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吧,怎麽了?”


    靳文輝再次望向餘慶亮:“昨天晚上,我記得下了大雨,南部新區離高新區這麽近,應該也下雨了吧?”


    “嗯。”


    “你剛才說,在外麵漫無目的地逛了幾個小時,不可能沒有淋到雨。但是回到家後,你的衣服竟然是幹的?”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餘慶亮身上,包括陳娟和何衛東。餘慶亮頓時有點慌了,說:“我回到家,肯定換上幹的衣服了啊!”


    “那被雨打濕的衣服呢?”


    “短褲和t恤,我洗澡時就順便手搓了,然後晾在了陽台上。”


    “這就有點不合理了,你半夜三四點鍾才回家,又淋了雨,不覺得累嗎?洗衣服又不是什麽迫切的事情,為什麽不能第二天再洗?”


    餘慶亮氣呼呼地說:“因為這幾天我老婆已經心力交瘁了,如果我換在一旁不洗,等於留給她洗,我不想她這麽辛苦,就自己洗了,怎麽,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靳文輝思忖一刻,對何衛東說,“我問完了。”


    “那就繼續。”


    第五輪的“國王”,是蘇靜,她把國王牌扔在桌上,說道:“終於輪到我了,我還擔心會不會因為運氣問題,一次‘國王’都抽不到呢。”


    “看起來,你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提問了。”趙從光說。


    “是的。”


    “那你想問誰?”


    “你。”


    趙從光一怔:“什麽?你懷疑我?”


    “我不是有理由懷疑任何人嗎?”


    “但是——”趙從光望了一眼警察和其他人,壓低聲音說,“我跟你是一家人,我做了些什麽,你應該很清楚。”


    “現在想起我們是一家人了?你之前那麽多個沒回家的日子,要是能想到這一點就好了。那些日子你做了些什麽,我真的不清楚。”


    “那你想問我什麽?”


    蘇靜凝視著趙從光的眼睛,說道:“趙從光,你老實告訴我,你在外麵到底有沒有情人和私生子?”


    “蘇靜,你能不能分一下場合?”趙從光氣惱地說,“這是我們的家事、私事,跟今天的主題有什麽關係?你覺得兩位警察和另外幾個家長,有興趣聽我們在這裏掰扯跟案情毫不相幹的八卦嗎?”


    “誰說我問的問題跟案情毫不相幹?”


    “什麽?”


    “說不定我問的這個問題,會牽扯出很驚人的內幕。”


    “你瘋了嗎,蘇靜?你在說什麽?”


    “趙從光,你是在裝糊塗,還是沒想好怎麽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故意拖延時間?”


    “我隻是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我的私事,”趙從光瞪著蘇靜,“我們不能回家聊嗎?非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


    “當著警察的麵,隻能說實話,這樣的機會,我當然要珍惜。回到家還能從你嘴裏問出實話嗎?”蘇靜輕淺地一笑,“不過你也不用回答了,你剛才那句話,等於間接地承認了。否則的話,你隻需要理直氣壯地說一句‘沒有的事’就行了,何必這麽多廢話。”


    趙從光露出難堪的神情,明顯有些啞口無言。良久,他說:“就算我在外麵有情人和私生子,最多能證明我對婚姻不忠,跟這次的案件有什麽關係?”


    “你承認這一點,說明你的確是個渣男。渣男自然沒有什麽道德底線,你會做出怎樣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就不奇怪了。”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在外麵有情人和私生子,跟綁架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什麽關係?”


    “乍一看,是沒有關係,但是如果做一個大膽的猜測呢?其實我之前就這樣想過,隻是一直忍著沒有說出來,今天實在是不想再忍了,幹脆當著大家還有警察的麵,把這種可能拋出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


    “假如——冷春來是你的情人,冷俊傑是你的私生子,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驚愕的神情,望向了趙從光。趙從光本人更是張口結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後,才惱怒地說:“蘇靜,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這種狗血的劇情都能往我身上安,你怎麽不去當編劇啊?”


    “我也沒說一定就是如此,隻是說假如罷了,你先別急,不妨聽我把話說完,雖然隻是我的推測,但絕非毫無根據。理由有兩個:第一,這麽多年,我很清楚你的審美喜好,你是文化行業的,冷春來這種有幾分姿色的文藝女青年,正是你喜歡的類型;第二,冷俊傑的年齡,正好跟趙星差不多大。”


    “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十幾年前,我懷疑你有外遇的時候,就雇了一個人來調查你,雖然沒有實證,但這個人當時就明確告訴我,你有一個情人,還有一個私生子。這對母子沒在南玶市,被你安排在外地,你定期給他們生活費和撫養費。但是後來,這個女人不滿足於在異地當你的地下情人,便帶著兒子來到你所在的城市。而這個私生子的年齡,跟趙星一樣大。她用某種方法,讓這個孩子跟趙星就讀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


    “這時的你,心裏肯定很慌,不知道這個女人意欲何為。你們之間怎麽交流,發生了些什麽,我猜不到。但我猜,這個女人也許提出了一個過分的要求,那就是讓你跟我離婚,然後跟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但她不知道的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你爸退休之後,能夠當你靠山的,隻剩下我娘家的家族企業了。跟我徹底撕破臉,對你絕對沒有好處,所以你不可能同意這樣的要求。”


