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什麽臭脾氣,”陳澍看了眼捂嘴掩飾笑意的徐瓊,臉上不禁也紅了紅,羞赧道,“怎麽又衝我?發火!”


    “你們二人這你來我?往的,把下局比試的結果都先定了,給這碧陽穀少穀主先劃出局了,人家可不得惱怒麽?”雲慎這才插上話?來,涼涼道。


    何譽也是忍著笑,等雲慎此話?說了,才大笑一聲,他畢竟為人中正,本性溫良,不似雲慎這樣?看熱鬧似的插話?,隻拍拍陳澍的肩,捋捋她?的後背。


    而陳澍呢,畢竟也不是真?的氣上了頭,被何譽這麽一順毛,那通火氣已?消了大半,此時見應瑋和李疇上到了那論劍台之上,又一拍腦袋,驚道:“哎呀,我?怎麽忘了,我?還答應了指點?這人的!”


    “哦?”徐瓊抱著胳膊,起了興致。


    “你那哪裏是應下要指點?他……”雲慎也笑了,搖搖頭,說到一半,大抵覺得戳破陳澍對自己?判斷的盲目信賴也沒有必要,隻對著徐瓊壓低了聲量解釋道,“在淯水上,我?們幾?人曾撞見了這李疇,被他挑釁,也就她?把李疇那幾?句話?當真?了……”


    陳澍隻聽見了那前麵幾?個字,不曾聽見後半句話?,不等雲慎說完,便?天?真?地為自己?辯道:“我?就是應了要指點?他的啊!我?還叮囑了他,一定不要輸了,不然碰不見我?怎麽辦,你瞧瞧他——”


    她?那手,往台上一指,但見聳立雲端的論劍台之上,確實二人鬥得正熱,而李疇那一劍刺、一劍劈,劍劍都不中,分明是處於下風。


    要說這二人所學,大體都是正統的劍術。這劍法雖五花八門,但總還是相?同的,他們二人比起來,便?有些陳澍與師兄師姐相?比的味道了——出招前,能猜到對方應招,又做出解法,如此往下推演數招,這便?是劍客之間的默契。


    但也正因此,李疇那數年下來的經驗反而教他落入了下乘。他對應瑋的出招,應招,大體都有個判斷,可應瑋不是那些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俠客,他不過是個天?賦高些,不畏死的小毛孩子,他的出招靈活多了,李疇往東招架,他便?丟了攻勢硬生生從?西邊刺,李疇以劍相?擊,他便?轉了劍鋒,不圖正麵對鋒,而是把李疇那劍往他不使力的方向挑,挑得李疇一時間險些把那劍都握不穩了,急急忙忙撤回來,好一陣惱火。


    李疇此人,本就耐性極差,這不僅占不到上風,氣急之下,出招越顯急迫,幾?劍盡數被應瑋擋得嚴嚴實實,反而他那漂亮衣袍,果真?是個花架子,一點?不實用,也不知應瑋這小孩是存心還是無意,沒幾?下,李疇那華美外袍便?被劃了個稀爛,更教他是怒不可遏。


    更別提這幾?日間,李疇是整整上了數次論劍台,為碧陽穀頂了數場比試,旁的不說,前一次正在兩個時辰前。哪怕知曉應瑋這招怎麽破,李疇那額間掛著汗珠,時不時喘出的熱氣,還有握劍時手指偶爾的顫抖,無一不彰顯著他體力早已?透支,乃是強弩之末。哪裏比得上應瑋,本就是總角之年,最?為鬧騰的年歲,無限的精力無處使,隻怕再打上數場,恐怕也是不會教他喊累的。


    不過,話?雖是這樣?說,那應瑋畢竟也是初生牛犢,雖不怕虎,卻也是無甚經驗,二人殺了數十?合,李疇捉住機會,還是借一個破綻刺中了他的腿,鮮血浸了好一塊布料。但這也是李疇唯一一次傷及應瑋的機會了,這之後,還沒幾?合,應瑋又賣了同樣?一個破綻。


    李疇早已?招架不住,不覺大喜,急忙引劍來刺,卻見應瑋眼中原本的驚慌化作了得意,兩把劍一架,又抬腿一踹,把李疇前幾?日被人傷過的腰腹踹了個正著!


