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應,顏喻就嫌棄地撤了手。


    林修溯是大庸唯一一位異姓王,也是北疆最大的城池臨溯的守將,手握重權卻不知滿足,近來頻頻試探他的底線,野心昭然若揭。


    他早就想除之而後快,就是一直找不到機會,沒想到,竟是先碰見了他兒子。


    顏喻垂眼,見林痕敏銳地覺察到什麽,雖是還在看他,黑眸裏本就不明顯的光亮卻變得變得微弱,警惕浮上來。


    可惜是仇人的兒子,白瞎了這讓人驚豔的好容貌。


    顏喻厭惡地撚著指尖的血跡,聲音發冷:“本官原先還道宮中侍衛竟如此不作為,竟然能讓城外的乞丐混進來,原來是個宮中人,還真是罪過。”


    林痕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下,似乎是沒想到顏喻的態度轉變會這麽快,等反應過來時,眼中又恢複平靜,頭也垂了下去。


    顏喻垂眸,看了眼他頭頂上混著血水的黑發,又掃了眼把情緒都寫在臉上的趙文毫,壓下心中的鄙夷,沉聲吩咐:“驚擾聖駕本是死罪,念在你是初犯,又是無心之失的份上,減輕些刑罰,就打個二十大板吧。”


    “大人!”林痕驟然抬頭,沾了血的眉頭蹙緊,藏得很好的不甘被逼了出來,他說,“我隻是路過,沒有驚擾聖駕。”


    像個被逼到絕路的狼崽子,顏喻饒有興趣地想,可惜是林修溯的兒子,不然他還想好好逗一逗。


    顏喻挑眉,用不屑的目光回了林痕的爭辯——他知道,但不在意,他隻是想讓他死而已。


    林痕不甘的表情一僵,雙拳緊握,手背繃起青筋。


    顏喻很滿意他的反應,吩咐道:“來人,把林痕帶到刑事堂去,傳令宮中眾人去觀刑,以儆效尤。”


    皇帝明明在場,令卻是顏喻下的,眾人也不覺有什麽不對,領了令就把人給拖走了。


    顏喻說罷,就帶著江因離開了。


    “咦,真是巧了,我爹今兒還說他過幾天才能回來呢,沒想到這麽快,”趙文毫抱臂倚在牆上,看了眼比他小一圈的人,“這下滿意了吧,本來還隻是想教訓教訓他,這下好了,直接送人去見閻王了。”


    對方皺眉,不解:“不就是二十大板嘛,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那可不?”趙文毫甩了甩袖子,神秘道,“這宮裏刑罰的水可深著呢,五大板能打死人,一百大板下來也能讓人安然無恙,這關鍵啊,是看下令的人想不想讓人活。至於這顏大人,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他嘴上說得漂亮,可實際上,根本就沒想給人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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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三萬字暫定為隔日更,之後的更新就隨榜走啦


    第一章 算是個劇情引子,還是從兩人的初見講起吧


    新的故事正式開始,希望各位寶子閱讀愉快!


    比心~


    第3章 “死了沒?”


    顏喻回宮,最高興的就是江因了。


    雖然他敏銳地感覺到舅舅的心情不是很好,還是忍不住雀躍,他等了好久好久,舅舅終於回來了。


    小皇帝蹦蹦跳跳地,一邊在顏喻身邊打轉一邊逮著人問問題:“舅舅,舅舅,你有沒有想我啊,稚兒可想可想你了。”


    江因眼睛亮晶晶的,湊到顏喻麵前,專注地盯著人,顯然是要不到滿意的答案就不罷休的架勢,雖然早就屏退了下人,顏喻還是忍不住沉聲訓了一句:“好好走路,沒個正形,萬一摔倒了怎麽辦?”


    不是想要的答案,江因嘴一撇,酒窩沒了蹤影,他不高興了。


    顏喻無奈,抬手撫了撫小孩的腦袋,柔下聲音:“想了,舅舅最想稚兒了,每天都會想,這不,舅舅一忙完就回來看你了。”


    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江因嚴肅的表情有所緩和,他繼續追問:“那舅舅這次回來了還走嗎?會不會一直陪著稚兒啊?”


    顏喻佯裝思考,在江因小臉垮下來的前一刻及時開口:“隻要稚兒聽話,舅舅就一直陪著稚兒。”


    “那可太好了,稚兒就是最聽話的。”江因很高興,舉著胳膊揮了兩下,蹦躂著走在前麵。


    顏喻跟在後麵,神色溫柔地盯著前麵明黃色的身影,突然意識到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江因就已經做了五年的皇帝了。


    先帝子嗣本就單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對他那個昏聵帝王的懲罰,幾個皇子死的死,到最後也隻剩下江因一個。


    可這僅剩的唯一血脈,還是個智力永遠如幼童的癡兒,根本就撐不起這江山。


    先帝臨終之時,把象征著帝王權力的玉璽交給他,讓他發誓會好好護佑江因以及疲敝的江山。


    自那時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了啊。


    江因身子轉得突然,顏喻連忙收拾好神情,傘往江因那側偏了偏,問:“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停下?”


    江因皺著眉,反問:“舅舅你是不是不高興啊,是嫌稚兒亂跑了嗎?”


    顏喻驚訝於江因的敏銳,他搖搖頭,道:“沒有不高興,剛剛隻是在想以前的事情,至於你亂跑的事,我還真是有點生氣的。”


    江因垂著頭,抓著顏喻的袖子晃了晃:“對不起,稚兒隻是太悶了,想出去透透氣。”


    顏喻聽到卻隻是皺眉,嚴肅道:“陛下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


    江因聽見顏喻口中的“陛下”還是有點害怕,他認真地回想,不確定地問道:“是‘皇帝不需要道歉’那句嗎?”


