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聽罷,想也是這個理兒,比求神拜佛強出十倍來,給了彩雲不少賞錢。不在話下。


    卻說老太太因著偏頭痛,在屋中吃藥保養,賀夫人也因彩雲一番話歇了心力,隻待梅兒點頭,李婠忙著坊子、商會諸事,等閑不去招惹二人,府中難得清淨下來。轉眼一兩月,便到了年關。


    這日午間,老太太吃了午飯,正在房中歇著,迷迷糊糊間到了處神仙宮殿,祥雲繚繞,佛光漫天,梵音縈耳,正坐的菩薩正在講經,她立足聽了些時候,醒後頭疼竟好了不少。


    晚間她便叫了陳昌來,將這夢說了,道:“外頭天寒地凍,雖說是天子腳下也不免有窮苦百姓,過幾日便是法寶節,不如施些臘八粥,以示我家仁德?”


    陳昌應下,回了院子與李婠商議。李婠自是憐貧惜老的,問:“是怎地個章程?”陳昌道:“我已派人在寶蘭寺尋了空地,往年也在梁州施過粥,依例罷了。”李婠思忖半響,道:“我在這粥棚旁添個旁的可好?”


    陳昌道:“若要添米糧,不若並成一處?”李婠道:“前些日子我看邸報,南邊糟了水災,不少災民要北上,我那坊子平日積壓不少次貨,也賣不出個好價,索性贈給災民,也是大善了。”


    陳昌道:“我將棚子搭了,你命人將貨送來就成。”於是命人采買了上千斤白米、黃米、瓜子、花生、棚布,碗筷等物。


    至臘月初八當日,眾人從庫房抬出貨,李婠亦命人從坊中調來貨物,一徑用十幾個大車拉了往寶蘭寺去。府裏十幾個小廝將棚子搭起,支起七八口大鍋,施粥送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廂府上廚娘早早熬了臘八粥供各院丫頭來取,春慧因著李婠喜食甜粥,早早來了廚下,見粥在灶上,問:“今年又是怎麽熬的?”


    廚娘袖手立在一旁,忙道:“是個古方,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去皮棗泥等,和水煮熟兩個時辰,又加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鬆子及紅糖、瑣瑣葡萄作點染。”【1】


    春慧道:“多加些糖。”又命廚娘取了七八樣小菜來,並著粥放到食盒中,提了要走。誰知才掀簾子,一未留頭的小丫頭滿頭大汗來找她:“春慧姐,菊生來找,說在茶房候著,有故人來。”


    春慧心中奇怪:他不在寶蘭寺施粥,怎回了府上?又是哪門子故人?於是拿了十幾個大錢給那丫頭,命她送到院子,道:“提穩,別撒了。”那丫頭拿了錢一溜煙走了。


    春慧到了茶坊,一麵掀簾子進去,一麵笑問:“尋我哪樣事?”誰知菊生不在屋內,隻一個老婦人與一個小丫頭在裏頭坐著,那兩人一見她,站起身來。


    春慧站住腳,看向兩人:那年老麵黃肌瘦的,杵著個樹枝,右腳拉聳,那小丫頭蓬亂著頭發,瘦骨嶙峋,麻布掛在身上,空空蕩蕩的,兩人穿得少,冷得打顫,若她們要不在府中,春慧指不定當成是那兒來的乞丐。她認了半日,上前問:“是秋靈母親?”


    秋靈媽點頭。春慧急問:“秋靈?秋靈又去哪兒了?”秋靈媽搖搖頭,沒說話,止不住地擦眼淚。


    這時菊生掀開簾子進屋來,手上端了幾樣吃食,說:“今兒我在寶蘭寺,兩人蓬頭蓋臉來討粥,問了她好幾聲,才認出來。”又對春慧說:“你先別急,兩個怕是餓狠了,等吃了飯再說。”


    兩人狼吞虎咽吃著飯,春慧攏了火盆,回身取了兩身襖子,道:“大娘,這是我往年穿的襖子,你兩先穿著,這大冷天,別凍壞了。”


    秋靈媽便拉著那丫頭要跪地上給兩人磕頭。春慧菊生忙將人扶起來,春慧道:“磕我兩作甚?你先吃喝著,換了衣裳我領你見姑娘去,有什麽委屈,向姑娘說,姑娘定會為你做主。”


    秋靈媽硬跪地上,哭道:“這般就夠了,已經是大恩大德了。秋靈本就是姑娘開恩放出府的,又給了銀子,怎好又去討姑娘憐憫?”春慧哽咽道:“這是什麽糊塗話?隨我去見姑娘就是。”


    第92章


    卻說正逢年關, 陳府諸位管事、莊頭送來年禮,陳昌拿著稟帖與單子,隨意撂在桌上,冷笑道:“都銷核過, 又送來作甚?”