    這下,李疇再強撐也抵不住這徹骨的痛意,一時忍不住,竟生生地噴了應瑋滿麵的血來!


    他一連後退幾?步,又咳出幾?口血,以劍撐地,緩了緩,又抬頭道:“再來。”


    “啊?”應瑋傻眼了,抹一抹額頭的血,道,“還來?你不要命了麽?”


    “是我?沒命還是你沒命,還尚未可知呢。”李疇道,說罷,正要提劍砍來,卻聽見遠遠的,有人驚慌地喊了一聲,一瞬間,他那動?作應聲頓住,仿佛丟了魂一半死死不動?,臉上血色也沒了。


    “我?們認輸!碧陽穀認輸!”看台上一個瘦弱的身影高聲喊道。


    台下官差自然樂得記下來,雖然二人比試得越激烈,就越能招來看客,這論劍大會的名聲也能越打越響,可畢竟人大抵都還是有同理心的,若真?在這萬眾矚目的最?後幾?場出了人命,還是碧陽穀的少穀主,變成不死不休的局麵,那可真?是難看了。


    碧陽穀和寒鬆塢,不就是擺在前麵,活生生的例子麽?


    台下看客也大多發出些鼓勵的、寬容的呼聲,但這些聲音卻似乎一點?也不曾進到李疇的腦海裏,他盯著那喊出認輸的弟子身影看了片刻,直到那弟子膽怯地避開他的視線,他才伸手甩去劍上的血,默然下了論劍台。


    這二人的比試,著實好看,又別有一番震撼,連方才對李疇有氣的陳澍也看得入迷了,她?正巧等在論劍台下來的門口上,看見李疇滿麵慍色地出來,甚至還好心安慰了一句。


    “沒事,你若有想精進之處,來找我?,我?也定會如約指教你的。”


    李疇看她?一眼,嘴唇翕動?,像是要回話?,卻是被陳澍氣得,又生生嘔出一大塊血來。


    ——


    次日更是天?朗氣清,前一日那天?,本就是風和日麗了,這一日,天?光正好,連素來刮得街上望子作響的疾風也變得和緩了,站上高台,呼吸間盡是清新的帶著些許潮濕的新鮮味道,好不提神。


    這最?後一日,不隻老天?賞臉,連那些高官勳爵都齊刷刷地到了場,幾?大門派又坐在了那幾?個最?高的看台之上,沈詰單坐在一個看台的打頭處,她?身後更是坐著一排穿著朝服的官員和武林盟的差使,身側還坐了一個大馬金刀、威風凜凜的將軍模樣?的人物,入場前同陳澍攀談時,見陳澍不認識,才訝然道:


    “那可是總領駐紮點?蒼關數萬將士的劉都護,”沈詰問,“你竟不知麽?”


    “我?怎麽知道!”陳澍理直氣壯,“我?見過的大官也就沈大人……還有大蟲了!”


    沈詰不由會心一笑,也不應,隨手拍拍陳澍的肩,瀟灑去了那看台之上。


    這最?終的一場,儀式當真?是多,又多又繁瑣。琴心崖果真?派了徐瓊,二人傻站在台上,等著那典樂之人奏了好幾?首,又聽了半晌各門派最?終的戰果,才終於隨著唱聲相?互行禮相?拜,磨蹭得堪比那昏禮大典了。


    等諸事皆成,二人終於開打。這回,那看台之下數千,甚至數萬的看客都認識她?陳澍這兩個字了,不僅認識,而且等那開比的鍾聲一響,台下的喊聲便?止不住了,震得那天?邊絕壁都似乎隱隱晃動?。陳澍在台上聽得不太分明,她?側耳去仔細聽了一陣,才聽出了這些人竟都是在喊她?的名字。


    她?是千百年來唯一一個站到最?後一場的江湖人士。


    連那些江邊的鳥雀都不敢再落在點?蒼關的屋簷上了,急匆匆地從?天?際掠過,陳澍心中複雜的心緒一湧而上,她?看著一直在默默等自己?開口的徐瓊,才無措地收起了情緒,便?見那徐瓊從?背後拔出劍來。