    “不然呢?”


    “那好吧,咳,”江因站直,板著臉嚴肅道,“朕把話收回。”


    顏喻失笑:“行,這次就當沒聽見,不能再有下次了。”


    江因連連點頭。


    話說得差不多了,兩人也走到了寢殿,顏喻讓人進去:“行了,我還有事要忙,稚兒去換身衣裳,然後就再去看會兒書。”


    江因聽見看書就頭疼,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對在前,沒有反抗,老實跟著宮人進了屋。


    等房門在眼前關緊,顏喻才轉過身,看到恭候在一邊的王善時,眸中的溫柔已經散了幹淨。


    “大人恕罪,老奴也隻是離開一會兒去處理事情,回來時就發現陛下跟著幾位公子出去了。”王善是太監總管,身上的事情自然不少,但沒看住皇帝的責任他也逃不了,於是恭敬站在顏喻身前請罪。


    “下不為例,”顏喻揉了揉眉心,問,“趙文毫他們是怎麽進來的,有大臣進宮了?”


    王善想了想,搖頭:“沒有,想來應該是私自進的宮。”


    “行,本官知道了,這件事本官會去安排,至於陛下這邊,還得勞煩公公。”顏喻道,王善是江因生母,也就是他姐姐身邊的人,還算信得過。


    王善應下,見顏喻臉色蒼白,難掩疲態,關心道:“老奴聽說大人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殺,可有大礙,要不大人在宮中歇一歇,老奴讓人去傳太醫。”


    “不用,受了點傷,不礙事,”顏喻拒絕,“本官還有事,就此告辭。”


    顏喻的樣子實在不像沒事,王善是個人精,猜到顏喻是不想聲張後就不再勸。


    那句不礙事的確是騙人的,顏喻回來得匆忙,沒帶夠人手,險些讓刺客得了手。


    心口的傷更疼了,顏喻吸了口冷氣,放緩步子。


    他走得慢,半路恰好碰見觀刑回來的小福子,小福子看見他,戰戰兢兢行了個禮。


    顏喻這才想起他之前下的命令,冷聲問:“死了嗎?”


    小福子一愣,想起顏喻下令時的語氣,哆嗦著聲音回答:“沒……”


    “沒死?”顏喻臉色沉下來。


    宮中各個都是人精,不可能品不出來他的意思,人既然沒死成,那就是有人在暗中護著了。


    看來,他離京這短短半載裏,就不止一人著急把手往宮裏伸了。


    小福子以為他在疑惑,解釋道:“奴才觀刑的時候離得有些遠,沒看清具體情況,隻知道行完刑時林公子還咳了兩聲。”


    “是嗎?”顏喻問得玩味,小福子下意識抖了下,沒敢抬頭。


    “行了,知道了,去找你師父吧。”


    小福子如蒙大赦,連忙爬起來跑了。


    ——


    嘈雜的人聲終於小了下去。


    林痕趴在寬凳上,手腳麻木到幾乎沒了知覺,唯有後腰和臀上的痛意清晰依舊,爭先恐後地往腦子裏鑽。


    他驚訝於自己還活著,敏銳地察覺到有人要留著他的命,可是思維太混亂了,理不出所以然。


    林痕渾身無力,他腦袋耷拉著,抬都抬不起來,隻能瞪著充血的眼睛看地麵上猩紅的血灘。


    雨滴落下來,混在這片血紅裏。


    還真是夠倒黴的,他想,今天不僅一件事都沒有做成,還平白攤上這樣的罪刑。


    原本,頂多就是被揍一頓而已,要不是那個人突然出現……


    他聽說過那個被皇帝喊舅舅的人,先皇後的親弟弟,大庸最年輕的丞相,先帝臨終時親封的攝政王。


    好像是叫……顏喻。


    林痕腦中乍然浮現那人靠近他的一幕。


    是極驚豔的樣貌,蒼白的臉埋在純白的狐裘中,唯有唇色嫣紅,像是落在雪地中的紅梅,明豔又冷寂。


    看他的眼神剛開始還算溫柔,甚至算得上喜愛,隻是那些興趣在聽見他名字的一瞬間徹底散盡,換成凜冽的殺意。


    也對,林修溯是個威脅極大的異姓王,作為他的兒子,顏喻肯定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林痕想著,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涼津津的身體又生了一層冷汗。


    他很明白,顏喻是沒想讓他活的,就算他僥幸撐過了杖刑,有顏喻的態度在前,也沒人敢幫他治傷。


    那顏喻呢,若是知道他沒死是什麽反應?再殺他一次嗎?


    林痕想著又覺不對,顏喻事情多得是,應該根本就沒空關注他一個棄子死沒死。


    若是那樣,他隻能期望藏在暗處的人出手救他。


    他還不想死,先前沒有餘地便也罷了,現在忽然有了一絲生機,他怎麽也得好好抓住,即使他根本就猜不到暗中的人是誰。


    來觀刑的人早就散了幹淨,刑事堂裏陰風陣陣,飄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時間悄然流逝,濕冷的雨滴砸在臉上,淋涼了半邊身體,傷處也已經痛到麻木。


    已經過了很久了,還沒有人來,林痕忍不住懷疑是自己想錯了,他能撐下來,完全是運氣,而運氣並不眷顧他,有顏喻的命令壓著,無人敢救他,他隻能痛死或者因失血過多而死。


    林痕無力地閉上眼睛,不知自己能不能撐到天黑,流這麽多血,應該撐不到吧。


    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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