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這才知道二哥當時為何第一時間問他珠娘是否回來。


    他不解道:“為何要瞞著我?”他都回來了幾個月了才知道這件事。


    李世民道:“觀音婢不希望弟妹因她的事奔波。孫醫師一直在京中,你不用擔心。”


    李玄霸皺眉:“但……”


    李世民打斷道:“我想的和你一樣,還是弟妹在更放心。但觀音婢堅持己見, 說弟妹已經培養了不少女醫, 還有弟妹的老師坐鎮宮中, 何必麻煩弟妹?大唐又不是沒有太醫。我能怎麽辦?觀音婢難得對我強硬一次,又正在孕中,生不得氣, 我隻能順著。”


    李世民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當然更信任宇文珠。雖然他理智上知道有孫思邈在,宇文珠也培養了不少可以進產房的女醫, 自家觀音婢肯定會安然無恙。


    見弟弟仍舊眉頭緊皺,李世民笑著道:“你嫂嫂知道你肯定會把弟媳叫回來, 才瞞著你。現在弟媳回來可能也會錯過, 你還是讓她在嶺南幹活吧。”


    李玄霸垂著頭道:“抱歉,我不知道……”


    李世民再次打斷道:“你這麽說,我和你嫂子都會不高興。”


    李玄霸道:“我知道了……等等,嫂子正懷孕,你還親征?!”


    李世民看著弟弟震驚的表情, 疑惑道:“正因為你嫂子懷孕了,我才能親征啊。”


    李玄霸:“……”


    皇帝有了孩子, 雖然還沒出生,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生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模樣, 但既然有了, 就可以放你出去浪了?


    朝中公卿這是有了繼承人就安心, 還是單純在朝中留個“人質”?


    李玄霸深呼吸了幾下, 無語地扶額:“行吧。”


    李世民更加疑惑,不明白弟弟在無語什麽。


    算了,反正阿玄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多得是,無視就好。反正阿玄忍無可忍的時候,自會有行動。既然阿玄隻是歎氣,就表示自己可以無視。


    李世民樂嗬嗬地繼續準備親征。


    其實李世民心這麽大的鍋還得李玄霸自己背著。按照正常情況,李世民肯定會對第一個孩子很擔心。他還沒有孩子呢。


    但李玄霸告訴李世民,他將有十幾個孩子,光是長孫康寧就能生七個,他就不擔心了。


    李世民對李玄霸的話深信不疑,觀音婢肯定能順利誕下孩子。他不用擔心自己有沒有繼承人,隻用擔心繼承人太多“幾龍奪嫡”。


    李玄霸得知了二哥的想法之後,真是想把二哥揍一頓。


    這還能把鍋甩給自己?!


    李玄霸甕聲甕氣道:“但你不能親眼見到第一個孩子出生,真的不會遺憾?”


    李世民沉默了一會兒,一如既往地笑道:“我是皇帝,沒辦法啊。”


    李玄霸道:“我替你親征。”


    李世民搖頭:“我能親征的機會不多了。這四年我都憋在京中,快悶死了。”


    李玄霸:“……”


    李玄霸捏了捏拳頭。


    什麽“我是皇帝沒辦法”,你就是覺得親征的機會比第一個孩子重要!


    皇帝和晉王又扭打起來,被太上皇後一頓訓。


    太上皇就像隻溜達雞似的背著雙手來看了一眼,正準備背著手溜達走,李世民問道:“父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李淵問道:“你擔心我在京中給大德添麻煩?”


    李世民搖頭:“沒人能給阿玄添麻煩。我隻是想著父親的身體還好,或許也想動一動。我聽聞父親一手箭術不亞於我,我還沒有和父親並肩作戰過。不過西域遙遠,路途艱辛,還是算了。”


    李世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這麽一問。


    隻是在看著父親時,他想起阿玄說在原本的曆史中,他曾經與父親並肩作戰過。


    父親孤身突入敵營,他率領騎兵援救。父子二人共同在戰場上馳騁。


    矯情了一下,李世民又放下他心中短暫的軟弱,繼續去庫房清點李玄霸從嶺南給他帶回來的亮黃色塗料,去粉刷他的玄甲兵盔甲。


    內庫裏的亮黃色塗料都是六詔和嶺南進貢,他本以為這些塗料很稀有,結果李玄霸運了幾大船回來,告訴他這些塗料在當地就是平價貨。


    平價貨也無所謂,好看就行。


    “隻塗一個顏色組成隊列不好看,不同的隊列塗不同的顏色!”


    某太上皇在後麵幽幽道,嚇了李世民一跳。


    李玄霸從門口探頭,被母親拽著後領拖走。


    李玄霸和母親一同離開時,小聲道:“父親在晉陽一直孤身奮戰,身上落下不少暗傷,太醫說父親曾經失血過多,需要養著。”


    竇慧明揉了揉李玄霸回家後就胡亂束著的頭發:“娘親知道,你父親也知道。”


    李玄霸道:“以我對二哥的了解,他有時候過於大大咧咧,恐怕忘了。”


    竇慧明道:“二郎自己也身披數創,他不是忘了,是沒當回事。所以,你父親也不會把身上的傷當回事。”


    李玄霸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曾經李淵對他很好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心情。


    李淵傷他和二哥太深,本人也有無數的缺點,他厭惡李淵,也鄙夷李淵。


    李玄霸道:“留在宮中享福不好嗎?”


