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後,我們就加快了放像速度。我們確信,這些帶子已經被改動,凶手的麵目已經被抹去。我們看到那名凶手帶著遺憾的目光回頭向死去的姑娘看了一眼,然後走出屋子,朝太平門走去。


    我問道:“他們怎麽能在短短的幾小時裏變換凶手的臉部形象呢?”


    “他們有非常尖端的繪圖軟件,”特裏薩回答道,“這是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日本人在軟件方麵進展很快,要不多久就能超過美國,就像在電腦方麵已超過美國一樣。”


    “那麽,他們是用更先進的軟件幹的?”


    “即使用最好的軟件,這種嚐試也是冒險行為。日本人一貫謹慎從事,所以我懷疑,他們幹這項特殊的工作並不那麽費勁。因為凶手的大部分時間在吻那位姑娘,或是在陰影中,因此你看不到他的臉部。我認為,他們很遲,在考慮再三以後,才想到要變換他的麵容。因為他們看到,他們隻需要把這一部分更動一下就行……就是當他經過鏡子的時候。”


    在鏡子裏,我看到了埃迪·阪村的臉,一清二楚,他的手擦著牆,露出了那道疤痕。


    “你看,”她繼續說道,“如果他們改動那一段,其餘部分就天衣無縫。攝像機拍攝的所有鏡頭都發現不了問題,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他們抓住了。我是這麽想的。”


    在監視器裏,埃迪·阪村經過鏡子,進入陰影之中。特裏薩把錄像帶又倒了回去。“我們看一下。”


    她把鏡子裏的反射畫麵先定了格,然後逐步放大,直至頭部被分解成一個個方塊。“啊哈,”特裏薩說道,“你瞧這些象素,你瞧這些有規則的排列。有人在這兒做了加工。這兒,顴骨之上、眼睛之下有一片陰影。通常兩片灰色之間的邊緣並不規則,而這裏的線條是改動過的。他們做了修補。讓我再看看……”


    圖像在橫向轉動。


    “是的,這兒也做了手腳。”


    這兒有更多的方塊,我不知道她在看什麽。“這是什麽?”


    “他的右手,也就是有疤痕的地方。你瞧,疤痕是移植上去的,你從象素成形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來。”


    我看不出個所以然,但是我相信她說得不錯。“那麽誰是真正的凶手?”


    她搖搖頭。“很難確定,我們檢查了全部反射映像,但是沒有發現。現在還有最後一個程序我沒試,因為這是最容易進行的,也是最容易變化的。那就是陰影詳析。”


    “陰影詳析?”


    “是的。我們可以設法對圖像發黑部分、陰影部分和顯現輪廓的部分進行畫麵強化。也許在有的位置周圍有足夠的亮光能使我們看到可辨認的臉部。我們可以試試。”


    聽她的口氣,她對前景並不樂觀。


    “你認為這樣做不會有什麽效果?”


    她聳聳肩。“效果不大,不過我們不妨試試。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啦。”


    “好吧,”我說道,“就這麽辦。”


    她把帶子倒著放,讓埃迪·阪村從鏡子旁倒回到會議室去。“等一下,”我說道,“他走過鏡子後又幹什麽啦?我們還沒有看那部分呢。”


    “我剛才已經看過。他從懸垂物下走過,然後離開那兒去了樓梯間。”


    “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看一下。”


    “好吧。”


    帶子往前運行。埃迪·阪村很快向太平門走去。他經過鏡子時,臉在鏡子裏閃了一下。我越看這個鏡頭,就越覺得其中有弄虛作假的東西。它甚至使人產生一種感覺,仿佛裏麵添加了一個小小的耽擱,一個短暫的間歇,能幫助我們進行辨認。


    現在凶手繼續往前走著,進入了通往樓梯的黑暗過道裏。那樓梯在拐角那一頭,鏡頭上看不到。遠處的牆壁很亮,因此上麵映出他的影子。但是這影子上看不出任何細節,隻是一個黑色的輪廓。


    “什麽也沒有,”她說道,“我記得這一部分,看不出什麽,太黑了。kuronbo,他們過去就是這麽叫我的。黑人。”


    “我記得你剛才說,你可以做陰影洋析的。”


    “我可以做,但這一部分我做不了。不管怎麽說,我確信這一部分已被重新加工。他們知道我們會檢查這部分帶子中鏡子兩邊的情況,他們知道我們會使用像素顯微鏡,並且對每個圖像掃描。所以,他們就把這一部分做了仔細的篡改,他們就加深這個人身上的陰影。”


    “是的,不過盡管如此……”


    “嗨!”她突然說道,“那是什麽?”


