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星人?”陳海蓮沒聽明白。


    “科幻作家劉慈欣寫的《三體》中,三體星人是直接通過腦電波溝通的,思維透明,不會撒謊,不會欺騙——扯遠了。陳警官,你不覺得用這樣的方式來找出凶手,有點太幼稚了嗎?”


    “如果你真的認為我的想法幼稚,也許你也有點幼稚。”陳娟說。這句話嗆得蘇靜說不出話來,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了。


    房間裏靜默了一刻,陳娟說:“孩子們玩這個遊戲之前,會發誓遵守遊戲規則,也就是說,不管‘國王’要求他們做任何事情,他們都會照做,要求他們回答任何問題,他們也會如實回答——這是讓遊戲能夠進行和好玩的前提條件。但是對於你們而言,發這樣的誓顯然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凶手不可能真的這麽老實。但是我要提醒一點,我們兩個警察會全程旁觀你們玩遊戲,如果有人在回答某些關鍵問題的時候說假話,並且被我們識破,意味著什麽,恐怕就不言而喻了。那會讓自己變成嫌疑最大的人,幾乎等同於暴露了凶手的身份。”


    “明白了,原來如此。不得不說,這方法很妙。既然如此,我們就開始吧。”趙從光說。


    “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蘇靜說,“你們怎麽辨別,某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陳娟拿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展示了一下夾在裏麵的一遝紙,說道:“在把你們八個人鎖定為嫌疑人後,你們認為我們會什麽都不做嗎?我不妨直接告訴你們,最近這一兩天,我們通過各種途徑,調查了你們的相關情況,收集到的線索和信息,有幾十頁那麽多。所以在開始遊戲之前,我再次提醒,別當著警察的麵撒謊,這不是一場普通的遊戲,我們會全程錄音,你們說出的話,有可能成為日後的證據。”


    房間裏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似乎每個人都在思索著什麽。陳娟說:“怎麽樣,可以開始了嗎?或者說,有人想要退出?”


    “現在退出,等於直接承認自己心虛,那這個人肯定就是凶手了。”餘慶亮掃視周圍的人,沒人提出異議。顯然凶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可能主動跳出來成為嫌疑最大的人。


    “那麽,由我來洗牌和發牌吧。”何衛東說。他抓起桌上的八張撲克牌,把牌全都蓋過去,背麵朝上,雙手把牌洗散,再隨機派發給在場的八個家長。


    “拿到鬼牌的就是本輪的‘國王’,直接把牌亮出來吧。”何衛東說。


    “我拿到了。”餘慶亮把鬼牌翻過來,放在桌上。


    “你隨便選一個人來問問題。”


    餘慶亮幾乎都沒怎麽想,就望著鄒斌問道:“鄒斌,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鄒斌大吃一驚:“什麽意思?你懷疑我?”


    “現在是我在問你。”


    “不是……為什麽你要問我昨晚去哪裏了?”


    何衛東說:“鄒斌,你聽清楚規則了嗎?現在是拿到國王牌的人在問你,你隻能回答,而不是反問!”


    鄒斌臉上露出十分不自然的表情,極不情願地囁嚅道:“我昨天晚上十點多出去了一趟,去南部新區了……”


    “去幹什麽?”餘慶亮問。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吧?”


    “你連第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清楚!我問你去哪兒了,自然是指一個具體的地方。我知道你去南部新區了,但是具體去的哪裏,你不打算說出來嗎?”


    鄒斌沒吭聲,有些憤怒地看向餘慶亮。


    這時,坐在中間的陳娟說道:“這樣吧,我們把規則稍微放寬一些,提問的人和被問到的人,可以就某個問題自由地對話,不用拘泥於提問的次數,被問的人也可以反問提問的人。總之隻要把對方提出的問題解釋清楚,讓大家都明白就行了。”


    沒人有異議,於是鄒斌和餘慶亮繼續對話。餘慶亮說:“昨天下午警察來我們家調查,再加上晚上她們四個媽媽討論過之後,我們就猜到,這起案件的真凶也許就在我們這幾個家長之中。我當時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你,至於原因嘛……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就直說了。梁淑華跟我講過,你們夫妻倆關係很差,而且陳海蓮經常抱怨你不賺錢,所以我覺得,你是我們這些人中最迫切需要錢的人。”


    “想到這一點後,我坐不住了,想去你家找你聊聊,探一下你的口風。沒想到剛到樓下,就看到你走下來了,然後用手機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朝某個方向騎去。於是我也掃了一輛車,跟在你後麵,一直沒被你發現。到南部新區的時候,你騎車的速度加快了,拐進一條小巷,我稍微慢了一步,就跟丟了。”


    聽了餘慶亮的話,鄒斌怒不可遏,說道:“我是沒什麽錢,但我也不缺吃不缺穿,沒到要去綁架的程度!更不可能綁架自己的女兒!你也是當爹的人,怎麽能懷疑我?”