    徐瓊隻拔了一把劍,往前走了兩步,堅定地遞過來。


    “我?聽聞你丟了劍,”她?說,“這劍就今日借你一用。當然,我?這人不是圖什麽公平正義,隻為比出一場好戰。”


    這話?說得輕柔,陳澍呆呆地看了她?一眼,猶豫了片刻,點?點?頭,許是被那些澎湃的呼聲感染了,終是接了過來。


    這是她?在丟了劍之後,第一次使旁人的劍。


    徐瓊的劍法很?是周正,她?的劍也很?是周正,陳澍用起來,不一會便?使得得心應手。甫一交手,二人果真?和那些古籍裏最?熟練最?標準的劍法一樣?,舞得台下人連連叫好,陳澍刺破了徐瓊的袍角,又被徐瓊一個轉身晃住了,一小段青絲被割了去。


    江風愈靜,更顯這論劍場內的熱鬧,二人殺了片刻,心中都有了數,先各自分開,緩了口氣。


    徐瓊似有話?要說,開口,但見陳澍卻動?了,三步並?作兩步,欺身而上,衝到她?跟前來。


    她?自然是大驚,但大驚之後,耳邊那呼聲掩蓋住的其他異響也終於鑽進腦海——徐瓊赫然轉身,瞪大了雙眼,驚恐地看著那滔天?的巨浪,真?蓋住了半邊的天?際,眼看著就要席卷著一切,打在這論劍台上!


    就在這緊要的一刻,冷不防有一把劍揮來,擋在了她?的頭頂,又狠狠一甩,竟果真?把那氣吞山河的巨浪排開,擋走了洶湧落下的水勢!


    是陳澍。


    第四十四章


    申月末,酉月初,一年秋始,正是淯水高?漲時節,洶湧的江水不斷拍打著一側峭壁,裹挾著?沿途行船,越行越快。


    每到這?個時節,沿岸的小船大多不敢再出航,仍有?把握載著?滿船客商渡過這天險一般的淯水的,也隻有?陳澍幾人乘過那樣艨艟一般的大船。這?是船家的考量,岸邊住民,有?了解這?淯水的,也大多心中有?數,行客就算是不知,也大抵能從那船家漫天要價的樣子窺得一二。


    而點蒼關,因?是這幾條支流匯入淯水的入口,則更加險急。單看那一側絕壁的懸崖,也不難猜出其上被千百年來的潮水衝蝕出的一道道痕跡。


    但哪怕是這?樣,悠悠淯水仍是那條貫穿東西,串起幾大關隘都城的大江,無數客商鏢師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從淯水而過。漁船避讓汛期,客船加固船體?,人?總要活,日子總要過,這?麽多年,除了翻過幾條不聽?勸,硬著?頭要在汛期捕魚的小漁船,總還算得上“風平浪靜”。甚至這零星幾條翻的漁船,第一次翻入水中時,或許還算個事,但等到第二張,第三張,在人?們日漸麻木的心中,越發不算希奇。日子久了,迷信的說是被河神收走了,守舊的說是不遵經驗,吃了教訓,總歸是稀鬆平常的,那些罹難船隻的消息甚至不一定能進到都護劉茂的耳朵裏,就更別提上達天聽?了。


    然而,這?長久的麻木與忍耐,換來的卻不是安寧,而是招致了這?樣一場滔天巨洪!


    陳澍擋在徐瓊身前,舞劍相?抵,又暗地裏捏了一個訣,終究替她擋住了那潑天而來的巨浪。


    一波浪頭打過,又一波,但徐瓊周身竟被陳澍護著?,不過沾了些水花,她呆愣著?,瞪著?雙眼,一反常態,似是恐懼,又像觸動。再成熟、再穩重,這?徐瓊也不過是個年青人?,初出茅廬,在門派裏平素裏隻顧練劍,從未被人?這?樣舍身相?護,也自問做不到這?樣義無反顧地以?命護住他人?,更別提她們上一刻還在拿著?劍鬥得你死我活。


    可陳澍就這?樣簡簡單單地飛身而來,身形小巧的姑娘,舞著?細劍,卻替她擋住了這?兜頭而下的巨浪,不帶一絲猶豫,仿佛這?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但這?論劍台下的人?便沒有?那麽好運了。