    畫麵定了格。


    我看到那個凶手的輪廓,正朝著背景部位的白牆走去,他的頭上是太平門的標誌。


    “看上去像一個側影。”


    “是的,不過這兒有點兒問題。”


    她慢慢地把錄像帶倒著放。


    我一麵看,一麵用日語說道:“大海裏有差錯。”這是我剛學日語時聽到的一個詞組。


    她在黑暗中笑道:“我得幫助你學習日語,中尉。你是在問我,這兒是不是有差錯,對嗎?”


    “是的。”


    “你該說‘是不是’,而不是說‘大海’。你想了解對某件事的答複是肯定還是否定。是的,我認為這兒可能有差錯。”


    帶子繼續倒著放。凶手的影子倒退著向我們走來,特裏薩驚奇地倒抽了一口氣。


    “確實有問題,我無法相信。現在你看到了嗎?”


    “沒有哇。”我說道。


    她又為我把帶子正放,我看到那人的影子走開了。


    “那兒,現在看到了嗎?”


    “很抱歉,我沒看到。”


    她有些不耐煩了。“注意,看他的肩。看那人的肩膀。你看,他每走一步時,肩膀總是有節奏地一抬一落,但是,突然間……就在那裏,你看見了嗎?”


    終於,我看見了。“這陰影的輪廓似乎跳了一下,變大了。”


    “是的,確實如此。跳了一下就變大了。”她調節著控製按鈕。“一下子大了好多,中尉。他們試圖把這一跳加在肩膀抬起的那一步上,使它不引人注目。不過,他們幹得不徹底。不管怎麽說,這是明顯的破綻。”


    “那麽,這說明什麽問題呢?”


    “這說明他們自高自大。”她說道。她的回答聽上去很氣憤,但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此我便問她為什麽。


    “是的,這使我感到惱火。”她正在對陰影加以放大,她的那隻手在急促地移動。“這是因為他們的錯誤太明顯了。他們以為我們都是窩囊廢。我們不會那麽仔細、徹底,我們都是笨蛋,不會像日本人那樣。”


    “可是……”


    “哦,我真恨他們。”那畫麵運動著,變換著。現在,她著重放大頭部的輪廓。


    “你知道竹下登嗎?”


    我問道:“他是一位製造商嗎?”


    “不,竹下登是首相。幾年前他說過一個笑話,講他到一艘軍艦上去訪問美國水兵。他說,美國現在已窮得沒錢讓水兵在日本上岸遊玩。對他們來說,所有的東西都太昂貴,他說,他們隻能呆在船上,互相傳染艾滋病。在日本這是個大笑話。”


    “他是這麽說的嗎?”


    特裏薩點點頭。“我要是美國人,有人對我說這種話,我就把軍艦開走,並且要日本自己去看住大門,支付自己的防禦費用。你不知道竹下登曾說過這番話?”


    “沒聽說過……”


    “美國的新聞。”她搖搖頭。“孤陋寡聞。”


    她氣衝衝地加快了節奏。她的手指在控製盤上滑來滑去。那畫麵又跳了回來,變得模糊不清。


    “真見鬼。”


    “別著急,特裏薩。”


    “見鬼,還別著急呢。我們現在快成功了!”


    她對準影子的頭部,把它與周圍圖像分離開,然後一幀一幀地進行跟蹤。我看到頭部陰影不斷在擴大,變得清晰起來。


    “你看,那是結合點,”她說道,“被改變的畫麵在這兒和原來的畫麵相接,打這兒開始,錄像帶上的就是原始的畫麵。現在,我們所看到的、正離我們而去的人就是原來的那個人。”


    那黑影向遠處的牆走去。她一個一個畫麵地往前放著。接著,那黑影的輪廓開始改變形狀。


    “啊,好,不錯。我希望……”


    “這是什麽?”


    “他在最後看一眼,回頭看一下屋子。看見沒有?頭在轉動。這是鼻子,現在鼻子又不見了,因為他完全轉了過來。現在,他在回頭看我們。”


    那黑影成了漆黑的一團。


    “這對我們很有用。”


    “是嗎?”


    “注意觀察。”


    控製盤上一陣操作。


    “這是個細節,”特裏薩說道,“就像在黑暗中曝光的膠片。細節已經被記錄,但是我們還未能看清……現在我來把它強化一下,現在我要進行陰影詳析……有了!”


    突然間,那黝黑的影子像開了花似的,影子後麵的牆閃出耀眼的白光,在頭部的四周形成一個光環。那黑的臉變淡了,我們第一次能看清了五官,清晰、分明。


    “噓,白人。”特裏薩失望地說道。


    “我的老天。”我叫道。


    “你認識這是誰?”


    “是的。”我回答說。


    這張臉因為緊張而變得扭曲,嘴唇好像在吼叫似的往上翹起,但是這模樣錯不了。


    我看見的是約翰·莫頓參議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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