    “那我該懷疑誰?這一圈人裏麵,哪一個不是當爹媽的?哪一個不是有可能連同自己的孩子一起綁架了的?”


    鄒斌無話可說了。何衛東說:“別再說什麽‘為什麽要懷疑我’這種無意義的話了,既然已經確定了真凶就在你們當中,自然懷疑誰都是有可能的。鄒斌,你就直接回答餘慶亮提的問題吧,你昨天晚上十點之後去南部新區的什麽地方了,去幹什麽?”


    鄒斌瞄了一眼身旁的陳海蓮,低聲道:“我去按摩了。”


    “什麽,按摩?我還以為你去喝酒了。女兒都丟了,你還有心情按摩?”陳海蓮瞪著眼睛說。


    “就是因為心情太壓抑了,才想要放鬆一下。”


    “家旁邊那麽多按摩的地方,你為什麽要跑到南部新區去按摩?”


    鄒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隔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那個地方……按摩得更好一點。”


    “按摩店叫什麽名字?”何衛東問。


    “麗麗按摩……”


    陳海蓮一聽這名字就覺出了端倪,怒道:“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正規的地方!行啊,鄒斌,你現在學會背著我嫖娼了是不是?”


    “什麽嫖娼?當著警察的麵別瞎說!”鄒斌麵紅耳赤地說道,自己也意識到這事沒法用正常邏輯來解釋了,“隻是……稍微給你捏幾下胸啊肚子什麽的罷了,沒有性交易!我花得起那錢嗎?”


    “這種地方的小姐也不是什麽高級貨色吧?要不你跑那麽遠幹嗎?就是衝著消費低去的吧!”


    “夠了,你們倆要吵回家去吵!”陳娟製止道,然後問鄒斌,“你說的這家按摩店,我們會去查證的。”


    “行,陳警官。麗麗……我是說,按摩店的老板娘,可以給我做證。”


    何衛東問餘慶亮:“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餘慶亮沮喪地搖了搖頭。


    “那就進行第二輪吧。”


    何衛東再次洗牌、發牌。這一次拿到國王牌的,正好是上一輪才被詢問的鄒斌,現在主動權掌握在了他手裏,但他卻顯得有點茫然,似乎並不知道該問誰或者問什麽問題。


    思索了一會兒,鄒斌望向靳文輝,問道:“你最近去過些什麽地方?”


    靳文輝一愣:“你問我?”


    “是的。”


    “你說的‘最近’是指什麽時間範圍?”


    “就是綁架案發生的前後十天吧。”


    “這二十多天的時間裏,我去過的地方多了,你不可能要我一一說出來吧,我也記不住那麽多。”


    “那你就說,有沒有去過周邊的區縣或者異地。”


    靳文輝回想了一下,說:“這段時間我基本上都待在本市,好像出過一次差……對,綁架案發生前,我去過蘇州出差,在那裏待了兩天,是跟公司的另一個同事一起去的。”


    “怎麽去的?”


    “當然是乘坐飛機,蘇州這麽遠,難道開車嗎?”


    “綁架案發生之後,你就沒有離開過本地了?”


    “對,兒子失蹤了,我自然非常著急,跟公司請了假,連上班都沒去,更不可能去外地出差。”


    “好吧,我問完了。”鄒斌說。


    何衛東再次洗牌和發牌,讓拿到國王牌的人說話。陳海蓮把手裏的鬼牌放在桌上,猶豫許久後,望向梁淑華,說:“對不起,我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提這件事,但是為了找到薇薇,還有另外幾個孩子,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因為這些人中,我最懷疑的,就是你。”


    第四十八章 國王遊戲終極版(二)


    聽到陳海蓮這樣說,梁淑華的臉瞬間變得煞白,她當然知道陳海蓮說的“這件事”是什麽,惶恐地搖著頭,乞求道:“海蓮,求你,不要問這個。我發誓,我跟這起案子沒有關係!給我留點顏麵,求你了!”


    梁淑華說這話的時候,眼淚都流下來了,陳海蓮見狀,便有些於心不忍,抿著嘴唇不說話了。蘇靜打量了一下她們倆,說道:“什麽意思?有什麽事是不能提的嗎?”


