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涿郡。


    楊廣拿著河東郡丞丁榮寫來密信,先是憤怒,待看完後,憤怒變成疑惑。


    他將信遞給裴世矩:“你與李二郎李三郎最熟悉,你看他二人會為太子謀逆嗎?”


    裴世矩接過信,看完後皺眉:“太子殿下……私生子?怎麽可能?”


    楊廣道:“確實不可能。他府中一切女眷子嗣朕都知道,連他曾經……”


    楊廣頓了頓,沒有把楊暕曾經和臣子婦有曖昧的事說出來。


    雖然他已經十分厭惡楊暕,但這件已經過去許多年,且止步於曖昧。楊暕已經給他抹了足夠多的黑,他不想再在臉上多抹一層黑。


    裴世矩道:“丁郡丞已經將密信送來,有一人能識得二郎三郎字跡。”


    虞世基上前道:“請陛下召見吾弟虞世南。”


    楊廣歎息道:“虞舍人還是朕給二郎三郎介紹的習字老師。”


    裴蘊觀察皇帝的神情,猜到皇帝並沒有猜忌李二郎和李三郎,不由驚訝。


    按理說李二郎和李三郎和太子交好,皇帝就算不猜忌,也該遷怒。沒想到李二郎和李三郎在皇帝心中信任度如此高?


    虞世南是起居舍人,一直伴隨楊廣左右,很快就來覲見。


    他看了一眼密信,眼露嫌棄:“畫虎類犬。這字跡不僅並非李三郎,恐怕任何一個認真習字的士人都不會寫得如此糟糕,簡直汙了臣的眼睛。陛下,若你不告訴臣這是密信,臣還以為是孩童胡亂描畫。”


    幾位大臣相互交換視線,楊廣也若有所思。


    楊廣的書法也很好。他將密信拿過細看後,皺起眉頭:“拿筆來。”


    虞世基恭敬地奉上蘸好墨的筆。


    楊廣在密信上圈點,將難以入目的字都標記出來。


    在場之人都博聞強識,過目不忘。他們看了一眼剩下的字句,在腦海中打亂重組,雖然組成的字句不多,但總有那麽一兩句能認出來。


    蘇威憤怒道:“這人怕不是偷了三郎的詩詞,胡亂描畫誣告!他不知道三郎在河東作的詞已經傳到涿郡了嗎!”


    楊廣將筆放下:“朕被孽畜蒙蔽,立那孽畜為太子時,朝中無人不奉承太子,唯有李大雄和李大德冷眼待之。他們早就看出太子心有不軌,不願與之為伍,又怎會為太子背叛朕?”


    楊廣憤怒時想把曾經奉承太子、在自己麵前說過太子好話的人都殺了。


    但他梳理之後,發現就算是自己最信任的臣子也曾經交好太子,誇獎太子。


    太子曾經深受他喜愛,又是他唯一成年皇子,也是自己僅存的嫡子,朝臣若不與他交好才是怪事。


    細思之後,楊廣發現,居然隻有李二郎李三郎早早與太子疏遠。雖然太子對兩人很親近,但兩人卻從未主動討好過太子。


    放眼群臣,李二郎與李三郎竟是對太子楊暕最冷漠的人了。


    楊廣心中寬慰。


    二郎三郎不愧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好孩子,沒有辜負他的親近愛護。


    “讓二郎三郎來涿郡自辯。”楊廣淡然道,“虞舍人,你親自去一趟,別讓兩個孩子嚇到。他們剛成親,朕忙於國事不能前往,此次讓他們把各自妻子也帶來給朕和皇後看看。皇後一直念著。”


    虞世南心中大定:“臣遵旨。”


    楊廣道:“眾卿能想到是誰誣告嗎?”


    裴世矩裝作思索了一會兒,道:“臣曾聽聞唐國公有一逆子,曾誣陷其母。唐國公大怒,將其交予嚴師管教。”


    楊廣也想到了這個人。


    李元吉李四郎可太出名了,讓東都勳貴看夠了唐國公一家的笑話。


    他心有戚戚道:“各家都有討債的孽子啊。幸得朕是明君,不會輕易猜忌大臣。”


    眾臣恭敬道:“陛下英明!”


    ……


    李玄霸迎來河東郡守丁榮的拜訪。


    他驚訝道:“四弟誣告我私藏太子私生子?太子……太子哪來的私生子?”


    河東郡守丁榮道:“本官本也不信,但招來李建成後,李建成堅稱是你和李二郎所為,與他無關。”


    李玄霸歎氣:“你聽他這話,就因為他也知道此事,並作證我真的做了?”


    丁榮道:“難道不是?”


    李玄霸道:“既然丁郡丞已經將密信交給陛下,一切就等陛下定奪吧。”


    丁榮見李玄霸如此鎮定,心中生出疑慮:“你真的沒有背叛陛下?”


    李玄霸無奈道:“陛下對我恩重如山,我豈會背叛陛下?再者就算太子殿下有罪,陛下寬仁,頂多將太子殿下子嗣貶為庶人流放,難道還會害自己年幼的孫兒不成?何況太子殿下真的沒有兒子,這是眾人皆知的事。”


    丁榮道:“明麵上沒有……”


    李玄霸打斷道:“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對太子殿下無子嗣一事十分苦惱。我說難聽些,若誰為太子殿下誕下子嗣,哪怕是臣子婦,曾經深深看重太子殿下的陛下都會找借口讓那臣子婦和離,改頭換麵送入太子殿下府中。太子殿下的子嗣何其重要?從誰肚子裏出來有什麽關係?”