    巨浪打在論劍台上,看著?是嚇人?,可那也不過是一個浪頭,一潑江水,當空落下時,畢竟這?論劍台高?聳入雲,又曆經多年比試,造得格外牢靠,浪頭打在那高?空裏的論劍台上,仍是浪頭、浪花,不能傷人?,頂多就是衝得好幾人?跌落看台,摔斷雙腿罷了。


    與之相?比,看台之下,那鐵橋上,甚至是那論劍場中早已被淹沒的地上,卻早已變成了人?間地獄。


    浪頭既已高?過論劍台,可知那巨洪業已衝進了點蒼關。這?關隘本?就建於這?淯水之上,一岸是懸崖峭壁,另一岸接著?牡山,自然也不低,建這?關隘時,一是為?了水路通暢,留有?渡口,二是為?了連上兩側山崖,使左右兩岸能互通。


    如是,這?點蒼關,在這?洪水當中,好比一座人?肉與城牆築成的堤壩。數百年間,那城牆建了數次,如今實在是久經戰事,牢不可破,洪水倒灌而入,又被這?城牆擋在這?城中,江水反覆翻湧,愈漲愈高?,愈衝愈急,那關內成千上萬的百姓,乃至於四麵八方來看論劍大會的遊人?,都被這?仿佛從地底冥間席卷而來的巨洪衝散、淹沒,又隨著?浪潮被裹著?,在水中上下翻湧。


    一時間,哀鳴遍地。


    最先,最高?的那個浪頭過了,這?論劍台就仿佛一個寧靜的孤島,往下望去,能看見原先興奮喊著?陳澍名字為?她高?呼鼓勁的人?,已然成為?了江水中翻滾著?的一張張驚恐的麵孔。


    耳邊那嘈雜的、喧鬧的呼聲還在,不過剝開來聽?,便能聽?見那不過是一聲聲哀嚎,一聲聲痛呼。


    不止徐瓊,連陳澍也被嚇到了,看台上一眾權貴更是抓著?座椅正瑟瑟發?抖。沈詰站了起來,單手撕開濕透了的朝服,厲聲高?喊了一聲:


    “救人?!”


    有?幾人?應聲落水,卻也有?更多的人?隻站在看台上觀望著?,佯作不知,陳澍回頭望向沈詰,瞧見她也並未下水,而是轉身拎起了劉茂的領子,恨聲道:“你的兵呢?你就幹看著?!”


    “巡城的將士此刻也大都自身難保,至於城牆上守城的,城外營中休整的,就更不能調了。”劉茂道,“況且這?巨洪之中救人?並非易事,我知沈右監心急,但這?洪水來得蹊蹺,未必不能是有?心人?意圖……”


    沈詰聽?到一半,大抵也知劉茂言下的推諉,冷哼了一聲,竟也不再爭,回頭看向那武林盟主。


    那武林盟主雖也是渾身濕透,卻比劉茂看著?有?風骨多了,不等沈詰開口,便一拱手,不顧麵上被洪水澆過留下的泥沙,道:“方才已然有?義士跳下去救人?了,那道白袍義士就是碧陽穀少穀主……自然,我武林盟也當作表率。”說罷,也是一脫外袍,往水中跳去。


    他這?一跳,不止武林盟中的幾個人?,連幾大門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咬咬牙也衝著?黑著?臉的沈詰一拱手,“撲通”地接二連三跳進水中。


    很?快,便有?水性好的真救了人?出來,托著?那些有?幸得救的人?往論劍台和那些亭台樓閣上送,眼瞧著?沈詰麵色稍緩,甩掉已被她撕破的朝服,也打算跳入水中,那劉茂又沉沉地開口,道:“洪水未去,此刻救人?,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右監大人?貴為?天使,想?必應當明?白這?個道理?吧?”


    “怎麽,此刻不救人?,難不成你指著?天神降世,替你擋住這?漫天江水?”沈詰反問,說罷,也不再理?那劉茂,當真縱身跳入水中。


    徐瓊驚懼至現在,大抵才被沈詰這?一跳所震動,回過神來,轉頭,顫著?聲同陳澍道:“不如我們也……”


    “我再借你劍一用。”陳澍說。


    “……什麽?”


