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麵,蘊含的也許是歲月,也許是已經悠久到,暫不可考的事跡。


    醫院中的人來來往往。


    急救室前的幾人,也注意到了,屈居老人下首的幾位,其中不乏很有名氣的專家。


    如果名不副實,誰也不會讓一個沽名釣譽的人,壓在自己頭上,一覽眾山小。


    “如果您幾位對這件事還有疑慮的話,我院也可以配合您進行查證。”


    “說起來,藥這個東西確實不能給人亂吃。那孩子本身也不是醫生,沒什麽執照。不過牛老是我們醫院的特邀醫師。”


    “說起來,老爺子還算我師爺呢。之前看您家孩子受傷,給您家孩子吃藥的那個孩子,應該是牛老家的小輩。牛老估計是叮囑過那孩子,那藥給受傷嚴重的人吃了,能吊命。”


    “事急從權,那小娃娃可大方著咧……”


    最後這句話,不知道是不是在場眾人的錯覺,總覺得眼前這位孟院長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說話間,安父安母也看完了校醫遞過來的現場照片。


    那麽大的一灘血,止都止不住。被浸濕了的敷料,就被人匆忙的扔在一旁。


    有現場照片,還有眼前這位孟院長的背書,他們哪還會有什麽疑慮,或者再有什麽追究人孩子給他們家小時亂喂東西的想法。


    這樣的話,還有良心沒有。


    從孟院長的語氣中就能聽出來,那藥不是一般的珍貴。


    “老安,咱,咱們得好好謝謝那孩子。”等看到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估計是已經輸血結束,安母終於是繃不住,捂臉嗚咽起來:“他是救了我的命啊!”


    話分兩頭,就在安時被護士從急救室裏推出來的時候,傅洵估摸著時間,也帶著唐楸從空置教室裏走了出來。


    看得初一九班,也就是唐楸他們班的班主任,看著迎麵走過來的這幾個跟護小雞崽一樣的孩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也是在安時被校車拉走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班裏居然也少了三個孩子。還有其他班裏,也或多或少的有孩子不見了。


    後來緊急查監控才發現,這群孩子居然都認識。


    從監控畫麵看,這群孩子在他們班,那個叫唐楸的同學給人喂了東西後,就立刻隊形整齊,行動默契的直接退出了人群。


    由那個叫做傅洵的同學帶路,一路避開監控死角,不知道是跑到哪裏去了。


    偏偏這群孩子還怪講禮貌,在大約一個多小時前,還又派了一個孩子出來,直接開門見山的和他們說,沒錯,他們就是故意藏起來了。


    因為現在不藏起來,在真相還沒有完全揭露之前,他們肯定是要誤會楸楸,說不定還要罵楸楸的。


    那他們能幹站著看楸楸被罵嗎?顯然不可能。


    所以他們大部隊就先去避避風頭了。反正今天就是報道,也沒上課,他們也不算逃課。


    老師如果想要請家長的話,也可以。


    等過會兒傷員估計搶救完了,他們也就自己出來了。


    那孩子通報完畢,知道眾目睽睽之下,自己估計是玩不了原地消失了,甚至幹脆無比的掏出了手機,給自己的家長打了個電話。


    意思差不多是,今天來報道,他可能得被請家長了,讓電話那邊的家長做好準備。反正他是不會當叛徒的。


    這一通操作下來,把就沒見過這種陣仗的一群老師,一堆話全都堵在了心裏。


    此時,眼見著跑去避風頭的孩子終於是到齊了。


    九班的班主任,兼年級組長的姚瀾深吸一口氣,上前,直奔主要目標。


    “唐楸同學,你告示老師,你到底給安時同學吃了什麽東西?”


    “他現在受傷了,還在醫院急救,這是一個很嚴肅的事情。”


    傅洵帶著唐楸出來的時候,同樣被許多正在自由活動的新生注意到了。


    這些新生一路悄悄的尾隨到會議室。


    於是,就在孩子自己抬了抬頭,想要說什麽的時候,那邊,一個手上還拿著咬了幾口的麵包的新生,就忽然敲了敲會議室的門:“報告!”


    大家的視線被吸引過去。


    那個新生立刻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報告老師!我相信唐楸同學不會亂給受傷同學吃東西的!”


    “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最後一句話,簡直震耳欲聾。讓人一時無語。


    緊接著,就跟接龍似的。


    第一個開口的孩子退了下去,另一個手拿擦桌子抹布的孩子同樣喊了一聲報道,自己筆挺的站在門外,震聲道:“報告老師,受傷的同學已經搶救回來了!”


    “你怎麽知道?!”


    “真的?!”


    在場老師們立刻幾乎齊聲問。


    “報告老師,我二弟上個星期割闌尾住院,我派他挨個去急救室看的!”


    語畢,第二位扔下大炸彈的孩子自覺退下,輪到第三個。


    前麵的人都把她台詞說完了,她隻能同樣挺身:“報告老師,您的手機響了!”


