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星期二


    下午3時04分


    瑪格·萊思住在維爾雪走廊大廈的十五樓。看門的人堅持要先打個電話才能讓埃文斯進電梯。


    瑪格知道是他來了,去開門時仍然裹著毛巾。“噢!我沒想到你來得這麽快。進來吧,我剛剛洗完澡。”她常常這樣炫耀她的身體。


    埃文斯走進屋裏,坐在沙發上。她坐在他的對麵。那條毛巾幾乎遮不住她的身體。


    “告訴我,”她說,“喬治怎麽了?”


    “對不起,”埃文斯說。“喬治開著法拉利,高速行駛出了車禍,從車裏拋出去了。他從懸崖上掉下去了——他們在下麵找到了一隻鞋子——掉進了水裏。他的屍體還沒有找到,不過,他們認為一周左右就會浮出。”


    憑著她對戲劇的酷愛,他肯定瑪格會哭起來,然而她沒有。她隻是盯著他。


    “那是胡說八道。”她說。


    “為什麽這麽說,瑪格?”


    “因為,他是躲起來了或者什麽的。你知道的。”


    “躲起來了?躲誰?”


    “也許什麽也不躲。他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偏執狂。你知道這一點。”


    她一邊說話,一邊把雙腿交叉在一起。


    埃文斯小心翼翼地隻把視線放在她的臉上。


    “偏執狂?”他問道。


    “別好像你不知道,彼得。這顯而易見。”


    埃文斯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


    “他最後一次來這裏是兩天前,”她說,“他走到窗前,站在窗簾後麵,俯視著大街。他深信有人跟蹤他。”


    “他以前也這樣嗎?”


    “我不知道。我最近沒怎麽見到他;他四處旅行。但無論我什麽時候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來,他都說來這裏不安全。”


    埃文斯站起來,走到窗戶邊。他站在窗戶的一邊,俯視下麵的大街。


    “你也被跟蹤了嗎?”她說。


    “我想沒有。”


    維爾雪大道的交通租擁擠,正是下午高峰期即將來臨的時候。三條道上的車向著各自不同的方向疾馳著。他能聽見來往車輛的喧囂聲。一輛藍色的混合動力車“先驅”停在街邊,阻塞了後麵的交通,喇叭聲四起。過了一會兒,那輛“先驅”又起步了。


    沒地方停車。


    “你看見了什麽可疑之處嗎?”她問道。


    “沒有。”


    “我也從來沒有。但喬治看見了——或者自認為看見了。”


    “他說過誰在跟蹤他嗎?”


    “沒有。”她又把話題轉移開,“我認為他應該吃點藥。我告訴過他。”


    “他怎麽說?”


    “他說我也有危險。他要我離開這裏一段時間。去俄勒岡州看我的姐姐。但我不想去。”


    她的毛巾鬆了。瑪格把它降到她那堅挺、擴充過的胸脯上,緊了緊。“所以,我告訴你,喬治躲起來了。”她說;“我想你最好快點找到他,因為他需要幫助。”


    “我明白了,”埃文斯說,“但我想他不可能藏起來,他是真的出了車禍不管是哪種情況,你現在需要做一些事情。瑪格。”


    他向她解釋道,如果喬治一直這樣失蹤下去,他的財產可能會被命令凍結。那就意味著她應該從銀行賬戶上取出他每月給她存進去的所有的錢。這樣她的生活才有保障。


    “但那樣做是很愚蠢的,”她抗議道,“我知道他過幾天就會回來的。”


    “以防萬一吧。”埃文斯說。


    她皺了皺眉:“你知道什麽事,是不是沒有告訴我?”