    因著陳家二老爺回了梁州主持灑掃、祭祖、上供諸事, 底下管事莊頭早將單子與貨送到梁州, 陳家二老爺看過, 才令人送到京裏邊兒來, 如此有了陳昌這麽一說。


    底下一管事忙道:“二爺, 京裏兒的單子老爺隻抄了份走,便命我等送了來。”陳昌這才緩了緩臉色, 驗看後,令人將各物歸置, 送到各院中。


    其中有對金珠耳墜做得精巧, 陳昌留了下來。打發人擺了酒席, 款待眾人。陳昌在席上略吃了杯酒,便起身走了。


    回了院中, 一徑到屋裏。李婠正吃著粥,見他來後停住了手, 陳昌脫了衣裳,道:“你吃著。”命丫頭新上一副碗筷, 與李婠一道吃。


    飯畢,陳昌自袖中取出裝耳墜的盒子, 道:“給你帶著玩。”李婠接過,打開一看, 道:“這珍珠倒少見。”餘下沒說旁的。


    陳昌見李婠反應平平,心中不自在, 把臉沉著,又不好發作,顯得自己氣量小,他一貫不吭聲,隻將茶碗放下,起身狀似要走。


    李婠問他:“打哪兒去?”陳昌回道:“我衙門去了。”李婠道:“今兒臘八休沐,去做甚?”陳昌一時想不出由頭,又回身坐下。


    李婠見此便笑,笑得陳昌臉越發黑了,笑夠了,李婠道:“看這兒。”陳昌不理人。李婠拉了拉他衣角,陳昌便轉過頭,隻見這婦人將耳墜取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哪天沒帶你給的你再氣。”


    陳昌氣一下便消了,他撥了撥李婠耳墜,湊上去笑捏了捏人耳垂,道:“倒成我小心眼了,送禮我送錯了。”


    兩人正說著,有人報:“春慧姐帶人來了。”李婠問:“帶了哪個來?”那報信的小丫頭道:“春慧姐說,是秋靈家人。”


    李婠大喜,與陳昌說:“去年我寄信去,信差隻說找不著人,正愁不知如何了,難為她能尋到這處。”又命那丫頭:“快將人請進來。”


    陳昌一向不理會這些,道:“我去園子逛逛。”說罷走了。春慧也領著秋靈家兩個進了屋。


    李婠見這兩人一老一小,形容枯槁,心下就是一沉,待兩人要跪下時,忙上前扶著人,道:“大娘何需多禮。”一旁的丫頭忙拿來兩個矮凳。


    李婠令二人坐下,命小丫頭倒了茶來,捧上些時令瓜果。小的那個雙眼直勾勾望著果子,李婠忙道:“且吃著。”春慧上前拿了果子塞人手裏,快言快語將菊生如何遇著二人,如何帶回府上說了。


    兩方問了好。李婠見二人如此境遇,旁的沒細問,隻問秋靈如今在何處。秋靈媽聽這麽一問,大哭不止,眾人勸了幾回,方回道:“姑娘,我兒去了。”


    李婠聽罷,驚的緩不過神,隻餘一行行淚從兩頰落下。半響,李婠驚醒,厲聲問她:“怎麽沒的?為何不來與我說?”秋靈媽哭道:“去歲六月間生孩子難產沒的。秋靈臨終前說,對不住姑娘,來生再給姑娘當丫頭使,望姑娘莫要嫌棄。”


    李婠心中大慟,哽咽不語。半響,李婠擦了眼淚,問:“聽你這般說,秋靈嫁了原先那姓胡的書生?”秋靈媽點頭,李婠又問:“那書生如今又在何處?”


