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祈兒無奈地搖搖,隻好等她念個夠了,情緒稍稍降下來後,才接口道:“那個男人,名喚北陵飛鷹,是西北邊陲飛鷹堡的堡主,他坐擁通往西北小國的甬道,可以稱得上是一方的土皇帝。”


    “那又怎樣?”


    隻可惜,丁憐兒沒有被說服,尤其,那個西北邊陲的土皇帝,跟她這個身處於京都的歌姬根本沒有交集可言。


    “憐兒,北陵飛鷹最大的興趣是聽曲,這可能跟他的娘曾經是西北域名震一時的歌姬有關。”看了眼丁憐兒臉上的表情,但顯然,她一點都不樂衷於聽北陵飛鷹的身世,“我隻能說,那男人能從一個身分低微的歌姬之子,躍身為雄踞一方的霸主,北陵飛鷹不好惹。”言下之意,就算見到了,也別去惹人家。


    “那男人是白手興家的?”終於有一樣引起了丁憐兒對北陵飛鷹的興趣。


    “嗯,因為是父不詳的原故,從小北陵飛鷹就受到不少的白眼,以及冷言冷語的對待。”


    “瞧他那身的傲氣,我還以為他是什麽皇親國戚,又或者是首富二代。”居然將姿態擺得那麽高!丁憐兒更氣了,“居然這麽瞧不起人,他自己還不是一個父不詳的……”


    “憐兒……”眼見妹子快要說出不經大腦的話,夏祈兒皺起眉,冷聲地打斷她:“不要被怒氣影響了你的判斷力,更不要因為怒氣,而說出教你往後會後悔的話,明白了嗎?”


    被這麽一訓,滿腔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似的,丁憐兒誰也不怕,但卻怕眼前這位似姐似母、似師似友的祈兒姐姐,誰的話丁憐兒都不聽,唯獨是夏祈兒,她幾乎是句句都聽進耳。


    “我知道了。”腦袋畏縮似地縮了縮,再也不敢口出狂言。


    “憐兒,年紀不小了,不能總是這麽任性。”


    看著那失了采的水眸,夏祈兒輕歎口氣,伸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算是安撫她。


    “我也沒有辦法,就是控製不了自己嘛。”軟著嗓,丁憐兒可憐兮兮地撒著嬌。


    她的嗓,清脆時猶如黃鶯出穀、琴音琤琤;呢喃時卻猶如絲竹樂器、纏綿婉轉,這樣的嗓,一撒起嬌來時,可說得上是萬夫莫敵,即使是同樣身為女子的夏祈兒,也鮮少不是在這撒嬌聲下酥麻了耳。


    “你……”


    看著眼前明明已經十七,是個大姑娘的丁憐兒,可在夏祈兒以及大夥兒心頭,這小妮子就像永遠都還沒有長大似的,但夏祈兒開始認為,不能再放任這小妮子再嬌縱下去,是時候,得受點教訓了!


    “方才我已經跟嬤嬤說過了,五天後,你跟我一起到華興寺裏參佛一個月,好好地訓練一下你的耐性,以及改改你那嬌縱得無法無天的性子。”


    夏祈兒快刀斬亂麻地說,以免自己會在她的軟語下放棄這個決定。


    “什……麽?”丁憐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可沒有忘記上一次自己被逼著到寺裏參佛,她的腳跪得有多麻,她的手因為抄寫得太多太多的經文而有多酸,而距離上次還隻不過是過了三個多月,現在這個酷刑又要再來一遍了!


    “祈兒姐姐,憐兒答應你,接下來天天都去唱曲兒,白天乖乖的練新曲,你別要我跟著你去參佛好不?”祭出一千零一招的哀求姿態,這一招無往而不利,每次都能成功,“好啦,好啦,憐兒會乖乖的。”小手扯著夏祈兒的衣袖,撒嬌地搖了搖,企圖用可愛的表情跟嗓音,迷惑心軟的夏祈兒。


    差一點,夏祈兒就會被她迷了去,可是,這一次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而且還跟月嬤嬤保證,這趟參佛之行,必定要讓這個小妮子開點兒竅,不可以成天都要別人遷就著她,不可以時時都要別人依著她的意而行,她要為自己以前所犯下的錯,也就是把這小妮子寵成這樣子而負點責任。


