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相反,項家一行車馬婢仆蜿蜒成龍,向後望不到尾。


    走在前麵過橋,怕是沒兩三刻鍾都走不完。


    但蕭何從來小心謹慎,又看人極準,曹參也頗有做人智慧。


    就神色怡然地應了:“諸位請先行。”


    剛冒個話頭,項梁就已經重回主車,命令車夫駕車:“前行過橋,入鹹陽!”


    曆史中未來的楚漢雙方在入城橋頭狹路相逢,最終楚方先行。


    蕭何與曹參等人立在原地,目送絡繹不絕的車馬從麵前經過。


    看樣子還要等待許久。


    坐在車上顛簸半日的呂雉呂娥姁,跳下車,活動活動腿腳,走到蕭曹二人身邊。


    “一時爭先,豈知始終當先?”


    呂雉一句話,竟暗暗符合了曆史上楚漢爭霸的走向和結局。


    從沛縣一路結伴行來,蕭何對這個隻帶上兩個隸妾就敢獨身入鹹陽的呂娥姁,越發讚賞。


    言談有物、胸襟開闊,不愧是呂太公膝下息女。


    對於呂娥姁的開解,蕭何笑得豁達:“眼下勢不如人,禮讓三分,方是存身之道。”


    曹參與蕭何是同鄉、同僚更是好友,對一同被征調入鹹陽的呂娥姁也一樣多有欣賞。


    “娥姁言之有理,先行一步未必就能始終領先。”


    又笑得意味深長:“那一行人不識吾等,吾等卻識得他們。”


    呂娥姁若有所悟,“那一行是被遷入鹹陽的楚地富豪……難道是舊楚國大將項燕後人的項家人?”


    蕭何壓低嗓音,也是笑意不明道:“可不正是脫身不成被逮回來的項家人?”


    “此前章台宮中親下旨令,又有廷尉派親信正監,親至楚地,‘護送’項家人和楚地富豪遷徙鹹陽……”


    呂娥姁立時明悟:“項家人近乎被押送入鹹陽,之後多半也是軟禁城中的命運。”


    而他們這一行,她與蕭曹二人是征調入鹹陽,劉太公一大家子則是因


    劉季得到重用而來鹹陽團聚。


    論前途與自由,或許還真是應了她的話:一時爭先,未必始終當先。


    蕭何和曹參皆讚同呂娥姁的看法。


    不過生性謹慎使然,又道:“不過吾等的前途,也未必一定光明遠大。”


    雖可能是在鹹陽的劉季引薦了他們,但未知全貌,個中幹係牽扯,也不好下定論。


    況且先前自仙使降臨,朝廷就先後數封文書傳達郡縣,管中窺豹,可知鹹陽大變。


    此次入鹹陽,前路如何,他也心中忐忑。


    ……


    相比還等在橋那頭的蕭何一行,當先過橋並搜檢入城的項梁等人,已經目睹了鹹陽的大變……


    自打進入鹹陽城,座下馬車竟就幾乎沒了顛簸感。


    項籍驚訝地掀起車簾從窗欞看出去,一眼過後,整個人直接鑽出車廂!


    站在車轅上,舉目張望,仔細去看鹹陽城……


    馬路平直寬闊,整潔幹淨,暴雨過後不見哪怕一個小水窪,更無半分泥濘。


    迎麵卷來的秋風之中,隻有雨水的濕潤氣息,以及黃泥的些許土腥芬芳。


    十一歲的少年項藉震驚無比!


    眼前的鹹陽城幹淨整潔,黔首行走在馬路兩側,人車分離,秩序井然。


    全無屎尿在泥水裏漚泡後,那一股汙穢不堪的臭味兒!


    “叔父你說錯了!鹹陽沒有屎尿橫流,反而比故地都幹淨整潔太多了!”


    那到鹹陽來居住生活,也沒那麽艱難嘛!


    (周邈:或許你叔父所說的艱難,還有另一層麵的意思?)


    項梁從車裏鑽出,隻恨怎沒同乘一車,否則就能把項籍那小兒的嘴給捂住了!


    “毋要妄言!”


    沒看見馬路兩側走著的黔首,因為他的話太大聲,都紛紛看過來了嗎?


    個個都目光不善得很呐!


    項籍不再妄言,他換個話題:“叔父你說所謂仙使乃是始皇帝……”為穩定人心而捏造出來的,我看不像啊?


