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夏澤笙是鐵了心要糾纏他,這些方案一定會想到辦法化解,提出來似乎除了浪費時間沒有別的意義。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夏澤笙。


    孤獨感始終縈繞在夏澤笙周圍,此時將他拋下,似乎不是個太好的選擇。


    隻是仔細回想起來……


    他印象中的夏澤笙,都是乖巧聽話的,從沒有這般難纏。


    車子駛過了二沙島的出口,轉向番禺大學城,並很快從大學城附近下了高架。


    比起白雲居附近的安靜,這邊一下高架就熱鬧了起來,兩邊都是居民樓,樓下的各種大排檔、燒烤、酒吧熱鬧紅火,大部分都要淩晨三四點才打烊。


    路邊大部分都是年輕的麵容,或呼朋喚友,或男女牽手。


    “這就是大學城嗎?”夏澤笙饒有興趣地看著窗外,感慨道,“年輕可真好啊,還有書讀。”


    “離大學城還有二十分鍾車程。”秦禹蒼把車停在了一個老舊居民樓半地下停車庫裏,“我和同學搬出來,在這邊住。”


    兩個人從停車場出來,夏澤笙提著那箱子下了車,左右看看,忽然問他:“你餓不餓?”


    秦禹蒼看他。


    他又說:“我餓了,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


    人都帶回來了,也不至於差這一頓飯。


    秦禹蒼帶著他到了最近的大排檔,夏澤笙坐下來,看什麽都好奇,不光點了好幾個菜,又起身去逛了一圈燒烤攤,點了一打生蠔,還有各種烤物,最後讓老板上了紮生啤。


    他那好奇寶寶的樣子,莫名有點好笑,秦禹蒼問他:“夏先生沒有吃過路邊攤嗎?”


    “這種的沒有過。”夏澤笙說,“以前做藝人那幾年不可能坐在馬路邊上吃宵夜的,不然被拍到就要上頭條。後來和我先生結婚後,晚上都想等他回家一起吃飯,也很少在天黑後出門……不過他應酬有些多,很少能在淩晨前到家。”


    何止是淩晨前到家。


    他回家的時間都很少。


    秦禹蒼想。


    二沙島的別墅大且冷冰冰的,寂靜的像是埋葬人的墳墓,多待一秒都讓他窒息。他寧願在公司徹夜開會,又或者從某個不知名的情人身邊醒來,也不願意回到那裏。


    可是就是這樣的牢籠,夏澤笙住了有小十年,他如何忍耐?


    每一個夜晚,他都在等待自己回家?


    “那麽晚,你等不到他怎麽辦?”秦禹蒼問。


    “也沒有怎麽辦,繼續等,等到他回來就好了。”夏澤笙輕描淡寫,這時候菜上來了,他轉移了話題,“來,吃飯,你也吃。”


    很快,燒烤與啤酒也來了。


    秦禹蒼這輩子不怎麽輕易喝酒,於是看著夏澤笙喝。


    他像是經曆一場冒險,拿起杯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淺嚐了一口,很快眼睛亮了一些,安靜地又喝了一大口,生啤的泡沫有一些沾在了他的嘴角,讓他看起來帶了點笨拙的俏皮。


    秦禹蒼忍不住從內兜拿出手帕,擦掉了那點泡泡。


    夏澤笙愣了一下,看他手裏捏著的手帕,又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


    “怎麽了?”秦禹蒼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真的很像我先生。”


    “夏先生,占人便宜不是這麽占的。”秦禹蒼說,“我見過秦驥照片,我們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不……”夏澤笙搖頭,“不是外貌。是氣質……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很像。”


    這次秦禹蒼沒有再反駁,隻是對他肯定地說:“你喝醉了。”


    第4章 教訓


    一桌子的菜,夏澤笙也並沒有吃多少,一直在喝酒,他眼睛亮晶晶的,越喝越亮。


    秦禹蒼很懷疑他真的醉了。


    可是他起身走路很穩,說話思路清晰,一點也不像是醉了的樣子。


    路過士多店的時候,秦禹蒼讓夏澤笙稍微等了一會兒,他進去買了牙刷牙膏和毛巾出來。


    這片六層樓房原本是工廠宿舍,因為大學城落成,而工廠搬遷,這裏便順應需求,改成了統一的學生宿舍,一室兩廳,配置齊全,價格低廉,不少不願意住在校內的學生都搬到了這裏。


    秦禹蒼研二的時候拿到了第一筆賣軟件的錢,就搬了出來。他不想顯得太特立獨行讓人注意自己跟之前的秦禹蒼出現不同,於是便把梁丘鶴也慫恿著一起搬了出來。


    推門進去,便是個客餐廳一體的起居室,連著一個晾曬陽台,左右各有一間臥室。


    門都敞開著。


    秦禹蒼領著他進了左邊那間臥室,對他說:“平時沒人來,有些亂。”


    其實不亂。


    那間亂糟糟的臥室,是他同學的。客廳則幹淨整潔,與他的臥室如出一轍。


    “你休息一下最好去衝個涼,頭發還潮著,容易感冒。”秦禹蒼說,“你有帶換洗衣物嗎?”


