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星期四


    下午12時22分


    埃文斯聽到了人群的歡呼聲和叫喊聲。不知怎麽地,他感到要發生什麽事情了。他看了看科內爾。科內爾隻是搖了搖頭。


    他們什麽也幹不了。沒有救援。沒有逃生的路。


    就在這時,門開了,兩個男孩走進來。他們拿著兩根粗繩,上麵明顯已經被鮮血浸透。他們朝埃文斯走過來,仔仔細細地將麻繩捆在他的兩隻手上。埃文斯感到他的心髒開始咚咚直跳。


    兩個男孩捆好後,離開了房間。


    屋外。人聲鼎沸。


    “別擔心,”科內爾說,“他們會讓你等一會兒的。還有希望。”


    “希望什麽?”埃文斯突然咆哮起來。


    科內爾搖了搖頭:“僅僅……是希望。”


    詹尼弗在等下一個男孩進來。終於,又進來了一個,他一看到倒在地上的男孩立刻就向外衝,但是詹尼弗已經用胳膊卡住了他的脖子。接著她猛地一下把他拉進屋裏,並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叫喊,然後快速地將他反手一扭,放倒在地。他雖然沒死,但要在那兒躺一會兒。


    就在這時,她朝外一看,看見了鑰匙。鑰匙就在外麵大廳對麵過道裏的一條長凳上。雖然現在房間裏有了兩支槍,但是沒有必要用槍。那樣隻會招來所有人的注意。詹尼弗不想再朝外看了。她聽到一些低沉的聲音,但不知道這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還是從大廳裏傳來的。她不能出錯。


    她斜靠在門邊的牆上呻吟著,開始聲音很小,然後越來越大,因為外麵的人仍然很吵。她不斷地呻吟著。


    沒有人來。


    她還敢向外麵看嗎,


    她吸了口氣,靜靜地等待著。


    埃文斯在發抖。他手腕上的麻繩被鮮血浸透了,很涼。他忍受不了這種等待,感到自己要死了。外麵的人聲漸漸平息下來。他們正安靜下來,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很快就要輪到下一個犧牲者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很輕的聲音。


    那是一個男人的咳嗽聲。很輕,卻一直不斷。


    科內爾首先明白過來。“在這兒。”他大聲說道。


    一把大刀捅穿了茅草牆,緊接著一聲巨響。埃文斯轉過身來,看見牆壁上裂開了一個大口子,緊接著一隻粗壯的褐色大手伸了進來,將口子拉得更大了一些。一張長滿絡腮胡子的臉從那個大口子裏盯著他們。


    埃文斯沒有立刻認出他,但看見那個人將手指放在嘴唇上時,覺得這個動作似曾相識。他透過那些絡腮胡子一下子想起來了:


    “喬治!”


    正是喬治·莫頓。


    他還活著。


    莫頓跨進屋裏。“小聲點。”他噓道。


    “你來得真及時。”科內爾說著,轉身讓莫頓幫他打開手銬。莫頓給了科內爾一支手槍。輪到埃文斯了,隻聽到哢的一聲,他的手自由了。埃文斯用力扯著麻繩,想把它解開。但是麻繩係得太緊了。


    莫頓小聲問:“其他人呢?”


    科內爾向隔壁房間指了指,然後拿起莫頓的大刀,“你帶上彼得,我去救姑娘們。”


    科內爾拿起大刀,大步跨進走廊。


    莫頓抓住埃文斯的胳膊。埃文斯猛地扭過頭來。


    “我們走。”莫頓說。


    “可是——”


    “按他說的做,夥計。”


    他們跨過牆上的缺口,進入了那邊的叢林。


    科內爾沿著空蕩蕩的走廊走著。走廊的兩頭都有出口。他時刻都有可能受到突襲。如果警報響了,他們都逃不了。他看到凳子上的鑰匙,撿了起來,徑直走到姑娘們的門口。科內爾向屋子裏望去,隻見柱子上空空如也。一個女人也沒有發現。


    他呆在外麵,把鑰匙扔了進去。


    “是我。”他小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詹尼弗從門後的隱蔽處爬了出來,猛地把鑰匙抓在手裏。她和莎拉隻用了幾秒鍾,就打開了對方的手銬。她們抓起那兩個男孩的槍便向門口衝去。


    但是太遲了。三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正從拐角處向科內爾走來。他們都帶著機關槍,有說有笑,沒有太注意。


    科內爾溜進房間,緊貼著牆壁,示意兩個女人回到柱子旁邊。那幾個男人走進房間時,她們剛好做完這一切。


    詹尼弗帶著燦爛的笑容和他們打招呼:“嘿,夥計們。”


    就在那時,他們發現了那兩個倒在地上的男孩和被鮮血浸濕的地麵,但為時已晚。


    科內爾放倒了一個;詹尼弗用刀子解決了第二個。第三個人已經到了門外,就在這時,科內爾用槍托向他猛砸。他的頭骨裂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是逃跑的時候了。


    外麵的院子裏,人們逐漸躁動起來。山姆布卡斜視著。第一個白人已經死了很久,屍體也從頭涼到了腳,沒有剛才那樣美味可口了。人群中那些還沒有享受到歡樂的人,正大聲地要求屬於他們的肉,要求下一個屬於他們的機會。女人們把球拍、鐵管扛在肩上,三五成群地聊著,等待遊戲的繼續。


    下一個在哪兒?