    首先,她就要將丁憐兒帶往寺廟裏參佛,讓梵音好好洗滌她的心靈。


    雖然這對丁憐兒而言是一場可怕的酷刑,比起參佛,丁憐兒情願天天練著一百支曲,可是,這一次,絕對不能讓放縱她。


    於是,夏祈兒緩緩地,搖了搖頭。


    “祈兒姐姐……”丁憐兒還在做垂死的掙紮,把嗓兒放得更軟,


    可是,她的嬌還沒有來得及撒,夏祈兒已經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對她說:“憐兒,如果你想在寺裏再待久一點,你知道,我絕不會介意的。”


    語氣很淡,並沒有多大的起伏,但丁憐兒卻悻悻然地閉上了嘴。


    正如夏祈兒所言,她是絕不會介意在寺廟裏待久一點,或許,要她待上一輩子,她也不會介意。


    可是,丁憐兒卻不願意,噘著唇,她知道,這一回她確實是逃不過了,唉,她的腳,她的手哪,這一次都不知道會麻上多久、酸上多久,真是的……


    車廂中被人鋪上一層厚厚的毯子,盡管馬車在道上奔馳,但車廂中的人兒也絕對感覺不到那可怕的顛簸。


    丁憐兒生著悶氣,幼稚地背對夏祈兒以及夏荷、冬梅而坐。


    她在生氣,還在生眾人逼著她來參佛的氣。


    她都已經說了,她肯乖乖地練曲,她肯乖乖地上台唱曲,也不會因為一些無知的賓客壞了她的規距而拂袖而去,可是,她的“保證”一點都沒有打動閣內任何的人。


    因為,隻要夏祈兒打定了主意,再也沒有人可以勸她改變初衷,所以,丁憐兒就被逼著來了。


    一想到,接下來的好些日子,都要跪著抄經念佛,她的頭就一陣陣的疼,她的手就一陣陣的酸,她的腿就一陣陣的麻。


    思及此,她好哀好怨地往後,看向已經在悠然自得,拿起了一本佛經細閱的夏祈兒一眼。


    輕歎一聲,她如此哀怨的目光,夏祈兒怎可能感覺不到?隻是,她還是自顧自的看著佛經,不讓小妮子感覺到她的反應,就怕小妮子會沒完沒了的鬧下去。


    輕哼了聲,丁憐兒忿忿地拿過冬梅遞上來的蓮子茶,看著杯中那顆顆渾圓可愛、晶白透光的小小蓮子,她的氣就消了一大半。


    因為,這蓮子,是在夏末初秋時,夏祈兒不懼寒又不怕冷地涉水到荷花池,親自給她采來的;因為蓮子具有鎮靜安神、補中益氣、健脾養胃等等的功效,那對她的嗓以及中氣都好。


    她愛生氣,嬌蠻任性,可她卻也心軟,一點點的小事都足以教她氣消,教她馴服,孬孬地,她爬到夏祈兒身邊,軟軟地坐著,像隻可憐的小長毛貓兒似的依偎在夏祈兒的身邊。


    見狀,夏荷與冬梅相視一笑,慶幸自己都有把蓮子給帶來。


    夏祈兒則是愛憐地摸摸小妹的頭,唇邊忍不住地露出一抹寵溺的淺笑,“你這妮子,就懂得騙人對你掏心掏肺的。”這是眾人的心聲,尤她最是。


    丁憐兒努努鼻尖,心底納悶她什麽時候騙人對她掏心掏肺了?如果真是,她怎麽會落得到寺廟參佛的下場了?


    車上無人出聲,一派的安寧自在。


    然而下一刻,奔馳中的馬車冷不防地刹停,巨大的衝擊力教車上四個女子無不摔個東西不分,頭昏腦脹的。


    眾人好不容易坐起身,卻聽到,車外傳來一聲的吆喝聲。


    “把車上的人交出來,否則格殺勿論!”


    丁憐兒心底一驚,揪緊了夏祈兒的衣袖,“怎麽回事?”


