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樓被問住了,顧不上害羞了。


    異部不像別的部門,隨便上網一搜就知道地方在哪,又是做什麽的,要想知道異部的存在,隻能依靠別人告知,否則你是沒辦法找到異部的,就像路西樓能來這兒,是因為學長跟他提了。


    可學長是從哪裏知道的異部?而且聽霍青川這意思,學長能知道異部並不單純?


    “你?”路西樓沉默許久,才大膽猜測道。


    霍青川但笑不語,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路西樓驚訝得睜大了眼:“真是遊秋?”


    怎麽可能是遊秋?霍青川和學長根本不認識好吧?


    “是我。”霍青川沒賣關子,溫聲解釋說,“知道他身體不適後,我給他推薦了異部。”


    路西樓這次學聰明了,抓住了關鍵詞,“遊秋知道學長不舒服?”


    路西樓頓了頓,說出了心裏話,“可是你們應該不認識吧?”


    這次換霍青川沉默了,他靜靜地看著路西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或者說從何答起。


    這並不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隻是其中涉及太多,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而且真要回答的話,路西樓說不定會生氣。


    “阿淩。”霍青川想了想,換了個話題說,“你夢到什麽了?”


    雖然霍青川知道路西樓想起全部了,但有些問題還是問問比較好,這樣他也能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路西樓覺得霍青川很奇怪,不好好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起他來了。不過路西樓隻心裏想想,並沒有表現出來,“都夢到了。”


    霍青川問:“有哪些?”


    “家鄉天災,我被迫逃難去了江南,然後被師父撿回了宗門,遇到了師哥你。”路西樓略去了兩人談戀愛那段,“之後師哥在城裏買了宅子,我們在那兒生活了下來,直到發生了那件事。”


    被霍父霍母拆散那裏實在太慘痛了,路西樓不想多提,便用那件事來替代,而提到了宅子,路西樓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做夢路西樓偶爾會夢到一處不一樣的宅子,那時他還覺得這宅子有點熟悉,如今知道了所有,路西樓才反應過來他會覺得熟悉,是因為夢裏的那座宅子正是今天的異部。


    異部隸屬淩雲,是淩雲讓異部把這座宅子當作辦公場所的,可如果他說的沒錯,異部這座宅子便是當年他和霍青川住的地方,宅子的所有者便是霍青川,那宅子又怎麽會被淩雲當成辦公場所?是霍青川賣給了淩雲,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霍家能給學校捐一億,但霍青川卻說他和家裏關係不好,名下卻有許多產業,隻是若真和家裏關係不好,他有這個能力做這麽大的生意嗎?


    路西樓不敢確定,不過他想起來霍青川說學長是從他那知道的異部,而他又從學長那知道異部,霍青川和學長沒有交集,以霍青川的秉性,他更沒必要和學長結交,也就是說學長不舒服要來異部,可以很多人給他推薦異部,都不可能是霍青川。


    除非這麽做對霍青川有利,可有什麽利呢?


    路西樓隻能想到一個原因:霍青川是為他來的異部,那極有可能也是為的他去接近的學長。


    換而言之,霍青川知道他被夢境困擾,知道他亟需解決這個麻煩,對外著稱可以回到過去的異部,恰恰符合他的要求。


    路西樓想起霍青川知道他喜歡吃綠豆糕,想起霍青川說過的他也不喜歡聽雨樓,更想到了他們一起去的粵菜館和連鎖店。世界上真有這麽巧的事嗎?路西樓不相信,他甚至覺得霍青川來臨江大學讀書都不簡單。


    路西樓從思緒抽身,用審視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霍青川一圈,卻不得不承認,他確實看不透霍青川。兩人相處半年,霍青川知道他和家裏關係不好,更見過了梅曉和梅明琛,可霍青川的家人他不僅沒見過,也沒聽他細提過。


    “遊秋。”路西樓不準備等霍青川回答了,主動挑破道,“你瞞了我好多。”


    先前見路西樓不說話,霍青川就猜到了路西樓可能都想到了,所以現在聽路西樓這麽說,霍青川並不意外,相反他還笑了起來,“阿淩都猜到了?”


    “不然呢?”路西樓沒有被騙的氣憤,卻還是用力哼了一聲,以示他的不滿,隨後才一一戳穿霍青川,“異部…不對,淩雲老板是你吧?”


    霍青川沒否認,嘴角仍噙著笑,“然後呢?”


