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隻鬥膽向陛下求一人,靖陽公主。”


    元妤儀這下連看熱鬧的心都沒了,她手中的茶盞微晃,怔愣片刻,十分意外。


    青年方才那清冷悅耳的聲音,仿佛在她的耳邊炸開。


    偌大殿中是落針可聞的寂靜。


    謝洵直起身子,下頜線流暢,麵容清俊,宛如一副山水畫。


    虛空中,他撞上少女呆愣的視線,神情專注,聽到自己紊亂的心跳聲。


    下一刻,他又重複一遍,“臣謝洵,心悅公主已久,望陛下成全。”


    第88章 if線暗戀成真(四)


    ◎全文完結◎


    得知他的意圖, 眾人臉上神情各異。


    景和帝原本暢快的笑凝在臉上,眉眼間盡是被瞞在鼓裏的不解。


    他原本的打算,讓謝洵從七品知縣擔任三品侍郎, 連升四級, 已經是莫大的榮耀。


    卻沒想到,這位謝大人是衝著他皇姐來的。


    少年的目光落在謝洵身上,想到方才誇誇其談的讚賞,斥責的話遲遲罵不出口, 下意識看向左手邊的少女。


    不止元澄的眼神, 還有其他朝臣探究的目光,都朝元妤儀望來。


    她手心裏霎時汗津津的一片,強撐著鎮定瞥了一眼角落裏的崔峭。


    前些日子才與她商定對策的青年神情從容,氣質溫雅, 唇邊噙著一抹抱愧的淺笑,朝她略一頷首示意。


    元妤儀焦灼的心重新平靜下來。


    崔峭既點了頭,想必謝洵也知道了緣由, 隻是他當真想好了嗎?又知不知道今日的做法會造成什麽後果?


    少女緩緩起身走下漫長台階, 與謝洵並肩而立, 站在殿中接受眾人的視線。


    她也能察覺到青年投過來的直白眼神,然而元妤儀隻是不動聲色地捏緊了衣袖,麵上從容淡定地朝身邊的人笑了笑。


    她對謝洵一頷首,唇角微翹, 端的是笑靨如花,然謝洵卻分明看見她眼底無甚笑意。


    這個認知讓謝洵的心情瞬間沉重。


    元妤儀對景和帝躬身道:“靖陽先前對陛下說,已有心上人, 此人正是謝大人。”


    景和帝眼底的驚愕更重, 不過也沒多少人盯著他的表情, 文武百官皆是一臉震驚,並不比少年鎮定多少。


    元澄幾乎脫口而出,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但他輕輕咳了兩聲,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話的時候,遂隻含糊道:“這樣啊……”


    元妤儀垂眸,看見謝洵腰間那塊熟悉的雙環玉佩,腦海中一轉,將目光轉向眉頭緊皺的江相,又很快挪開。


    “靖陽回宮時路遇歹人行刺,幸而有謝大人出手相助,捉拿刺客,興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


    少女眉眼含笑,講述這件事時燦若春華,語調還有些慵懶,瞧著確有小女兒家的嬌態。


    在場大部分人聽完,看向他倆的眼神也都不像之前那樣震驚,反而多了幾分意料之中。


    元澄聞言,心頭的疑惑也消減大半。


    其實上次皇姐跟他轉述時,他就有些奇怪為何皇姐的反應那樣平淡,現在想想,原來是因為皇姐羞怯,這就很容易理解了。


    除了江相不信,他甚至更惱怒了。


    早知會釀成這樣的結果,讓那一身反骨的謝家小兒鑽了空子,他當日絕對不會讓許校尉去私宅調死士行刺,什麽上天注定?!通通都是放屁。


    他還折進去一批心腹!奇恥大辱!偏偏他還不能多說一句,以免引火燒身。


    觸到江相仿佛吞了死蒼蠅般的怨毒眼神,元妤儀眉梢緩緩舒展,終於多了分暢快的樂趣。


    方才因為謝洵打斷她原定計劃產生的不安情緒,也變得能接受了。


    她的神情盡數落在謝洵眼中,格外鮮活,無形間控製著他的一呼一吸,一舉一動。


    謝洵眼底的寒冰溶解,眼底閃過一絲深意,其實她方才說的隻是她記憶中最近最保險的一件事。


    是她的“動心”,卻不是他的。


    謝衡璋的情,在很久以前便成形了。


    元澄看著皇姐輕鬆慵懶的神情,再看向她身邊軒然霞舉的青年,心裏不禁高興。


    他皇姐相貌好,性子佳,就得這樣芝蘭玉樹的青年俊才來相配。


    “自古成婚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先帝先皇後已逝,朕雖為天子,卻也是公主之弟,沒有越矩的道理,此事全憑皇姐心意。”


    眾大臣對皇帝這番說法沒什麽意見。


    “至於謝愛卿……”


    元澄走下台階,繞過要起身的宣寧侯,徑直走到陸老祭酒麵前,朝他拱手行了一個晚輩禮。


    “朕也想聽聽陸老先生的想法,您是謝愛卿的長輩,自有決斷的權利。”