    忽然有種‘這屆孩子怎麽難帶?’的感觸的姚瀾下意識拿起手機,接起:“您好。”


    “嗯?老遼,你說真的?”


    “啊,安時父母想要問問唐楸同學家的地址,他們想上門感謝?”


    “還要給做錦旗?”


    唐楸原本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準備回答老師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提前出來打探情況,已經把周圍環境都摸清了的周廩,還給他搬了小板凳。


    於是,剛剛做了好事的孩子就變成了安安靜靜的坐在小板凳上,聽老師和人打電話,說要給他做小錦旗。


    小錦旗其實不用的。


    就是安時同學受傷的時候,安時同學的老師說,如果安時同學能不睡,就不給安時同學布置作業了。


    那他可以嗎?


    乖乖坐在那裏的,原本就有著一雙極漂亮的眼眸的孩子,此時眼睛忍不住又更亮了亮,其中,盡是期盼的光彩。


    第280章


    幾分鍾後,通話結束,一屋子老師看著麵前的唐楸同學,以及他手腕上的白色珠子手串,一時都有些無言,眼神也是異常的複雜。


    為了防止校內學生出現相互攀比的情況,也為了不分散孩子們的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注意力,他們學校這邊其實是不讚成孩子攜帶太多貴重奢侈品來到學校的。


    尤其是當有學生出現主觀炫耀的傾向,並且影響了其他孩子尚未成熟的消費觀念,相應班級的班主任更是會及時出手製止。


    可眼前的唐楸同學吧……


    這有點難辦。


    這才開學第一天,可以確定的是,所謂的主觀炫耀,壓根就是沒有的。


    可,可這。


    你要說他沒攜帶貴重物品來到學校,那也是睜眼說瞎話。


    這不僅是貴重,而且是他們c城中學教職工團體有史以來,遭遇到的價值最大的一樁學生攜帶貴重物品事件。


    物品有價,而人命無價。


    這個世界上時時刻刻都有意外發生,他們當老師的,其實也不能拍著胸脯保證,學校裏的所有孩子在在校期間,都不會出那麽一點點的問題。


    如果真的能做到這樣的話,他們又哪裏想讓安時同學受傷躺進醫院裏呢?


    端看安時同學父母剛剛打電話過來時,那隔著電話都止不住的激動心情,就能看出,他們的心情在過去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到底經曆了怎樣的起伏。


    孩子,那是父母的半條命。


    唐楸的新任班主任姚老師,再次目光複雜的看了眼,對麵孩子手腕上帶著的東西。


    誰能想到呢,這看著就是一串普通手串的白色手串,人家其實根本就不是手串,而是裝著珍貴藥丸的蠟丸。


    不過,既然是孩子的長輩給他帶著的,又真的是能救命的東西,他們學校肯定也是沒有立場不讓孩子繼續帶的。他們也沒這想法。


    隻是,這,這帶奢侈品的見多了,誰見過哪家孩子,手腕上隨時帶著‘半條命’啊。


    這時,她才忽然注意到,唐楸同學手上帶著的,好像不止一串手串啊。


    她心裏頓時一個緊張,立刻開口問:“唐楸同學,你這個手串裏麵,不會也裝了東西吧?”


    在老師打完電話後,唐楸其實就已經禮貌的從小板凳上起來了。


    此時聽到老師問,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搖頭,終於說出了進會議室後的第一句話:“沒有,這個是木頭做的。”


    在場的老師們,並沒有對這方麵有什麽了解的,因此也就錯失了,發現另一件貴重物品的機會。


    姚老師一句話問完,在場的其他老師們,也終於是緩和好了自己過於起伏的情緒。


    尤其是同樣在場的那位,學校校務處的負責人老師。


    他幾乎是三步並做兩步走,來到了唐楸的麵前,然後鄭重的執起麵前孩子的一隻手,上下晃了晃,語氣正色:“唐楸同學,很感謝,真的很感謝你!我……”


    說到這裏,這位負責人也有些語塞。


    如果真的有學生在校內出了事,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這個負責具體統籌的校務處負責人,然後就是各級校領導以及班主任。


    而且,這次安時同學出事,其實也反應出了校務處的統籌是有考慮不周到的地方的。


    比如今天的天氣問題。


    雖然具體的迎新日安排是學生會自己開會決定的,可他們校務處沒有為這些孩子們查漏補缺,就是有錯。


    剛才安時同學的班主任在電話裏也說了,安時同學不僅是外傷,也有輕微的中暑現象。


    “現在隻要安時同學沒事就好,不然我下半輩子,估計也睡不著覺嘍。”


    至於接下來的學校處分以及家長可能的追責,他都無所謂了。


    正說著,幾分鍾過後,那邊又是幾位家長被門崗室的安保人員引路引了過來。


    其中就有開會剛開到一半,就接到了自家楸楸新任班主任電話的唐誌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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