    竇慧明道:“你告訴他,他會是被移出開國皇帝祭祀的開國皇帝,他就不想在宮中享福了。”


    李玄霸驚訝:“父親連這個都和母親說?”


    竇慧明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笑容:“雖然你父親常常不聽我的勸說,認為我一介女子,不懂太多事,但無論大小事,無論再大的秘密,他都會告訴我。”


    李玄霸嘴唇嚅動了一下,拽住母親的衣袖:“二哥和父親都很勇猛,他們都能平安歸來。”


    竇慧明微笑:“當然。在他們回來前,我們要守好這個家,護好觀音婢和她的孩子,不讓他們操心。”


    李玄霸點頭。


    皇帝和太上皇一起親征,後世會怎麽說?


    他們一定會說唐太宗李世民忌憚李淵,把李淵一起帶去西域戰場吃苦,害得李淵奔波勞累提前病逝吧。


    時光在李世民和李淵在對盔甲塗料的爭吵中飛逝,途中李玄霸和李智雲出來指指點點,認為玄甲兵就應該塗成黑紅色,被李世民和李淵父子二人聯手轟出去。


    李智雲氣得跳腳。


    他這次也會隨行,可不希望自己的兵也穿著花裏胡哨的盔甲。


    盔甲上還要插羽毛,太奇怪了!


    李玄霸安慰李智雲:“沒事,我會讓史官把這件事記錄下。後世人會站在你這邊。”


    褚遂良揚了揚自己手中的小冊子和毛筆,表示自己已經據實記下皇帝、太上皇與晉王、楚王的爭吵,晉王那句“後世人會站在楚王這邊”的話也記錄上了。


    晉王回京後,他每天記錄帝王起居的時候心情都很好,就像是在記錄一本趣聞集。


    等他年老致仕,就寫一本《貞觀嘉話》,把一些不好記錄在《起居錄》的瑣事寫下來,就當是野史小故事,純屬虛構,一定會比《世說新語》更有名氣。


    看見褚遂良笑眯了的眼睛,李玄霸就知道他在“嘲笑”什麽。


    李玄霸問道:“下次我去嶺南,你要不要去愛州當刺史?”


    褚遂良收起笑容:“象林要重新劃為日南州,陳將軍要去坐鎮日南州了嗎?何時啟程?我先安排好家人。”


    李玄霸道:“不急,至少等二哥親征回來。”


    褚遂良道:“好。我先做準備,請殿下給我寫封薦信,我想去拜訪京中的馮家人。”


    李玄霸笑道:“你去拜訪便是,不用我的薦信,馮家人也會恭恭敬敬地對待你。”


    褚遂良跟著笑道:“但有殿下的信,他們會更信任我。”


    李玄霸道:“好吧。”


    其實他隻是想起褚遂良會被流放愛州,給褚遂良開個玩笑,沒想到褚遂良這麽積極。


    褚遂良好不容易從隴右回到京城,下一步就該入三省中樞了,他居然對再次被外放到更偏遠的地方絲毫沒有怨言?


    那他不把褚遂良外放到愛州,就對不起褚遂良對大唐、對他二哥的一片赤誠了。


    李智雲瞅瞅三兄一本正經的神情,總覺得三兄在使壞。


    算了,三兄什麽時候不使壞?當事人都沒怨言,自己這個弟弟說什麽?隻要不使壞到自己頭上就行。


    三月到來。


    李世民穿著噌亮的能反射陽光的銀色盔甲,在長安城門口檢閱插著五顏六色羽毛的金色玄甲兵。


    太上皇李淵身披金甲,和李世民一起在城樓上製造光汙染。


    李智雲就混在五顏六色的羽毛軍中。


    李玄霸從袖子中抽出一副茶色水晶眼鏡戴上。


    李世民激動地檢閱完自己的將士,回頭就看到弟弟那副奇怪的眼鏡。


    他疑惑道:“阿玄,你這是做什麽?”


    李玄霸扶著茶色眼鏡道:“你和父親太閃亮,把我眼睛閃疼了,我擋一擋光。”


    李淵和李世民:“……”


    李世民對李淵道:“父親,阿玄很氣人對不對?”


    李淵深有同感:“對!”


    竇慧明和長孫康寧本來有點感傷,見狀差點笑出聲,離愁別緒都被這仨活寶父子給弄沒了。


    萬貴妃叮囑溜進檢閱的玄甲兵裏,又溜回來的兒子:“上了戰場別這麽頑皮,好好保護陛下。”


    李智雲笑道:“好嘞,如果二兄要冒險,我就用槍杆子捅他的馬屁股。”


    李世民腦海裏立刻浮現玄武門之變時,李智雲和秦瓊合夥搶他人頭的新仇舊恨,當即把李智雲揍了一頓。


    萬貴妃退後了幾步,用嫌棄的眼神看兒子被揍。


    她的兒子自幼聰慧早熟,與她一樣都懂得如何在府中低調生存。她那麽聰慧的兒子,怎麽就被二郎三郎寵成了個大傻子?


    帝王一家嘻嘻哈哈離別,搞得送行的朝中公卿和送葬似的悲壯神情都沒憋住。


    蘇威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裴世矩:“陛下親征,晉王殿下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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