    “執行晁邱明委托時,江懷遠之所以幫我們,並不是因為他是家裏公司的人,僅僅隻是因為你是淩雲老板。”路西樓下結論道,“江懷遠就是沙鷗口中的江哥。”


    霍青川裝委屈:“我沒說家裏公司是別人在管。”


    “你還裝上委屈了?不許裝委屈!”路西樓用力瞪了霍青川一眼,命令他道。


    雖然被凶了,霍青川卻沒有生氣,眼裏還盈滿了笑意,“好。”


    “大學附近那家連鎖店,是你故意開在那兒的嗎?”看霍青川表情恢複正常了,路西樓才繼續‘追問’。


    “是。”霍青川很實誠,如實回答道,“店裏的菜都是你喜歡的口味。”


    難怪路西樓每次去那邊吃飯,哪怕是隨便點菜,都沒有踩雷,原來酒店是專門為他開設的。


    路西樓這輩子沒被人這麽珍視過,心一時又酸又澀,但更多的卻像是在蜂蜜裏滾了一圈,特別的甜。


    路西樓不好意思起來,挪開視線沒看霍青川,聲音也變小了,“那大學呢?”


    大學也是專門為的他來的臨江大學嗎?


    路西樓話沒說完,霍青川卻知道他要問什麽,隻不過霍青川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學路西樓這樣話說一半,“你覺得呢?”


    路西樓當然是傾向肯定的回答,可霍青川沒表態,他也不好說的太肯定,要不然答案不是他猜的那樣,不顯得他自戀麽?


    “我不覺得。”路西樓拒絕回答,把問題推了回去,“你快說。”


    路西樓不光說,還剜了霍青川一眼,顯得很是蠻橫,然而這落入霍青川眼裏,他卻覺得可愛。


    霍青川壓下到嘴邊的可愛,不敢說出來,怕路西樓會生氣。不過他也沒有再賣關子,笑著回答說,“是因為你。”


    尋常人活個一百歲,就覺得人生無趣,世上了無牽掛,看破紅塵了,霍青川活了一千多年,早就看明白一切,不再像年輕時那般,還會被一些事情困擾。


    也就是說,上不上大學在霍青川看來根本不重要,何況他名下的資產,已經夠他揮霍好幾輩子了,他沒必要學曆傍身。


    霍青川之所以還會來臨江大學,是因為路西樓考到了這兒,他想離路西樓近一點,就像之前許多年一樣。


    霍青川等了路西樓一會,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笑著準備轉移話題,誰知路西樓卻突然開口,說的話還打得霍青川措手不及,“手鏈也是你給我的吧?”


    明明路西樓說的是疑問句,可他用的卻是陳述語氣,仿佛已經肯定手鏈就是霍青川送的了。


    路西樓在醫院住了兩天就出院了。


    出院那天江懷遠有事,騰不出時間來醫院,還是沙鷗開車來接路西樓出院的。沙鷗家在榕城,他本想帶路西樓回家住的,但卻被霍青川拒絕了,沙鷗便沒再聽。


    “沙鷗很怕你。”一刷卡進屋,路西樓就癱倒在沙發上,“以前他都是喊你青川的,今天都不敢看你。”


    霍青川把東西放在茶幾上,拿起杯子給路西樓倒了杯溫水,“不是怕我,是還沒習慣。”


    雖然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已經很不錯了,可霍青川還是嫌棄不夠好,換了一家更高檔的酒店,並讓工作人員提前燒好水。


    路西樓捧著水杯喝水,附和道,“也是。”


    在沙鷗的認知裏,霍青川是一個跟他一樣的有求於異部的人,甚至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為了所謂的進度條而不得不努力工作。如今卻突然告訴他,說霍青川根本不是員工,而是那個可以直接幫他們完成委托的大老板,沙鷗如何不驚訝?


    若是路西樓和霍青川關係一般,現在他也被嚇到了。


    路西樓沒忍住笑了。


    “笑什麽?”


    “笑還好我們關係好,要不然我就跟沙鷗一樣了。”


    “不會的。”霍青川篤定道,“你和沙鷗是不一樣的。”


    路西樓眨眨眼:“?”


    “沒有你就沒有淩雲,沙鷗就更不會在這了。”霍青川笑著說。


    聞言,路西樓倒吸一口冷氣,“淩雲和我有關?”


    路西樓醒後,兩人隻在第一天簡單說過過去的事,昨天提都沒提這些,而且他們聊過的那些事也沒涉及到淩雲,所以路西樓並不知道淩雲的發展史。


    “淩雲的淩是你的名字。”霍青川說,“你……走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做什麽都沒勁,直到很久後我才恢複好,便開始做生意賺錢了。”


    和家裏鬧掰後,霍青川直接斷了和那邊的往來,而沒有霍家支持,甚至還要時刻注意霍家打壓,霍青川一開始過得很艱難。好在宅子裏的值錢玩意不少,莊子又都在他名下,霍青川才慢慢熬了過來。


    “以前去逛廟會你就喜歡買東西,我想著我要多賺一些錢,要不然哪天遇到你了,我若是沒足夠的錢給你付錢,那多丟人啊。”


    路西樓嘴張成圓形:“可是淩雲真的太有錢了。”


    “畢竟這麽多年了。”


    “我給你買了好幾套房子,也買了好些車,都停在車庫裏,等回了臨江,我就把鑰匙給你。”霍青川頓了幾秒又說,“我還給你存了點錢,這次回去我把卡給你。”


    霍青川笑了起來:“所以阿淩不要說你沒錢,隻要你願意,淩雲都是你的。”


    兩人剛成為同事那會,路西樓同霍青川提過他很窮,霍青川當場給他轉了錢,嚇得路西樓立馬轉了回去,現在聽了霍青川說的這些,路西樓直接傻眼了。


    他知道霍青川很有錢,可有錢也不是這麽個花法啊?