    秋靈媽道:“姑娘已仁至義盡,那等是是非非,說出來也怕汙了姑娘耳朵。”一通話半句沒提那書生,李婠心下猜疑,口內道:“大娘,隻管說與我聽,我自有分曉。”


    秋靈媽哭道:“去歲係大比之期,因著那書生要上京趕考,我家賣了田地,湊足銀兩一道入了京裏。我兒有了身孕,怕誤了那書生,忍著沒說。


    我一家人雇了馬車入京,半道驛丞家升官,要往京裏住去,他家馬車壞了,便上前幫扶了把,此後也不知那官小姐和書生如何勾搭成奸的。


    那日我兒去靈山寺,求菩薩保佑他高中,誰知竟見那書生與她抱在一處,失腳跌了跤,待請來大夫時,已無力回天,血流而盡去了,腹中胎兒也未保全!”


    不出兩月,胡景便與那人成了親!我怎能叫兩人得了意?隻我年老體弱,鬥不過那兩個,反倒左腳被二人打折了。”


    秋靈媽將身旁丫頭推上前,與李婠說:“這丫頭是我半道撿的,本要被人伢子賣到妓院去,半道逃了出來,我見她可憐留她與我作伴,隻求姑娘收在府中做個丫頭使喚,也是她福氣了。”竟半句不提自個兒。


    李婠隱約聽出其玉石俱焚之意,強令二人在府中歇下,命春慧道:“請大夫來給看看。”春慧亦哭了場,領命退下了。


    這廂陳昌回了房,見靜悄悄的,隻留一兩個小丫頭立著,又見李婠麵上鬱鬱,眼紅紅的。陳昌抬抬眼,一丫頭便機靈地秋靈一事一一說了。


    陳昌聽這婦人的丫頭去了,心說:怪道婦人之仁,隻個丫頭沒了,還哭得這般傷心,道:“明日叫牙婆上門,再采買兩個丫頭來供你使喚。”


    李婠道:“我自幼無父無母,同她幾個一同長大,同吃同睡,與親生姐妹有甚差別?別個如何比得了她。”


    陳昌問道:“那驛丞姓甚?”李婠道:“才遣了人去打聽。”陳昌道:“不若打聽了,你回頭告訴我,我替你張羅此事。”李婠回道:“你別動,我自有打算。”陳昌問她是哪樣打算。李婠回道:“有仇抱仇,有怨抱怨罷了。”


    陳昌聽此,心笑道:這婦人倒是護短,隻不曉得要使什麽手段,也不多說,隨她去了。一夜無話。


    次日,李婠命人拿了帖子往老內相府中送去,又看了回秋靈家二人,一徑到了老內相府上。


    老內相在宮中侍奉聖人,那姓劉的小內監接見出來,領李婠到內廳坐下。二人吃了茶,小內監因笑問:“‘無事不登三寶殿’,李當家來是做什麽?”


    李婠道:“我有一丫頭被人害了性命,求告無門,隻得來請老內相主持公道。”小內監道:“李當家來錯地兒了,往衙門去才對。”


    李婠早有主意,將事修枝減葉的說了,道:“此事在法理外,不能將之定罪,但在人情中,我是萬萬不能放了他。”說罷,取出厚厚一疊金鈔放於桌上。


    小內監眼撇著金鈔,口內問:“煩李當家與我細細說說。”李婠道:“那驛丞姓夏,年前在吏部考課,不知尋了哪兒的路子,入了京來成了通判知事。”


    小內監一聽是不入流的驛丞,現今也隻是個末等官,心頭一鬆,將金鈔翻了翻,道:“聽著是個上進的,隻為人糊塗。”李婠道:“他家中隻一個獨女兒,偏疼了些。”


    小內監道:“你若是求官,我實屬不能應你。隻不過小小驛丞,此事又有何難?你隻管回去等著,此等奸邪之輩,待我回稟了老內相,定叫他人頭落地!”