    這不和文書上說的一樣,有大神通嘛!


    “禁言!”


    沒等項籍說完整句話,就已被項梁尖利又高亢的一聲喝止!


    咬牙切齒低聲道:“毋要妄言,當心族滅!”


    到了鹹陽地界,還什麽話都往外說,真是不要命了!


    然而,就在項籍口中說出‘仙使’二字時,就像觸發了某種機製。


    仙使?


    誰在說仙使?


    聽語氣還很輕慢!


    原本還隻是部分黔首疑惑地看過來,這會兒是‘唰!’地一下,附近所有黔首都看向了項藉!


    那道道目光譴責、警惕、憤怒……就像刀子一樣,刀刀紮向站在車轅上的項藉身上。


    莫說還是十一歲的幼年版西楚霸王,就是後麵主車車轅上的項梁,眼看鹹陽黔首惡狠狠地盯著項藉不放,視線追隨車隊前行而移動……


    也不由頭皮一緊!


    這些黔首的眼中,半點沒有楚地百姓麵對他們時的敬畏閃躲,目光中有他從未見過的令他驚悸的情緒。


    就像是……就像是楚地蠻荒密林中,信奉山鬼精怪的蠻民,卻被砸了供奉的泥塑木雕神像。


    項梁見識過那些蠻民的狂熱和野蠻,項藉雖沒目睹過,卻本能地開始感到局促、退縮。


    突然黔首之中也有如喜樂一樣有些見識的,看出了車隊的來路:


    “他們是楚地來人!”


    “嘩!”


    一個‘楚’字在人群中掀起驚濤駭浪!


    “舊楚國之人?”


    “刺殺仙使的那個舊楚國?”


    項梁眼看那些黔首陡然仇恨的神情變化,當即對侄子喝道:“進去車中!”


    這一次沒再多費唇舌,項藉‘嗖!’地一下就鑽了回去。


    “走快些。”項梁吩咐車夫後,也回到車中去。


    原本也想出來透透氣的項伯和項莊等人,趕緊坐了回去。


    隻悄悄地掀開車簾一角,從簾縫中偷窺車外的鹹陽城。


    坐回車中的項梁,腦海浮現剛才那些黔首如狼似虎的眼神,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從百姓的麵貌可以觀察一個國家的興衰。


    而外麵的黔首個個凶悍昂揚,全無半分萎縮頹靡。


    即便僅是鹹陽一地如此,都城不亂,四方便也有回旋餘地。


    況且,若仙使果然為真,短短兩月,鹹陽就有如此大變,關東中原之地又怎會一直糜爛?


    複楚雪恨。


    恐怕更加遙遙無期了……


    果真天命不在楚嗎?


    ……


    與差點引起民憤,因而速速遁走的項家車隊不同。


    蕭何一行在城門橋頭接受過搜檢,就順利低調地入了鹹陽城。


    一行剛踏進鹹陽城,就已為眼前的景象震驚不已!


    雖是泥土路麵,但暴雨過後,卻並不泥濘難行,也無積水的水窪。


    馬路兩側的人行道路用石磚鋪就,更是幹爽潔淨。


    入城以後,除了年邁的劉太公和劉媼,由大兒劉伯駕牛車行駛在馬路上。


    劉伯妻兒、劉仲和劉交及其妻兒們,以及劉季的外婦曹氏及庶長子劉肥,都滿目新奇地在道上步行。


    呂娥姁也從馬車上下來,與蕭何、曹參等人一起在人行道步行。


    下來步行,就更容易看得清路麵玄機了。


    呂娥姁:“傳聞鹹陽橫縱幾條大街,最初在營建時,需挖開路麵至堅硬土層,而後鋪上較大碎石層牢固地基,再鋪小碎石層填縫,後鋪一層細泥沙,最上再鋪青石板。”*


    蕭何點頭:“傳言確是如此。隻是傳達郡縣的公文道:仙使馭使座下神獸,整修鹹陽道路萬裏。


    想來眼前就是仙使座下神獸整修過的了。”


    此時曹參發現了人行道和馬路交界處,有格柵孔洞的井蓋,“看來路麵無積水,除了精準的傾斜坡度,還有這不起眼的下水道了。”


    有關改建鹹陽城市下水道,也有一道公文通告各郡縣。


    以前曹參不明就裏,甚至心懷猜疑。


    如今親眼所見,方知在這座鹹陽城地下,果真有著龐大複雜的密如蛛網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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