的感覺,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麽,對方對現在的情況應該是知道了,包括我和閔娘此時的相處。


    雖然沒有說明,我覺得這是暗示,那個神秘人默許我行人間事,這就意味著,遊戲規則暫時由我這個人來定也沒關係咯?!


    想到這兒,我大腦堵塞的經脈仿佛暢通了很多。


    “閔娘,現在隨我去一趟。”


    “去何處?”


    “你說呢。”嫣然一笑,盡管,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定沒有閔娘那麽顛倒眾生,但讓閔娘看到,隻怕她也會覺得我笑得好看。


    閔娘笑著對我服了服身子,心意相通。


    半夜的水銀河在月光下泛著慘光,一人,一鬼,一貓,慢慢走下山坡,來到了水銀河邊的大槐樹下。


    “閔娘,我剛才說的,你可記住了。”


    閔娘半跪,眼有淚光。“老板娘生死相托,閔娘隻恨生前未遇,就算灰飛煙滅,定保老板娘萬全。”


    喵~


    黑貓在我旁邊,昂著脖子一聲叫,讓我發笑。“你個小沒良心的,姐姐就不指望你了。”說完,縱身跳入冰冷的水銀河。


    河水自四麵八方向我湧來,我閉著雙眼,任由閔娘拖著我往一個方向移動。


    說實話,我心裏也怕,一怕姐姐不會水,過了憋氣時間換不了氣,給淹死在這水銀河中,二怕那僵屍對我下手,我沒命回客棧。


    所以,我是在賭,我賭兩件事,閔娘和那個神秘人。


    若這次閔娘對我至誠,我就會像神秘人暗示的那樣,拚了老命,也要按自己的規矩做,不會再讓閔娘回那冰山地獄受罪!


    至於神秘人,如果他能監視我,卻不在我危險時照看我,那我還幫他當屁個老板娘!不護短的老板,姐姐對他沒那麽忠誠!


    要是我真這麽不幸……,死在了這水銀河,我以我生生世世發誓,為人為鬼,都追殺這兩個‘人’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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