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寧氣得臉都紅了,梗著脖子:“憑什麽讓我寫?”


    傅朝瑜輕笑:“我不介意今兒晚上便去尚書府拜訪拜訪。”


    杜寧屁股一緊,隨即想到他父親打他的那股狠勁兒。說句不中聽的,就是對付仇人也沒有這樣殘暴的。他的屁股到現在還跟碎了一樣,若是傅朝瑜這個卑鄙小人再去告狀的話,說不定又得討一頓毒打。


    好漢不吃眼前虧!杜寧認慫了,悶悶不樂的撿起那幾張稿紙,自暴自棄了。寫就寫唄,又不會掉塊肉。


    散會後,學堂還是一樣得去。杜寧依舊是被人抬過去的,不過不是傅朝瑜,傅朝瑜等人嫌棄並不想幫他,杜寧自己雇了兩個監生將自己抬過去。國子學監生們昨兒被打的不在少數,但是被打的這麽慘的有且隻有杜寧一個。


    杜寧被架過來後,眾人還在不住地打量。


    安陽後世子同情地望著他:“我原以為我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慘。”


    杜寧淒涼一笑。


    他們隻能看到自己身體上的慘,卻不知他同時還在遭受著精神上的折辱。早知有今日,當初他就該忍下這口氣,不跟傅朝瑜計較……


    眾人議論紛紛,直到張梅林走進來時方才收聲。


    張先生很快便發現今兒的課上得過於順遂了,沒有搗亂,沒有開小差,沒有竊竊私語,雖不知道他們是真的用心聽講還是裝模作樣,但好歹都裝出來了。


    下課後,張梅林同其他諸位博士閑聊,發現別的班也是如此。


    嘖,看來聯考真有益處,一夕之間就讓這些監生們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看來下回還得多考考才行。


    多多益善。


    杜寧年輕氣盛,恢複能力極強,第一日還不能動路,第二天就被傅朝瑜給趕出去拉讚助了。他縱然不服也無濟於事,隻要他父親聽傅朝瑜的,他就反抗不得。


    然而出來之後杜寧卻茫然起來,不找家裏人,他能找誰?


    杜寧嚐試著找了幾家自己嚐去的酒樓飯館茶室,結果剛一說完,便被人禮貌婉拒了。都覺得杜寧是騙錢的。


    他頭疼不已,有點想放棄,可是感受了一番屁股傳來的疼痛,還是決定再撐一撐,主要是實在不想被打了。杜小公子坐著馬車在長安城兜兜轉轉一圈,最後停在了一處賣文房四寶的商鋪跟前。


    這是他表兄家的遠方親戚,從前來過杜府,被杜寧狠狠羞辱了一番。


    他在門前踟躕不定,掌櫃鄧方率先發現了他,以為是客人,笑容滿麵地走出來後,直到看輕了杜寧的臉,笑容頓收:“喲,是杜公子啊……”


    鄧方冷笑一聲,兀自走進去。


    杜寧糾結一番還是走上去了。人家連茶水都沒倒,杜寧心中不爽,但是為了不挨打依舊硬著頭皮將傅朝瑜那番讚助言論重複了一遍。


    鄧方盯著杜寧似笑非笑,嘲諷之意溢於言表:“杜公子這是又拿我尋開心?”


    杜寧急道:“不是,這回是真的,你隻要投一筆錢——”


    “沒錢!”鄧方毫不留情地打斷,“杜公子請回吧,我這廟小,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還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恕不遠送。”


    杜寧憋著氣僵持了一下,見對方實在軟硬不吃,氣急敗壞地瞪了他一眼,摔袖離開。


    鄧方這人實在不知好歹!


    他決定破罐子破摔,這活兒他幹不了了!杜寧氣勢洶洶地往國子監趕,可好死不死的,他竟然在半道上碰到了他父親。


    杜尚書問了文刊的事,得知杜寧外出是為了拉讚助,便又想起傅賢侄說這是為了曆練他,讓他知道錢財來之不易,於是敲打道:“好好跟著傅賢侄做事,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上回國子監遭受的恥辱還曆曆在目,這些日子杜尚書上值總覺得周圍同僚都在恥笑他,這讓好麵子的杜??x?尚書對此如鯁在喉。他兒子國子監教不了那就交給傅賢侄,跟著好學生曆練一個月,下次總不至於再考個倒數第一。


    杜尚書話裏透著森然的寒意:“若你還敢欺軟怕硬,故意撂挑子,往後便不必回杜家了,我也不認你這樣不思進取的兒子。”


    語落,杜寧後背已驚出了一身冷汗。不能回家,他還能到哪兒去?父親該不會真打算不認他吧,難道要扶持庶子?!