    “太誇張了。”路西樓訕笑著回,“這些我不能要,遊秋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平時腦子很靈活的霍青川,這會兒卻變傻了,反問路西樓說,“為什麽?”


    路西樓撇嘴,在心裏想,還能是為什麽,當然是這份禮太大了啊!


    但路西樓不能這麽說,至少他不能把話說的這麽直白,所以他想了想才開口,“無功不受祿,我又沒……”


    可路西樓話才說了一半,就被霍青川打斷,“你是特別的。”


    一句特別落入路西樓耳裏,弄得他耳朵火燒似的,路西樓低下頭,眼神躲閃,想隨便說點什麽糊弄過去。


    誰知他還沒開口,就又聽霍青川說,“那晚阿淩沒睡著吧?”


    霍青川沒有明說是哪一晚,路西樓卻迅速地將他的話和記憶掛上鉤。如果說一開始路西樓還隻是耳朵有些熱,那在這句話後,他臉蹭地變紅,不知道霍青川做什麽突然提到這事兒,下意識的想要否認。


    可霍青川並沒有給路西樓開口的機會。


    “那晚你睡著後我偷親了你。”霍青川低低笑了起來,“阿淩肯定覺得我很無恥,沒得到你的應允,就先偷親了你,但我實在忍不住了,從你上高中開始,我就想到你身邊,想跟你表白,想追你,想做你男朋友。”


    “可我不敢,我怕我一靠近你,你就會受傷,就會人生不順,甚至過早地……去世。”霍青川苦笑道,“完成晁邱明委托時,你驚訝我住的地方離你家很近,這根本不是偶然,是我刻意為之。”


    “這麽多年來,你住在哪裏,我就住在哪裏,我平時也沒別的事做,基本上都是圍著你轉,你參加什麽活動,我就跟著去參加,如果我沒資格參加,我就換種方式參加。”說到這裏,霍青川麵露懊惱,“就算如此,我都沒發現路家人對你不好,我實在是不稱職。”


    霍青川不是沒想過讓他的人進路家,這樣他也能更了解路西樓的近況,可過往的教訓太深刻,霍青川根本不敢再試,誰知就這一次沒試,就叫路西樓吃了那麽多苦。


    “高中三年順利過去了,你考上了臨江大學,而且我驚喜地發現,這一次你似乎沒有受到我的影響,於是我決定跟你一起上大學。”霍青川又苦笑了,“隻是我很慫,我還是不敢離你太近,可我又不甘心你不認識我,左右平衡下來,我隻能瘋狂參加活動,隻要拿的獎夠大夠多,你就一定能記住我。”


    “事實證明我想的不錯,異部第一次見麵時,阿淩很顯然驚訝住了,沒想到我會在這裏。”


    一連說了這麽多,霍青川有些口渴,他倒了杯水喝,才繼續道,“我原本以為離得近了,我就可以放下心,像第一世那樣,慢慢培養感情,我想著隻要我對你夠好,隻要我堅持,阿淩你早晚會喜歡上我。”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霍青川哂笑,“渴久了的人突然拿到水,能一次性喝一瓶水,我一千多年才順利到你身邊,又如何做得到慢慢來,亦或忍住愛你得不那麽明顯。”


    “我根本做不到。”霍青川放下水杯,直勾勾地看著路西樓,眼睛深邃得像要把他吸進去,“我恨不得立馬戳破那層窗戶紙,告訴你說我們很久以前就私定終生了,想讓你做我另一半,同我談戀愛。”


    “什麽異部,什麽淩雲,我根本不在意,我隻要同你在一起。”話說完一半,霍青川氣勢忽然弱了下來,嘴也抿成了一條直線,“可你不記得我了,甚至任我如何提到過去,你也沒想起分毫,從頭到尾都隻我一人在唱獨角戲。”


    世間感情諸多種,霍青川曾經以為兩情相悅不得善終苦,後來才知道愛人忘了過去忘了你最苦,你滿腔愛意無處訴說,憋得自己難受,好不容易找到了愛人,想同他說一說,他卻不知你的深情是為誰,還笑著感慨說這樣真好。


    霍青川幾近崩潰。


    路西樓也傻眼了。


    路西樓猜到了霍青川於他有情,也察覺到霍青川或許要表白,隻是任他如何想,都沒預料到霍青川竟然會說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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