    李婠感激不盡,說:“公公大義!不若收了家財,流放嶺南去罷。”小內監道:“也罷,李當家仁義,聽你的罷了。”


    當晚,小內監便入宮將此事與老內相稟明,將厚厚一疊金鈔拿出,老內相道:“這巧了,這票蓋了章,還未發還吏部。”於是命人將票擬翻出,提筆將‘夏東敬’三字劃去,又命小內監送到吏部去。


    那小內監拿了票擬要走,老內相喚住他,說:“慢著,帶上我的帖子,叫吏部監察去夏家一趟,把東西抄了,人收押著,選個日子送嶺南去。”小內監問:“不知定個什麽罪好?”老內相道:“貪贓枉法。”小內監躬身走了。


    卻說這邊,自自家女兒出嫁後,夏驛丞便整日哀聲歎氣,直說家門不幸,將女婿與女兒攆了出去。


    夏太太暗地取了銀兩將女兒女婿安置在外,勸夏驛丞道:“我兩隻得這麽一個女兒,那女婿人品方正,招他上門我兩養老,你氣些什麽?”


    夏驛丞氣道:“那胡景若人品方正,能和你養的好女兒攪合在一處?還把人原配氣死?”夏太太一聽就哭:“女婿原先那個不是我兒害的,她自己失腳流產去了,又與我兒何幹?”


    夏驛丞悔歎道:“‘慈母多敗兒’。”夏太太道:“如今生米煮成熟飯,難不成還不認她?頂多多多給那原配燒些紙錢罷,讓她在黃泉路上安穩些。”


    夏太太勸了又勸,夏驛丞心中也不會真不認自己親女兒,便鬆口令人明日抬小轎子將女兒女婿接回家中。


    誰知次日,小轎剛出門,十幾個衙役當頭將門敲開,還不等門房問話,一徑衝進房內,開櫃破箱,鬧得天翻地覆。夏驛丞在一旁又急又怒,與幾個小廝三拉四攔,被人一腳踹到地上。夏太太哭得肝腸寸斷,撲上前將夏驛丞扶起。


    夏驛丞道:“你們是何人?這是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領頭的監察史官聽了,道:“我等特奉上級之令將夏家一幹人等收押,即日流放嶺南。”


    夏驛丞聽了,駭得麵無血色,急道:“你們血口噴人!上官是哪個?因何拿我?證據又何來?”


    監察史見地上落了個金釵,腳踢了踢道:“你貪贓枉法,此乃鐵證!容不得你狡辯!來人啊,還不速速將夏家人捆了,送牢裏去。”話音剛落,三五個衙役堵嘴的堵嘴,將夏家一幹人捆了壓下。


    清點人數時,一衙役來報:“少了夏家女兒女婿。”問監察史可要派人去尋,因是個冤假錯案,監察史心中不想鬧大了去,道:“派三兩個細細尋摸,切勿擾民。”衙役得令退下。


    這邊,夏驛丞獨女見家人打發轎子來接,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收拾了行李,與胡景回了家中。行至門前,卻見門上貼了黃紙封條,二人不知出了何事,心下又慌又驚,忙向四鄰打聽,才曉得了前後因果。


    二人回了住處,夏驛丞獨女夏玉哭道:“老爺怎會貪錢?他為人再方正不過。”胡景左右轉了兩圈,安慰道:“玉娘,你別急,肚中孩兒要緊。我定會還嶽父公道。”說罷,胡景拿了家中錢財四處打聽。


    隻這世道“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胡景在外奔波,左右打聽,才聞得此事與‘和合社’大東家,陳家二少奶奶有聯係。


    胡景與夏玉說:“隻怕她給孟娘報仇來了。”夏玉摸著小腹慌道:“這如何是好?老爺太太還在牢中,不知吃了多少苦。都怪我,若不是我,姐姐也不會去了,也沒有這天大的禍事了。”說罷,嗚嗚哭了起來。


    胡景忙拉住她手,道:“幾年前我見過那陳當家,人再好心不過,她與孟娘情同姐妹,怕是有人說了什麽,才誤會了。我明日便往陳家去求見,說清緣由,定不會為難夏家。”


    夏玉聽此一說,才撫著肚子睡下,次日胡景出門,她說:“姐姐失腳流產,也有我的不是,我也一道去。”胡景阻攔不過,與她一道行至陳家府上。


    這廂李婠聽二人求見,麵色不變,一麵命人尋了衙役來,一麵命人道:“領進來。”又著人看坐。胡景二人見李婠如此行事,自以為事有轉機,忙道謝坐下。


    李婠命:“端些茶來。”春慧便端了茶碗來給二人,故意將水燒得燙燙的,讓二人捧不住。


    胡景見狀,將自己手中的茶吃了,又接過夏玉那盞,也吃了,方啞著嗓子道:“李姑娘,我二人前來,隻為求姑娘放過夏家。”李婠道:“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