    “但這個女人不肯罷休,甚至威脅你,如果你不照她說的去做,她就把你的醜事全都抖摟出來,讓你身敗名裂。到時候我不但會跟你離婚,你的父母恐怕也會棄你而去,你的公司自然也會大受影響,如此一來,家庭、名譽、事業,就全都毀了,所以你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那麽,怎麽才能堵住這個女人的嘴呢?答案不言而喻。”


    蘇靜說這些話的時候,趙從光麵紅耳赤,胸口劇烈起伏著,看起來大為光火。他忍住沒有打斷蘇靜的話,等她停下來的時候,才說道:“我知道,就算我否認,你也不會相信。那我問你,假如真是如此,我隻需要對付這個女人就行了,為什麽要綁架連同趙星在內的幾個孩子?”


    “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冷春來把這事告訴了冷俊傑,而冷俊傑在跟幾個好朋友玩國王遊戲的時候,又告訴了他們!這事被你知曉了,迫於無奈,你隻有狠下心來,把知道這事的人全都滅口!”


    趙從光一隻手指著蘇靜,全身都在顫抖,怒不可遏地說道:“蘇靜,不管怎麽說,咱們也算是夫妻一場,我承認,我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我最近也在想辦法彌補,你有必要這樣做嗎?這麽懷疑我,還當著這麽多人還有警察的麵說出來,你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你就這麽恨我嗎?”


    “不,你錯了,趙從光,我不恨你,真的。那天你跟我解釋你為什麽會出軌之後,我試著理解你、原諒你,我也真的這樣做了。但是當我意識到凶手可能就在我們當中之後,我把每個人都想了一遍,結果發現你最可疑。我今天當著警察的麵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是出於擔心和害怕。你出軌倒無所謂,但你如果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甚至還殺了人,我就沒法不在乎了。我不能讓自己和兒子跟殺人凶手生活在一起!”


    “但你猜錯了,蘇靜!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你要我怎麽說,你才會相信?”


    “你隻要讓警察相信,你真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就行了,你有證據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嗎?”


    “我要是有證據,還在這兒跟你廢什麽話!”


    房間裏短暫地沉寂了一刻,陳娟說:“這樣,蘇靜的推測,我們已經記錄下來了,之後肯定會去調查和驗證的。現在,遊戲繼續吧。”


    “陳警官,這個遊戲要玩到什麽時候?”韓雪妍問。


    “這個我心裏有數。”陳娟說,望了一眼身邊的何衛東。後者點了點頭,把八張撲克牌和在一起,再次洗牌。


    第四十九章 國王遊戲終極版(三)


    這回的“國王”又是鄒斌,他沒有怎麽考慮,就問趙從光:“可以說一下,你名下有多少套房產嗎?”


    趙從光苦笑道:“現在你們已經把我當成嫌疑最大的人了,對吧?全都問我了。”


    “那麽,可以回答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問的是我和蘇靜名下共同的房產,還是我個人的?”


    “都說一下吧。”


    趙從光想了想,說:“我跟蘇靜結婚之前,就有兩套屬於自己的房產。結婚之後的算成夫妻共同財產,總共有八套房。”


    “那麽加上你自己那兩套,一共就是十套房,對吧?”


    “沒錯。”


    “都在本地嗎?”


    “我那兩套都在本地,共同財產的不是,有四套在本地,包括我們現在住的那套,還有四套分別在三亞、騰衝、澳門和青島,是別墅和小高層,你不會是懷疑我把幾個孩子藏在某套房子裏了吧?遺憾的是,這幾個城市都不方便開車到達。至於南玶市的那幾套房子,警察隨時都可以去查。”


    “說到房子這個問題,我稍微打斷一下,”蘇靜對趙從光說,“昨天陳警官問你,5月20日晚上在哪裏過的夜,你說是在濱江西路那套,也就是結婚前你自己買的兩套房子之一,對吧?”


    “是的。”


    “這套房子因為不是我們的共同財產,所以我一直沒有鑰匙,當然現在可能已經換成指紋密碼鎖了。趙從光,你以前經常不回家,是不是很多時候都住在這套房子裏?”


    “對。”


    “那這套房子顯然是用來金屋藏嬌的了。”


    “不,沒有哪個女人住在這套房子裏。”


    蘇靜想了下,說:“也是,如果你要金屋藏嬌,完全可以給你的情人買一套房,用她的名字登記,然後長期住在那裏,這才是最安全的。”


    趙從光沒有說話。


    “那麽,這事就有點不合邏輯了。你不回家,也沒有去情人那裏,而是一個人住在一套麵積三百平方米的大房子裏——趙從光,這怎麽看都有點可疑,能解釋一下原因嗎?該不會是你覺得家裏太擠了,一個人住要寬敞點吧?”蘇靜說。