    山姆布卡大聲發布命令,三個男人向茅草房衝去。


    這是一條很陡的下坡路,滿是泥濘,而且很長,但是埃文斯毫不在乎。他跟著莫頓,因為莫頓似乎很清楚叢林周圍的地形。他們滑到坡底,落在了一條很淺的小河裏,河水因泥煤而變成了褐色。莫頓示意他跟上,然後便沿著河床開始奔跑,濺起了一朵朵水花。莫頓瘦了很多;他的身材勻稱而健康,臉緊繃著,表情嚴肅。


    埃文斯說:“我們還以為你死了呢。”


    “別說話。隻管跑。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就在埃文斯說話的時候,他聽到有人正跟著他們從山坡上滑下來。他轉身繼續沿著小河跑,在潮濕的石頭上滑了一下,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


    科內爾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女人一起滑下山坡。一路上披荊斬棘,但這也算是逃離村子最快的方式了。看著前麵泥擰中的足跡,他知道莫頓也是走的那條路。他知道他隻是在警報拉響之前不到一分鍾時開始跑的。


    他們衝出最後一撥灌木叢,來到河邊。上麵的村子裏響起了槍聲。顯然他們的逃跑已經被發現了。


    科內爾知道,海灣在左邊,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他讓其他人繼續沿著河床跑。


    “那你呢?”埃文斯說。


    “我很快就會和你們會台。”


    女人們以驚人的速度向前跑去。科內爾從容地回到泥濘小道上,舉起槍,等待著。隻不過幾分鍾時間,跑在前麵的叛亂分子已經滑下斜坡。科內爾連開了三槍。屍體倒在濃密的樹叢裏,其中一具屍體一直滾到了河床上。


    科內爾等待著。


    上麵的人一定希望他現在跑,因此,他等待著。果真,一兩分鍾以後,科內爾聽到他們又開始下來了。他們真的是一群聒噪的膽小鬼。他又開了幾槍,接著聽到了尖叫聲。但是他認為並沒有打中什麽東西。他們之所以尖叫是因為恐懼。


    從這時起,他相信他們會從另一條路下來。這樣就會慢些。


    科內爾轉身就跑。


    莎拉和詹尼弗涉水快速奔跑著,此時,一顆子彈從莎拉耳邊呼嘯而過。“喂,”她喊道,“是我們啊!”


    “哦,抱歉。”她們跟上來時,莫頓說道。


    “走哪邊?”詹尼弗問。


    莫頓指了指河的下遊。


    幾個人又奔跑起來。


    埃文斯想找他的表,但是表已經被一個小孩兒拿走了,現在他的手腕上光光的。但莫頓有表。“幾點了?”埃文斯問他。


    “三點十五分。”


    他們還剩下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


    “到海灣還有多遠?”


    “大概還要一個小時,”莫頓說,“才能穿過叢林。我們一定要穿過叢林。那些男孩都是凶神惡煞般的追蹤者。他們有好幾次差點兒抓到我,他們知道我在這兒,但到目前為止,我都躲過去了。”


    “你在這兒呆了多久?”


    “九天。像九年一樣漫長。”


    他們彎著腰,沿著河床,在垂懸的樹枝下奔跑著。埃文斯的大腿火辣辣地疼。膝蓋也很痛。但是沒有關係,由於某些原因,這種疼痛好像是一種肯定(他還活著)。他毫不介意腳踝和腿部周圍的臭蟲、水蛭,也不介意悶熱的天氣。能活著他已經很高興了。


    “我們在這兒拐彎。”莫頓說。他離開河床,猛地向右邊衝去,越過巨百,衝進濃密的齊腰深的蕨草叢。


    “這裏有蛇嗎,”莎拉問。


    “有,很多,”莫頓說,“但我擔心的不是它們。”


    “那你擔心什麽呢,”


    “許多鱷魚。”


    “什麽?”


    “鱷魚。”


    他突然猛地俯下身子,向前鑽進了濃密的樹葉之中。


    “好極了。”埃文斯說。


    科內爾站在河中間。不對勁。在這之前,他能看見剛剛在河床上奔跑過的人的痕跡。石頭上有很多濺上去的泥巴、濕手指印、鞋印,還有被踩過的雜亂的蕨類植物。但是在最後幾分鍾裏,什麽也沒有了。


    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小河。


    他迷路了。


    莫頓一定很清楚,他想。莫頓知道一個不引人注意的離開小河的好地方。這個地方很可能是一片草地,生長著蕨類植物,地麵溫軟,在河岸的巨石之間,有沼澤。腳下的草像海綿一樣,踩過之後又可立即恢複原狀。


    科內爾找不到這個地方。


    他環顧四周,然後慢慢地向上遊走去。他知道,如果找不到他們的足跡,他就不可能離開這條河了。他肯定會迷路。但是如果他在河裏呆得太久,那些小孩一定會找到他,而且會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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