    胡景歎道:“姑娘,我知你心頭有恨,我亦哀痛不絕。昔年我遵循母命,娶了孟娘,心想她願隨我這身無長物之人回鄉,定不能負她。


    可情之一字,為之奈何?我遇著玉娘,才知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再回首,我與玉娘已分不開了。姑娘容稟,我與玉娘並無苟且,且玉娘已應下當平妻,擇日過門。


    在寒山寺中,亦實屬難以自主。誰能想又遇在一處?孟娘失了孩兒,我心中亦哀痛。此事非我所想,我悔不當初,應當早早叫她曉得才是。”


    說到此處,胡景落了下淚,夏玉悄悄拉住他手,低聲喚他一聲。胡景亦反手相握,與李婠道:“孟娘去後,左鄰右房謠言紛紛,我實屬無奈,才未過三月,取了玉娘過門來。


    於孟家嶽母,我兩亦問心無愧。當日玉娘抬進府中,一時照看不及,她便抄了刀來,小廝沒個輕重,將她推到在地,不想摔了她腿,孟家嶽母亦無蹤跡可尋。若她能改過,我亦能接她回家,延醫請藥,為她養老送終。”


    夏玉亦道:“我亦會敬孟家大娘如我親生母親,貼身侍奉。”胡景道:“如今玉娘亦懷有身孕,夏家二老亦年老體弱,嶺南是瘴癘之地,他三人一去,焉有命在?還請姑娘放過夏家,我認打認罰,絕無二話。”說罷,胡景起身叩首。


    李婠麵上瞧不出喜怒,亦未搭理二人,問春慧:“人可來了?”春慧出屋一問,回道:“在路上。”李婠道:“去催催。”


    言罷,李婠與胡景說:“你讀孔孟,有古人遺風,一諾千金,我當你是個好的。如今聽你說了番道理,深覺你做得合乎情理,我又如何挑得出你的毛病來?隻可惜我是個惡人,做事隻隨心,你便留著這番道理去嶺南講罷。”


    胡景聽罷,心驀地慌了,他滿頭大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夏玉起身伏在地上,哭道:“李姑娘,你也是女子,也知情不知其所其,一往而深。我絕無害人之心,姐姐去了,實屬意外。我願供姐姐長生牌,日日念經,求姐姐諒解。饒過我家罷。”


    李婠道:“有句古話叫情感天地,若你兩真心,上蒼定不虧待與你二人,自能感動嶺南之地,叫你家人活下來。”


    玉娘聽她如此說,心中害怕,哭道:“此去嶺南五千裏外,那地苦寒,瘴氣橫生,我父母年老體弱,我又有生育,一去焉有命在,求姑娘開恩,饒了我家罷。”


    李婠歎道:“養不教,父母之過。二老與你腹中胎兒令我心中著實不忍。我聽你也是孝順之人,下輩子莫再投身夏家,也是你的孝道了。”


    玉娘跌坐在地上,道:“姑娘,禍不及家人。我願一死!請姑娘放過我父母與胡郎罷。”說罷,她起身往李婠身前桌角撞去。


    此番舉動隻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反應不及,獨春慧上前一步,二話不多揪住她頭發,把她拉得一個趔趄,還不等夏玉叫疼,春慧啪啪扇了人兩耳光,直把人打翻在地。


    春慧罵道:“沒皮沒臉的小皮娘,勾著有婦之夫還說什麽情?還當你是正經人家的小姐,隻怕連窯裏的姐兒都不如,人家再不行也不會立貞節牌坊!


    天天情情愛愛,哭哭啼啼,情再大也敵不過你的臉皮大!你如今滿門為你的情榮耀了?且叫你爹媽看看,看他們養地什麽害人東西!害死人還沒皮沒臉的!”


    夏玉捂著臉嗚嗚地哭:“我沒勾引!我沒害人!”正鬧著,有人來報:“衙役上門來了。”李婠命:“領去前廳,好生招待。”又與胡景、夏玉二人說:“諸位,上路罷。”


    這話說得二人渾身打冷顫,不住磕頭求饒。李婠叫了幾個婆子將兩人綁去了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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