    夏澤笙把手裏裝著原石的箱子放在了桌上:“就這個。”


    秦禹蒼感覺自己多餘問


    他從衣櫃裏拿出一套拿出新的枕頭和床單,準備把自己睡過的床品換下來。


    夏澤笙問:“我們不一起睡?”


    秦禹蒼手一頓,回頭看夏澤笙。他正脫下那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放在了屋子裏唯一一把椅子上,纖細的手指勾著領帶活節,緩緩拽開,因此露出他白皙的手腕。


    夏澤笙解開了西裝的扣子,把西裝脫下,手指勾著,扔在了大衣之上,然後是身上的馬甲,最後剩下隻剩下一件淡灰色的襯衫,扣子被他靈巧的指尖掃過,便解開了兩顆。


    他走到了秦禹蒼的麵前,走得很近,幾乎與他貼在了一起,微微仰頭與秦禹蒼對視。他身上的茉莉香味又隱隱飄來,比剛才在車裏更加清晰。


    不隻是香味。


    他頭發已經亂了,有一縷劉海落在他的鼻梁上,夏澤笙的山根高挺,可是鼻尖卻有些圓潤,讓他顯得輪廓立體卻十分溫潤。


    如此近的距離,秦禹蒼能夠能從夏澤笙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倒影……瞧見他纖長的脖頸上因為遇見冷空氣微微緊張的肌膚,甚至感應到他呼吸時胸腔在解開的襯衫下的起伏……


    秦禹蒼移開視線:“今晚我睡客廳,你在我臥室住。”


    夏澤笙笑了一聲,從他手裏接過洗漱用品,走了出去,很快,衝涼房就響起了嘩啦地水聲。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勾勒出夏澤笙的人影。


    即使光影朦朧。


    依然能直觀的了然夏澤笙的身材有多麽美好。


    能夠清晰地想象到,在霧氣折騰中,水柱落在他的肩頭,又飛濺起水花。


    水珠可能會順著他的肩頭滑落,滑過他的蝴蝶骨,滑過他筆直的背脊,在腰肢那裏滑出一道弧線。


    然後是……


    秦禹蒼回神,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從下午在白雲居遇見夏澤笙開始,事情就有點脫離掌控,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感覺今天晚上這麽心力交瘁。


    秦禹蒼將屋子裏的床品,在木沙發上鋪好,又進去整理自己那張空蕩蕩的床。上輩子,家裏不是有菲傭就是有住家阿姨,從來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如今重活一世,這種事他也做得很嫻熟。


    衝涼房的水聲停了。


    接著他聽見“哢噠”一聲,回頭就見夏澤笙已經進了屋子,且將房門在身後鎖上——他明明給了夏澤笙一套睡衣,如今隻有上衣在夏澤笙身上穿著,空蕩蕩的,遮擋到大腿根部,下麵是一雙筆直的腿。


    “我剛剛想說……”夏澤笙的頭發還潮著,不光是他的發梢在發潮,他的整個人都潮濕著,卻又溫熱,靠在秦禹蒼的懷裏的時候整個人柔軟又溫順。


    濕漉漉的頭發不再整齊,淩亂的在夏澤笙的頭上,成了俏皮的自來卷,一滴晶瑩的水滴妄圖從他耳邊落下,卻被秦禹蒼接著,然後那縷頭發被他勾到了夏澤笙的耳後。


    夏澤笙身上的茉莉香味更濃了一些,秦禹蒼忍不住想這真的是香水嗎?還是他的體香。


    他看看秦禹蒼邀請:“其實床這麽大,我們可以一起睡。”


    秦禹蒼太清楚這代表什麽,可是他隻能明知故問:“夏先生,我們隻是陌生人。”


    “是嗎?”夏澤笙怔怔地看著他,“隻是陌生人……可是我看見你,便有一種熟悉感。你真的很像……真的很像……”


    “你醉了。”秦禹蒼對他說。


    “嗯。”夏澤笙竟然讚成,眼睛裏亮亮的,“我也覺得我喝醉了。可是喝醉的感覺原來沒有那麽糟糕,喝醉了原來什麽都敢做。”


    他的眼神裏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一些膽大。


    一些曖昧。


    還有一些小心翼翼的試探。


    秦禹蒼上輩子見得多了這樣的人。


    金錢伴隨著權力,權力又滋生了貪欲。人們蜂擁而至,試圖從這份權力和金錢中分一杯羹,為此他們可以交付很多東西……最基礎的就是身體。


    他見慣了風月場,怎麽還會看得上這樣青澀的挑逗。


    可是夏澤笙的眼裏還有別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試探。


    自我欺騙的悲傷。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思念……


    “我早就想試試了。”夏澤笙笑著說,“想試試我這樣做,秦驥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因此出現在我眼前,哪怕是罵我,鄙夷我,甚至唾棄我……什麽都好,我都接受。隻要他出現,隻要讓我再見見他……”


    笑還不曾隱匿,淚水已經順著他的臉頰落下來。


    像是廣州冬日的雨。


    陰陰鬱鬱,涼人心肺。帶著一種溫婉的淒美。


    秦禹蒼本該將他推開的手,因此頓了頓。


    夏澤笙踮起腳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親吻了他的嘴唇。他的嘴唇柔軟冰涼,淚滑過的地方,有一點點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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