    其實在場的人,除了蘇靜、趙從光和餘慶亮,都知道梁淑華有偷竊癖的事。而梁淑華最在乎的,自然是丈夫,其他人知道倒也算了,如果讓丈夫知道這件丟臉的事,她的婚姻便會出現危機,家庭也會隨之破裂,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局麵。


    蘇靜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聰明的她立刻意識到了:“看來你們都知道這事,隻有我和趙從光不知道嗎?”


    她轉向陳海蓮,說道:“不過,你剛才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說你最懷疑的人,就是梁淑華,要是不把這話說完,恐怕是沒法收尾了。”


    陳海蓮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梁淑華,我知道這件事對於你來說很丟臉,你也不希望別人知道,特別是你丈夫餘慶亮。但是你也知道,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得了病就不該諱疾忌醫,我相信老餘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會理解和幫助你的。所以,為了把這件事搞清楚,你還是讓我問吧。如果你不是凶手,肯定也希望能洗清嫌疑吧?”


    梁淑華無話可說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餘慶亮茫然道:“你們在說什麽?”


    “梁淑華有偷竊癖,老餘,這件事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們親自目睹,加上她自己也承認了,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所以我現在想問的是,梁淑華,你的這個秘密,是不是被你女兒無意間知道了?然後她又告訴了另外四個小夥伴。你得知此事後,害怕他們泄露秘密,所以……”


    沒等陳海蓮說完,梁淑華就哭喊起來:“所以我就把他們五個人全都綁架了,然後殺掉滅口嗎?陳海蓮,你到底把我想成什麽人了?對,偷竊癖這事是很丟臉,但還沒有到為此殺人的程度!更別說被綁架的人裏還有我自己的女兒!隻要思彤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你讓我把這件事告知全天下都無所謂。我這樣回答,你滿意了吧!”


    “你別激動,好嗎?咱們好好說。偷竊癖這事,是你自己告訴我們的,隻偷一些不太值錢的東西,也是你自己說的。萬一事實並非如此呢?比如說,其實你偷竊過某些非常貴重的物品,一旦被曝光,就將麵臨數十年的刑期,整個人生都毀了,這樣的情況下,你做出極端的事情,就並非完全不可能了吧?”陳海蓮說。


    梁淑華不再咆哮了,淒然一笑,說:“隨你怎麽說吧,警察如果能查到我偷了什麽國寶或者價值連城的古董,那就把我送進監獄好了。反正我的人生也快要分崩離析了。”


    陳海蓮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對何衛東說:“我問完了。”


    “那繼續下一輪。”何衛東說。


    這一次的“國王”是靳文輝,他把鬼牌放在桌麵上,說:“我想不出來該問誰什麽問題。”


    “那你是要放棄這次機會嗎?”何衛東問。


    “不,讓我想想。”靳文輝思索一陣,對餘慶亮說,“老餘,我不是針對你啊,隻是覺得如果什麽都不問,會破壞遊戲規則,所以就問你一個問題吧。你說昨天晚上跟蹤鄒斌,然後跟丟了,那麽之後,你做了什麽?”


    “跟丟之後,我在附近找他,結果沒找到。我沒想到他會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按摩店裏。”


    “你找了他多久?”


    “幾十分鍾吧。”


    “然後呢,就回家了嗎?”


    餘慶亮沉默片刻,說:“沒有立刻回家。”


    “那你在南部新區做什麽?”


    “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幻想著能不能突然發現藏匿思彤他們的地方。”


    “你覺得他們一定會在南部新區嗎?”


    “當然不確定,但我也沒法把整個市區都找一遍吧。南部新區是離得最近的。”


    “那你什麽時候回的家?”


    “淩晨三四點鍾。”


    “這期間,有人能證明你在做什麽嗎?”


    “我一個人出的門,大半夜的,大家都睡覺了,當然沒人能幫我證明。”


    靳文輝點了下頭,問梁淑華:“抱歉,雖然按照遊戲規則,我不能向兩個人提問,但這個問題是與之相關的,所以為了把事情弄清楚,隻有問你了——你知道老餘昨晚出去的事嗎?”


    “知道,”梁淑華有氣無力地回答,“他說想去找鄒斌談談。”


    “那他什麽時候回去的,你知不知道?”


    梁淑華搖頭:“我睡著了,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他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的衣服是幹的還是濕的?”


    “什麽?”


    靳文輝重複了一遍問題。梁淑華說:“衣服放在旁邊的凳子上,我沒有看出來是濕的。”


    “那就是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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