    要命。


    等他父親離開,杜寧跺了跺腳,又趕回了鄧方的店。大不了就死皮賴臉地留在店裏,總能磨著鄧方同意的。


    鄧方覺得自己出門沒看黃曆,倒了八輩子的邪黴才撞上了杜寧。且這家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鐵了心就是要坑他的錢,死皮不要臉,就差沒在地上撒潑打滾了,無恥之尤!


    鄧方還要做生意,又擔心他鬧事故意折騰自己,實在是沒辦法隻能捏著鼻子同意了讚助。他就當這個錢是喂了狗、喂了豬、喂了畜生,再要不回來了。


    不是他悲觀,就衝杜寧這狗性子,他的錢能拿得回來才怪呢。算他倒黴,不過等明兒有機會一定去尚書府狠狠告一狀。


    沒教養的東西,就知道在外坑蒙拐騙!


    杜寧靠著牆邊腦袋暈乎乎的,但他知道,他得救了,還是他從前最看不上的一個遠方親戚救了他的狗命。真是世事難料啊。


    杜寧在外奔波,傅朝瑜也沒閑著,跟著楊毅恬去了一趟楊家的書局。確實如楊毅恬所說,書局遠要比尋常書局破舊,負責書局生意的是楊家一位奴仆,名叫李閑。人如其名,自打負責這個書局開始李閑便閑得要命,基本沒見過什麽上門的生意。


    這回楊毅恬帶人過來,李閑才終於打起精神,領著傅朝瑜他們轉了一圈。


    楊毅恬小心地覷著傅朝瑜:“書局就是這副模樣,也知道能不能用。”


    傅朝瑜環視一圈,卻覺得沒啥好挑的:“挺好的,能用。”


    舊是舊了一點,但他也沒有嫌棄的資格,轉頭就跟李閑商討這活字印刷術。


    別看李閑平日裏一副要死不活萬事不管的樣子,但是好賴話他還是聽得懂的,傅朝瑜簡單說了一遍之後李閑便察覺到這裏麵的商機有多大了,麵上的懶散一掃而空。


    對於他們書局來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起死回生的機會了。


    傅朝瑜說完,問道:“不知這膠泥刻字能否做到?”


    李閑正色:“能。我先做些常見的字,最多後日公子便可以回來查看進展。”


    楊毅恬愣愣地望著李閑,似乎頭一次認識他,印象中這位李掌櫃一直都是個懶散付不起的性子,沒想到還有這樣精神飽滿的時候,難得。


    敲定後,傅朝瑜才領著楊毅恬回去。這兩一晃而過,陳淮書與周文津幾人一直在國子監聲勢浩大地宣傳文刊一事。


    一時間,國子監內很是轟動。尤其是周文津周邊的同窗,對這事兒格外上心。隻因周文津許諾,若是他們的文章被選中便有一筆潤筆費拿。


    能鍛煉文筆,又能有錢拿,不少人都打定主意試一試。哪怕這回選不中不是還有下次麽?周文津可是說了,他們這個文刊長期征稿!


    短短幾日功夫,傅朝瑜他們便收了不少稿,周文津連夜審稿,陳淮書則日日捉摸如何優化版麵,他是個吹毛求疵的性子,總覺得要盡善盡美才不辜負他們國子監的名頭。


    還是傅朝瑜看不下去,強硬敲定了其中一副版麵。


    陳淮書對著這一版,皺著眉頭思量許久,方才同意了。但他還是覺得下一個版麵更好,更美觀。


    可惜這一份已經被傅朝瑜送去了文豐書局了。


    李閑按著傅朝瑜的交代,已經做出了不少活字備用。如今既陳淮書設計的版麵,又有周文津拿來的稿子,李閑已經開始著手試印了。


    效果竟出奇得好。


    傅朝瑜等人看過之後,略調整一番便可以定版了。


    有人期待,便有人質疑。尤其是國子學、太學那幫人,見到傅朝瑜等又出風頭了便老大不痛快,聚在一塊兒評頭論足。


    “上回就因為他們幾個我才被我爹毒打,這次他們又出風頭,若是成了我爹定然又有借口打我了!”


    “依我看,這事兒成不了。”


    眾人圍了過來:“怎麽說?”


    那人挑剔:“這所謂的文刊之前聞所未聞,壓根不知是何東西。若隻是單純的文章那還有什麽看頭?即便頂著國子監的名頭依舊沒用,不會有人買帳的。再說了,他們幾個都還是監生,連閱曆都沒有能弄出什麽好東西?隻怕是小孩子過家家,玩鬧一回罷了。”


    眾人聽吧,立馬七嘴八舌附和起來。


    說得正酣,忽聽到一聲怒斥,眾人認出是孫大人,連忙收聲。


    可是遲了,孫明達已經聽到他們在背後議論什麽了。這群兔崽子這些天才消停了一點兒,如今又在這裏說人長短,孫明達逮著他們就是一通訓斥,罵他們目光短淺,惡意揣測同窗,簡直不配當國子監的監生!