    夏祈兒皺起眉,她們都不敢掀開隔開車廂與外界的一幕垂布,驀地,一隻染血的大掌探了進來,撩起了垂布。


    “四位請在我們拖延來人時,速速逃跑!”臉上染血的侍衛大口地喘著氣,顯然正陷於苦戰之中。


    夏祈兒點頭,牽起丁憐兒,要夏荷、冬梅跟牢在自己身後,便在侍衛的掩護下逃出車廂,往一旁的叢林跑去。


    丁憐兒死命地跑,不懂為什麽隻是一趟的參佛之行,卻會變成一場的追捕,身後傳至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更是教她怕得直發抖。


    夏祈兒也聽到了,也知道以她們四個的體力,根本就不敵那些訓練有素的追兵,側首看了眼丁憐兒眼中的恐懼,雙眼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叢的樹叢,大小剛好讓一個人躲起來。


    當下,她想也不想,將丁憐兒推到那樹叢當中。


    “憐兒,躲好,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許出來,隻要一聽到那些人離開,你馬上回美人閣,聽清楚了嗎?”


    丁憐兒含淚,直覺地捉緊夏祈兒的衣袖,她不想與夏祈兒分開,尤其,她知道,夏祈兒這樣做,是想去引開追兵的注意力,讓她可以平安無恙地回到美人閣。


    她安全了,可是夏祈兒跟夏荷、冬梅呢?


    扯開丁憐兒緊捉住不放的衣袖,夏祈兒訣別似地摸了摸她的小臉,而後領著夏荷與冬梅,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丁憐兒瞪大了一雙眼兒,從樹叢的隙縫間,看了到十數個身著黑衣的人,追往夏祈兒那邊的方向。


    “那裏少了一個女人,你們趕快在四周瞧瞧,看那個女人會不會躲在這裏。”


    她聽到其中一個看似頭目的人這樣說道,然後三個的黑衣人便往著她這個方向走來。


    她摀住自己的小嘴,不敢讓自己的呼吸聲或者是喘息聲被這些人聽到,但她無法控製自己巨大的心跳聲,她好怕,好怕這些人會聽到她的心跳聲而找到她。


    在初冬裏的陰天,一顆顆的冷汗,淌下她如玉的小臉,再被棉襖吸走。


    其中一個的黑衣人,越走越近,甚至開始拿長劍,劈掃過一叢叢的樹,眼見,那長劍的劍尖,快要掃過她的麵,她闔起眼,等待下一刻會發生的事。


    “夠了,頭目說捉到那三個的女人了,咱們走!”


    一個嗓響起,阻止了那揮向她的劍尖,卻同時訴說著一個殘酷的消息。


    他們,捉到了夏祈兒跟夏荷、冬梅!


    “還有那一個呢?”


    “不打緊,隻要有那三個就夠了,咱們快走,免得東窗事發!”


    “是!”


    耳中聽著那些對話,眼中看著那些黑衣人離開的背影,還有三具顯然已經昏了過去的軟軟女體,丁憐兒呼吸一窒,多想衝出去救回她們。


    可是,她不能以一敵眾,更何況,她不像藍綾,她不懂武,她的衝動,隻會教自己同時也陷入困境,幫不了她們,咬著唇,她強自地壓下眼淚跟嗚咽。


    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然後回美人閣,向眾人求救。


    她一定要回夏祈兒,以及夏荷、冬梅。


    一定要!


    北陵飛鷹皺起了一雙劍眉,抬頭看向那一朵朵從天而降的初雪。


    這場的雪,來得比預期的早,雖然再大的風雪,他的商隊也不放在眼裏,他們訓練有素,能克服最克難的天氣與各種狀況,但在風雪下行走,始終會對貨物不好,尤其,這一趟,他進了大量的綾纙綢緞。


    這些昂貴的布料,雖然就抵禦不了北方嚴酷的天氣,根本就做不成衣服,對飛鷹堡而言,這些東西擱在堡裏,根本就一點用處也沒有,然而,對一些大商家而言,它們卻是身分的象征,隻有有錢有勢有權的人,才能買得起綾纙綢緞。


    這是人的貪婪、人的愛現,所以,盡管這批的綾纙綢緞對他們而言毫無實用可言,但他還是很樂於買下這批的貨,再轉賣給西北方的小國或者是大商賈,做這筆的大買賣。


    “加緊前進。”他沉聲地命令,為了保這些布料的幹爽,不被雪風侵壞,必須在初雪變成大風雪前,趕到下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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