    趙從光沉默了,眼睛瞄了一眼陳娟和何衛東,又沉吟一刻,說道:“好吧,當著警察的麵,我沒法撒謊,就實話告訴你吧。這套房子確實沒有女人長期住在裏麵,但是,這不代表沒有女性朋友會過去玩。”


    “哦,原來如此!”蘇靜冰雪聰明,立刻就懂了,“而且‘女性朋友’顯然不止一個,對吧?如此說來,這套房子是個‘交友沙龍’啊。”


    麵對蘇靜的揶揄挖苦,趙從光沒有否認,算是默認了。


    “但是5月20日那天,你說一個人在這套房子裏,原因是什麽呢?那天沒有‘女性朋友’來做客嗎?”蘇靜問。


    “那天本來是有一個空姐要來……但是她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延誤了,要第二天起飛,所以……”


    “所以你才獨守空房。真是委屈你了趙從光,看來你渣的程度,超出我的想象。”


    “隨便你怎麽說吧,也許我的私生活確實不太檢點,但我至少不是綁架犯和殺人犯!”


    “我也希望如此,不過這種結論,還是留給警察來下吧。”


    趙從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對何衛東說:“可以進行下一輪了吧?”


    “稍等一下,”鄒斌說,“我突然覺得,房子這個問題,不應該隻問趙從光一個人,不如我們都說一下自己名下的房產吧,不管是本地還是異地的,都說出來,可以嗎?”


    “我覺得可以,”陳娟說,“一次性把這個問題聊透,免得一會兒有人重複提問。”


    “那我先說,我和陳海蓮就隻有一套房產,就是現在的家。”鄒斌說。


    “我們有兩套房產,都在本地,除了住的這一套之外,在東城的老街還有一套房齡五十年以上的老房子,隻有三十平方米,舊得都快不能住人了,現在租給旁邊的火鍋店當倉庫,一個月租金隻有六百塊錢。”餘慶亮說。


    “我們有四套房產,除了住的這套商品房之外,還有兩套小公寓和一間門麵房,都租出去了。”靳文輝說。


    “就這些了嗎?還有沒有雖然不在自己名下,但是有使用權的房子?比如小產權房之類的。”陳娟問眾人。


    沒有人說話,好幾個人都在搖頭。


    “那好,繼續下一輪吧。”陳娟說。


    這次“國王”轉到了陳海蓮這裏,她略微思量了一下,望著韓雪妍說:“這次的問題,我就問你吧。”


    韓雪妍說:“我有什麽值得你懷疑的嗎?”


    “老實說,並沒有。但是跟你接觸這一年多以來,你,還有靳文輝,都給我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此話怎講?我們做了什麽虛偽的事情或者在什麽事情上騙了你嗎?”韓雪妍問。


    “都沒有,我說的這種不真實,來源於你們給我留下的印象和感覺,而不是指具體的事情。這麽說吧,你和靳文輝雖然沒有蘇靜他們這麽有錢有勢,但你們的每一方麵,都是完美無缺的,”陳海蓮掰著指頭說,“你們夫妻恩愛,兒子乖巧,男才女貌,外形出眾,氣質高雅,富有品位,工作穩定,收入頗豐……在你們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缺點和瑕疵,以至於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感到自卑。但有些時候,我又會想,這世上真的存在這麽十全十美的夫妻和家庭嗎?這到底是你們的真實狀態,還是努力打造的人設呢?衍生出來的問題就是——你們呈現在我們麵前的,是真實的自己嗎,還是說隱藏了很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這就是我想問的問題,而且早就想問了,隻是今天才有這樣的機會而已。”


    韓雪妍苦澀地笑了一下,緩緩搖頭,說道:“真沒想到,我們苦心經營婚姻和家庭,努力把日子過好,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呈現給大家,也會成為疑點。陳海蓮,你看電視上的那些明星,任何時候出現在屏幕上,都是光鮮亮麗、精神飽滿的,你該不會以為,他們就永遠沒有煩惱,不知疲倦吧?隻是出於自身素養、職業道德和對人的尊重,他們才把自己的苦悶收起來,隻呈現好的一麵給大家看罷了。我和文輝雖然不是明星,但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希望盡量給身邊的人帶來一種積極向上的感覺,讓跟我們接觸的人都能心情愉悅,所以你每次看到我們,才會產生‘完美無缺’的錯覺。但實際上,我們也有吵架拌嘴的時候,也有生活壓力和為各種事情煩心的時候,隻不過我們把這些負麵情緒都收了起來,沒有表現給你們看而已!”


    韓雪妍歎了口氣,繼續道:“至少外形方麵,我承認,我們倆都是比較講究的人,經常聽到一些誇獎我們形象好、有品位的話,就希望盡可能地保持下去,才對得起這些誇讚——這是人之常情吧,有什麽好質疑的呢?”


    “好吧,我無話可說了,你這樣說,確實也有道理。但我跟你接觸這麽久,總是跟你有一種莫名的距離感,我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麽,不過這個問題不用深究了。警官,我問完了。”陳海蓮對何衛東說。


    何衛東再次洗牌和發牌。這一輪的國王牌,發到了餘慶亮手中。他對陳海蓮說:“我要問的問題,就是你剛才問韓雪妍的那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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