    丁榮思索之後,也認為李玄霸言之有理。


    聽李元吉描述,太子殿下的私生子已經是七八歲的稚童。七八年前,太子殿下還是大隋最囂張跋扈的齊王殿下,藏個私生子幹什麽?


    丁榮道:“我是很想相信你,但你大兄和四弟皆作證,本官隻能將你軟禁,等待陛下決斷。”


    李玄霸拱手:“這是郡丞之責。郡丞可帶我書信去尋我二哥,讓我和二哥一起在河東郡等候陛下召見。郡丞放心,二哥看到書信,絕對會立刻前來。”


    丁榮道:“好,你修書一份,本官派人去送信。雖然我將你軟禁,但你若缺什麽盡管和我說,我也相信這事有誤會。”


    丁榮本就對才名遠播的李玄霸有好感,且李玄霸與河東三個大世家都交好,唐國公又手握兵權,無論李玄霸是否收留太子私生子,他都沒打算把唐國公府逼急了。


    再者……收留太子私生子又如何?這本不算謀逆,可以悄悄按下不提。


    可是李元吉來大義滅親,他就隻能上報皇帝。


    希望無事。


    丁榮本來以為等到陛下來人就無事了,但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拜訪李玄霸的當晚,李玄霸被軟禁的城郊別莊著火,有盜賊假借他的名義襲擊李玄霸。


    ……


    城郊,李密看著大火,搖著羽毛扇,回頭對副將道:“七月流火,流的也可以是燒掉大隋的火。”


    李密本是帶著楊玄感的命令來勸李淵一同謀反。


    李淵在山西和河東的動作,楊廣眼瞎,他們不瞎,看出了李淵的野心。


    李淵老謀深算,李密知道直接勸說很難奏效,所以他本想從李建成這裏入手。


    天下誰人不知唐國公有一對麒麟子。


    身為麒麟子的兄長,李建成的壓力一定很大。李密想以支持李建成為籌碼,讓李建成勸李淵起事叛隋。


    若事成,有自己主公的全力支持,李建成的地位一定能躍居站在大隋這一邊的李二郎、李三郎之上。


    誰知道,他居然看到了這樣一場好戲。


    天賜良機,他豈能不推波助瀾一把?李三郎被殺,縱使李淵不願意為子報仇,皇帝豈會對李淵放心?


    “可惜了李三郎,真的是世上難得一見的少年才俊。”李密搖搖頭,轉身道,“收拾好手腳。該去太原了。”


    第133章 李五郎獻計藏身


    李玄霸醒來時, 身下搖搖晃晃,讓他的腦袋有點暈。


    他恍惚了一會兒,昨夜的記憶才回籠。


    晚上他睡得正香, 羅士信突然帶著人叫他起床, 說有人放火。


    雖然李玄霸確信無論是楊廣還是丁榮都不會為難自己, 但以防萬一,他都讓家中人合衣枕兵睡覺。家中女眷也不例外。


    李玄霸迅速起床,來不及思考, 就有人喊著“皇帝有令,誅殺李三郎”衝進來。


    幸得羅士信和護衛身手矯健,李智雲一手射術也十分了得, 迅速護著李玄霸和宇文珠逃離著火的宅院。


    李玄霸暫住的別院在城郊,旁邊就是一片山林。


    山林全部燃起火焰, 幸虧李玄霸這個有些許被害妄想症的人在河中藏了船。他們跳入河中遊到藏船的地方, 順流而下借著煙火的掩護衝進了黃河中。


    擺脫了追兵和火勢後,李玄霸身體本就沒有痊愈,又跳入了深秋冰涼的河水,很快又發起了高燒,沉睡過去。


    “三郎君醒了, 終於醒了!”守著李玄霸的仆從驚喜地叫道,“我去叫娘子, 娘子剛歇下!”


    李玄霸拉住仆從的衣角,聲音嘶啞道:“不要打擾珠娘,讓珠娘好好休息。”


    仆從焦急道:“可娘子不醒來, 誰給郎君看病?”


    李玄霸道:“把小五叫進來。”


    仆從雖然心頭焦急, 也隻能聽命令。


    李智雲正抱著弓在船頭打瞌睡, 聽到李玄霸醒來後哭著撲進來。


    李玄霸摸著李智雲的腦袋道:“別哭, 聽我說。”


    李智雲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


    李玄霸道:“珠娘背著的醫藥箱裏,寫著‘退燒’二字的藥為我熬一副。”


    李智雲抽泣道:“嫂嫂休息前吩咐了如果三兄醒來就熬什麽藥,已經熬著了。”


    李玄霸的眼睛往船艙外瞟:“珠娘在哪裏休息?”


    李智雲道:“在船尾。”


    李玄霸歎氣:“我的船備得太小。”


    李智雲搖頭:“不是小船夠隱蔽,我們就逃不出來了。三兄你繼續休息,接下來交給我。”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擠出笑容,拍了拍胸脯道:“交給我!”


    李玄霸看著李智雲惶恐不安的神情,道:“好,不過我還是要問點事。隨著我們離開的有多少人?”


    李智雲回答道:“大多都四散逃跑了,仆從和婢女隻剩下兩人,護衛除了士信還剩十人。”


    李玄霸心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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