    眾人不敢反駁,但是心裏卻有些吃驚,不是說孫大人很討厭那個傅朝瑜嗎,怎麽還幫著傅朝瑜說話呢?


    入夜,傅朝瑜點著燈在給杜寧改文章。他本來選的是自己喜歡的霍去病,準備讓杜寧寫一篇歌功頌德的文章,結果那家夥非要與他作對,說自己喜歡驍勇善戰的呂布,覺得呂布天下無雙,傅朝瑜隻好又給他搜羅了不少呂布的史料記載。


    杜寧不愧是杜寧,寫的文章如同狗屎。


    傅朝瑜忍著惡心給他將文章捋順,但看著依舊一文不值。


    杜寧望著傅朝瑜痛苦的樣子,備覺痛快。


    傅朝瑜看著擺爛的杜寧,靈機一動,蘸墨落筆一氣嗬成。


    文章可以爛,但是不能爛得毫無新意,索性就讓它更有爭議一點吧。傅朝瑜幽幽一笑,在結尾另起一行,仿照杜寧的口氣大言不慚地拉踩古往今來所有名將,包括本朝的武將也不能放過!杜寧不是說呂布天下第一嗎,不拉踩怎麽顯出他的天下第一?


    至於後果如何,且讓杜寧自己受著吧,都是他應得的。


    所有文章都已備好,傅朝瑜又跑了一遍文豐書局,確定了最後的排版。接下來的事情,便都交給李閑了。


    李閑動作迅速,不過幾日功夫便印好了第一批文刊,急匆匆抱著成品來國子監給傅朝瑜等人過目了。


    第18章 受寵


    李閑被請至國子監。


    這般待遇,叫李閑難以置信。他乃是楊家奴仆,就算在書局做了掌櫃也依舊算是商賈,國子監這等清貴之地他從前是想都不敢想,可他今天卻被請進來了。


    李家老祖墳肯定冒青煙了 。


    李閑一路隱晦地張望打量,然而等終於到了博士廳的時候卻也能壓住心頭的狂喜,恭恭敬敬地朝著傅朝瑜身邊的老者行禮。看得出來,這位應當是國子監裏頭的先生。


    王紀美對於自己弟子弄出來的新東西很是期待,對李閑也分外客氣;“快坐下。”


    他讓書童看茶。


    李閑越發受寵若驚,見了禮之後,連忙將文刊遞上去。


    傅朝瑜雖行動力迅速、說做就做,但他準備的時間並不長,滿打滿算也不過大半個月,王紀美原以為這本新出的文刊會略有些瑕疵,然而看到封皮隻覺得耳目一新。封皮與其它藍色書頁不一樣,上麵用線條繪出了圖案,每一道線條都圓潤流暢,融合起來便是國子監的大成殿。


    簡潔卻又不失美感,好巧的心思,王紀美一眼便喜歡上了,問:“這是誰的主意?”


    傅朝瑜顯擺:“自然是弟子的主意了。”


    陳淮書負責裏頭的排版,傅朝瑜則在封麵的排版上花了不少心思,他這陣子除了寫文章便是思索如何刻好這副畫了,為此日夜趕工,廢了好多木料。好在成果喜人,也不枉費他花了這麽多功夫了。


    王紀美迫不及待往後翻了一頁,不同於封皮的華美,扉頁簡單明了,待到目錄,除了標注文章與作者,竟然還標了頁碼。如今外頭印的書是沒有頁碼的,添加頁碼一則會增加製版工匠的製作成本,二則,日後若有刪減添加以至於修改頁碼,整個都得回版重置。所以,這頁碼不如不加。


    傅朝瑜似乎看出了他先生的疑問,立刻解釋:“先生,咱們這本文刊用的是活字印刷,用膠泥做成字塊,隨時都可以取用排版,便是中間有刪減添加改了頁碼,也是可以隨改隨印,方便得很。”


    他指著其中一篇文章:“先生您瞧,活字印刷的方法都已經附上去了。”


    王紀美這才看到,上麵的署名為畢昇:“倒是有巧思,不過國子監仿佛並無此人。”


    傅朝瑜解釋不清隻能信口胡說:“他並非國子監人,而是我之前結識的一位有識之士,我亦是從他那兒聽說了這活字印刷之法,遂抄錄下來供人使用。”


    王紀美??x?連連點頭,自家弟子不藏私,甚好,他回頭得好好跟人自誇一番,又問:“這第一期你們印了多少本?”


    李閑忙道:“共印了三千本。”


    王紀美凝神思索,三千本,屬實不算少了,若是單靠他們幾個應當是賣不完的。罷了,自家弟子頭一次做大事,他這個做先生的豈能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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