    陸老祭酒亦是朝中老臣,如今鬢發灰白,卻目光炯炯,不露老態,他平日裏麵容嚴肅,今日臉上卻多了分欣慰的笑意。


    元妤儀撞上老者溫和的視線,卻下意識垂眸。


    謝洵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躲避,不動聲色地朝她靠近半步,聲音極輕,卻一字不差地落在少女耳畔。


    他說:“別怕。”


    他還想安慰她,他外祖父隻是看著嚴厲,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但眾目睽睽之下,謝洵也不能出格,故隻是半邊身子擋在她麵前。


    元妤儀循聲抬眸,麵前是青年挺拔的身影,耳後不自覺地升溫。


    一如剛回京那次,他立在馬車外,持劍相護,投下的一道陰影。


    陸老祭酒刻意忽視了宣寧侯投來的勸誡目光,聲音中氣十足,落地鏗鏘。


    “孩子們自有他們的緣分,微臣年邁,半邊身子都入了土,也同陛下一樣,隻憑他心意。”


    說完,老者還毫不在意地回望宣寧侯,絲毫不受他的影響。


    在陸老祭酒眼裏,這個前女婿除了會些甜言蜜語、放得下身架以外毫無可取之處;


    更要命的是,他身為一家之主,卻優柔寡斷,平庸本無罪,偏他沾了懦弱和自私。


    如今宣寧侯想掐斷兒子的心意,來維持和江丞相的表麵和諧,他做的出,可陸老祭酒不屑。


    謝家和陸家兩族,陸老祭酒雖官職不高,卻德高望重,資曆深厚,自然也能為謝洵的婚事做主。


    “好!”元澄挑眉欣喜,拊掌高聲道:“欽天監與禮部何在?”


    衛老尚書與顧司監聞聲應是。


    “逢此良節,喜上加喜,朕心甚慰,特命兩位愛卿合算新人八字,另覓佳日,締結良緣。”


    在場諸位大臣沒見過這麽突然的聯姻,但皇帝顯然正在興頭上,且男女雙方都對此很滿意,所以也沒人破壞氛圍,隻習慣性地恭維著。


    這事便算定下。


    ……


    元妤儀回瑤華宮後,失眠了。


    自從去了承恩寺,她已經很久沒有失眠的體驗,雙目盯著床帳上繡著的海棠花,有些失神。


    萬般不解遲緩地湧上心頭。


    但宴後眾人離席,她與謝洵如今也算半個定婚的夫妻,沒能尋到機會細問。


    唯一能安慰到她的便是,那個謝大人對她沒什麽敵意和偏見,隻是不知他圖什麽。


    元妤儀翻了個身,臉頰硌著手心,撫著臉上細膩的肌膚,她心裏驀然閃過一個想法。


    難道謝洵是喜歡她這張臉嗎?


    她倒知道自己生得不錯,可是,把這個猜測和謝洵聯係起來,便總覺得有些勉強。


    元妤儀沒忍住笑出聲,他看著像清心寡欲的修道者,怎麽可能會有這樣世俗的想法。


    至於真實的目的,事已至此,日後再問吧。


    少女闔上微顫的眼睫,可是腦海中那道義無反顧擋在自己麵前的身影卻久久不能忘懷。


    他真不怕嗎?元妤儀心底微微悸動。


    ……


    陸府,燈火通明。


    “真的嗎?兄長!衡璋他真是那麽說的?”


    說話的女子眼角有淡淡的細紋,卻依舊風姿綽約,她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恨不得把所有細節都問一遍。


    陸訓言早已習慣小妹這樣跳脫的模樣,接過妻子遞過來的一盞茶,喝完才補充道:“這小兔崽子衝上去的時候,我和父親都沒反應過來。”


    他的話不中聽,可並沒有埋怨之意。


    陸訓盈教養了這兒子十餘年,還從未見過謝洵如此喜怒形於色的樣子,她前段時間還擔心兒子日後會落個注孤生的命。


    一旁的嫂嫂眉眼清麗從容,笑著攬住她道:“衡璋這樣好,瞧你這做娘的怎麽倒跟不信似的?”


    陸訓盈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嫂嫂,他自然是個好孩子,隻是脾氣性情太冷清,我呀總怕人家姑娘不戀慕這樣的郎君。”


    婚後謝洵若還是冷冰冰的,那他夏天往屋子裏一杵,連冰盆都給家裏省了。


    陸訓言擺手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啊!”


    人雖至中年,可陸大公子卻不顯年紀,更多添一分讓人安心的溫和。


    “那位殿下喜歡著呢,人生得美,說話做事也周全敞亮,我瞧著就很不錯,跟外麵那些謠言不相符。”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外麵的話我是通通不信的,幾百張嘴恨不能將人姑娘活剮了去,哪有這樣的?”陸訓盈眸中不屑。


    她自己就受過口舌之禍。


    譬如當初她並未鬆口嫁到謝府時,外麵那些看客便譏諷她是吊人胃口,賣弄手段,刻意欲擒故縱;婚後和離又說她不識好人心,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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