    “沒有,”埃文斯說道,“我隻是這麽說說而已,這件事要徹底了斷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喂,”她說,“他病了。你是他的朋友。找找他。”


    埃文斯說他去試試看。


    他走以後,瑪格跳起來衝進臥室,穿好衣服,直奔銀行而去。


    外麵,在午後乳白色的陽光裏,疲倦以排山倒海之勢向他襲來。此時他惟一渴望做的事情就是回家睡上一覺。他鑽進汽車,把車發動起來。他的公寓出現在視線裏之時,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是詹尼弗。問他在哪裏。


    “對不起,”他說,“我今天不能來。”


    “事關重大,彼得。真的。”


    他說他很抱歉,以後會給她打電話的。


    後來,赫貝·洛文斯坦的秘書,利薩,給他打來電話說,尼古拉斯·德雷克一下午都在找他。“他真的想跟你談一談。”


    “好的。”埃文斯說,“我給他打電話。”


    “他好像很生氣。”


    “知道了。”


    “但你最好先給莎拉打個電話。”


    “為什麽?”


    他的手機沒有信號了。他公寓後麵的那條巷子總是這樣,這裏是手機網絡中的盲點。他將手機輕輕放進襯衣口袋;過會兒再打過去。他沿著那條巷子一直開下去,把車停進了車庫。


    他從公寓樓梯上樓,把門打開。


    他驚呆了。


    公寓裏亂七八糟。家具七零八落,沙發靠墊被撕開,紙張遍地都是,書架上的書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站在門口,瞠目結舌。過了一會兒,他走進房間,扶起一把翻倒的椅子,坐下來。他突然想起來必須報警。他站起來,看見地板上的電話,撥了報警電話。但幾乎就在同時,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掛斷報警電話,接了手機。“是。”


    是利薩:“我們的電話切斷了,”她說,“你最好立即給莎拉打個電話。”


    “為什麽?”


    “她在莫頓家裏。莫頓家被盜了。”


    “什麽?”


    “我知道。你最好給她打個電話,”她說,“她好像很煩躁。”


    埃文斯輕輕地把手機關掉。他站起來,走進廚房。廚房裏也是一團糟。他看了一眼臥室,臥室也是如此。他此時能夠想到的事情是,他那個女仆要下周二才能來。他怎樣才能把這一切清理幹淨?


    他撥了電話。


    “莎拉?”


    “是你嗎,彼得?”


    “是的。怎麽了?”


    “別在電話裏說這些。你還沒回家嗎?”


    “剛剛到。”


    “就是說……你也被盜了。”


    “是的。我也是。”


    “你能來這兒嗎?”


    “好。”


    “要多久?”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害怕。


    “十分鍾。”


    “好。再見。”她掛了電話。


    埃文斯轉動“先驅”的點火裝置,汽車嗡嗡地發動起來。買到過輛混合動力車他已心滿意足,在洛衫磯等待購買這種車的人已經排到了六個月以後。盡管他隻買到了一輛淺灰色的,這種顏色不是他是喜歡的,但他喜歡這種車。當他注意到近來在大街小巷裏這種車越來越多時,他的心情既平靜又滿足。


    他順奧林匹克街而下。在街道對邊,他看見一輛藍色的“先驅”,跟他在瑪格樓下看見的一模一樣。俗豔的鐵藍色。他覺得自己更喜歡灰色。他右轉之後,接著又左轉,穿過貝弗利山向北駛去。他知道一天中的高峰期就要來臨,他要拐上日落大街,那裏的變通要好一些。


    在維爾雪等信號燈時,他看見另一輛藍色“先驅”尾隨其後。顏色跟剛才耶輛車一樣,奇醜無比。車上坐著兩個人,都不年輕了。當他朝著日落大街的萬家燈火一路向前時,這輛車一直跟在他後麵。離他有兩部車的距離。


    他向左一轉,前方是霍爾姆比山。


    “先驅”也左轉。緊跟不舍。


    埃文斯在莫頓的門前停下來,按了門鈴。盒子上方的監控器閃爍著。“誰呀?”


    “我是彼得·埃文斯,找莎拉·瓊斯。”


    片刻的停頓之後,嗡地響了一聲。大門輕輕打開,麵前出現一條彎曲的車道。視線所及仍不見房子。


    等待開門的時候,埃文斯向他左邊下麵的路上瞥了一眼。在一個街區之外,他看見那輛藍色的“先驅”朝著他向上駛來,從他車旁經過時並未減速,轉了一個彎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下好了。他畢竟沒有被人跟蹤。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把氣吐出來。


    大門打開,他開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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