    但陳澍再沒空應她,而是一個起身,在論劍台上數個震驚的目光下一躍,不是朝著?論劍台下的江水,而是往空中,往那兩邊山脈不曾擋住的天邊,往洪水來處飛去!


    ——常人?做不到,但她不一樣,她是劍修,是天虞山第八代掌門,幹鈞劍的小弟子陳澍!


    陳澍這?一躍,踏著?洪水中仍露出的幾個屋簷一角,如履平地一般,幾個起落,很?快從眾人?的視線盡頭消失。


    論劍台是在城的正中,陳澍飛奔而去,踏著?風,很?快到了她們入城的渡口處。隻見原先嚴整有?序的碼頭早已被淹沒,潮水接著?大江,比城內還要高?幾分,洶湧幾分,水麵上漂浮的不過是些屍體?木樁,被一道又一道更急的浪頭又打入水底。


    城門上守衛的衛兵也大多死的死,撤的撤,與城中的哭天喊地相?比,這?城門口安靜多了,甚至聽?不見哭聲,隻有?水不斷拍打城牆,又蓄聚起來再度衝向點蒼關的浪聲。


    一遍遍的,教人?骨寒。


    陳澍立在城頭,飛身去撈起了兩個已幾乎沒有?呼吸的守衛,又看向那遠方,那一線天的盡頭,斷壁的背後,又有?隱約鳴聲響起,她把那兩個守衛往地上一丟,屏息,一眨眼,果真有?比方才還要急的巨浪從江上而來,其勢難當,轉眼就衝到了城門口,朝她兜頭打來!


    她深吸一口氣,腦中過了一遍師父給她幹巴巴念過的那幾個口訣,劍中融入靈力,一甩,縱身朝那浪頭飛去!


    下山多日,這?是她第一次無所保留地把渾身修為?盡數釋放出來,以?劍為?引,那澎湃的,無形卻又龐大的靈力噴湧而出,與衝向點蒼關的洪水正麵迎上,二者對衝。洪水畢竟勢大,而陳澍隻一人?,她不由地後退了半步,勉力穩住身形,竟真把這?鋪天蓋地的洪水擋在了關外,一滴也不曾突破這?屏障!


    然而她靈力有?限,這?一擋,水勢不僅沒減,反而接著?那下一波到來的浪頭,匯在一起,越湧越急。眼看濁浪翻起,再度朝她撲來!


    哪怕是陳澍,也沒了法子。她咬牙,深吸了一口氣,隻更奮力地往外送著?靈力,躲也不躲,就打算這?麽賭上一把——


    正在此時,一點幾乎微不可察的法力匯入了她這?龐大卻也無序的靈力當中,四兩撥千斤地,把這?些靈力俱都擰成了一股繩一般,使那漫天的洪水也衝無可衝!


    這?是有?人?用了符菉!


    陳澍自然也察覺了,回身望去,隻見城門口一個樓閣間閃過一個身形,看著?竟有?些眼熟,隻是一時半會記不起來。


    很?快,那些山洪無法湧入城中,這?最後一個浪頭也被擋住,於是順著?那點蒼關原本?留著?的船道往下遊流去。


    這?一道洪,算是暫時擋過去了。


    陳澍終於緩過那一口氣,正要飛身去找那方才相?救之人?,卻聽?得耳邊有?一熟悉的嗓音喚她。


    “陳澍!”


    是雲慎。


    她急急回頭,竟也顧不上自己飛在天中的樣子被雲慎看了個正著?,皺著?眉問:“你怎麽在這?裏!城門很?危險的!”


    “止住這?洪水隻能阻擋一時!”雲慎卻不答,隻撐著?城牆,一副剛被淋了個落湯雞的淒慘樣,抬頭朝她喊,“這?點蒼關本?就建在淯水之上,兩邊岸又高?,下一道山洪一樣會把它淹透,城中水排不出去,那些不會水的,還是會——”


    “哎呀,你長話短說!”陳澍急了,也衝他喊道。


    “——何譽他們在另一頭要把那城牆劈開,趁著?下一次洪水未至,你快去搭把手,城中洪水再不泄,恐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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