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玩了一天,確實累,沒多大會兒就依偎在她懷裏睡著,關書桐把手機擱在一旁,再把燈光調暗,抱著她,輕輕撫摸她後背。


    在想事,想了很久。


    翌日一早,關書桐起身做早餐。


    除了她和關書靈的,還有談斯雨那一份。


    他不是多愛吃甜食的人,除了舒芙蕾。


    起因是小學有一回,他感冒發燒導致成績稀爛,排名一落千丈,大少爺大受打擊。


    去吃法餐時,剛好端上一份本店特色——法式香草舒芙蕾,據說是特別有名的一位法餐主廚做的。


    談斯雨僅嚐一口,便驚為天人,福至心靈。


    那次難得把那一份舒芙蕾吃完了。


    為討好談家,趙嘉業對談斯雨事事上心,聽聞此事後,隔三差五就早早預定那位主廚的舒芙蕾給他送去。


    這玩意兒,談斯雨也不是吃不起。


    心知還人情是件麻煩事,他沒接受趙嘉業不懷好意的“好意”。


    趙嘉業逐漸回過味來,覺得這樣治標不治本,隻懂借花獻佛是不夠的,但要他自個兒整出個“花”來,有點難。


    但好在他還有個聰明機靈、乖巧懂事的好女兒——關書桐。


    好不容易同那位大主廚談妥了,趙嘉業立即把關書桐送過去,讓她好好跟著學,尤其是那道舒芙蕾,必須得和大主廚做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關書桐跟了主廚大半年,法餐學了個皮毛,唯獨那道法式香草舒芙蕾堪稱爐火純青,色香味跟主廚做的分毫不差。


    不等關書桐學到更多東西,主廚便拖家帶口回了法國發展。


    談斯雨一度遺憾很難再吃到他現做的舒芙蕾。


    趙嘉業出現得及時,把舒芙蕾往他跟前一送,談斯雨在他的積極推銷中一嚐。


    挺意外。


    談斯雨問是誰做的。


    趙嘉業等大少爺開金口等了好久,樂嗬嗬地把關書桐叫出來,說是,今後如果他再想吃現做的舒芙蕾,可以找她。


    談斯雨不作聲。


    可關書桐分明記得,他當時看她的眼神很是耐人尋味。


    像是,一隻慵懶矜傲的貓,百無聊賴之際,尋到一個好玩的玩具。


    “發什麽呆?”倦懶散漫的一句話,把關書桐思緒拉回來。


    手一抖,手衝壺的熱水差點漏到桌麵,她趕緊調整回來,繼續勻速繞圈注水,過濾濾紙中的咖啡液。


    餘光瞥過去。


    談斯雨沒醒完全,歪歪斜斜地挨靠在廚房門框邊,發絲略顯淩亂,表情很淡,狹長眼眸帶著點不清醒的茫然。


    察覺她在偷瞥他,他抬眼看過來,眼神黏黏糊糊,能拉絲,有種不可名狀的深情感覺。


    不,那是錯覺。


    關書桐很快就回神,專注手中的事。


    他懶洋洋地打一哈欠,拖遝著步子走近。


    滿室香醇馥鬱的咖啡味中,他特有的清冽氣味漸近。


    烏木、琥珀和麝香糅雜的尾調,是曆經辛辣刺激,強烈侵略性後,逐漸收斂,變得幹淨平和的過程。


    他在她身後站定,關書桐脊背有些僵硬。


    “幹嘛?”她問。


    他沒答,右手往前伸,經她身側,輕輕搭在島台邊。


    關書桐眼眸微眯,明明左側還有餘地,卻莫名感覺自己被他從身後抱住了,他的氣味往她身上黏,她不自然地繃緊了全身肌肉。


    “好香。”他聲音沙啞,含混,頗有情調地,拂過她敏感的耳朵。


    “等下就能喝了。”關書桐冷硬地回。


    談斯雨低低“嗯”了聲,又說:“好困。”


    “那就再接著——”


    “睡”字還沒脫口,她感覺肩膀一沉,下意識扭頭,唇瓣差點擦著談斯雨光潔飽滿的額頭過去。


    動作霎時刹住。


    關書桐不再輕舉妄動,輕輕聳了下右肩,“喂,你要睡回去睡!”


    “噓。”他把臉埋下去,額頭抵著她瘦弱的肩骨,“就一小會兒。”


    關書桐不幹,“有這麽占人便宜的?”


    “我這不就在占著?”


    “流氓。”她嗔他,“離遠點。”


    “不要。”他反駁,“我們以前可沒這麽生疏。”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嗯,本來,我們現在應該更親密才對。”


    “談斯雨!”她有點冒火,“你到底想怎樣?”


    “想跟你零距離。”


    “滾!”


    他聽笑了,胸腔連帶著肩膀輕微顫動,“如果我說,想跟你負距離,你是不是要揍我?”


    話音剛落,她一個肘擊冷酷無情地懟過來,談斯雨閃身躲開,甚至還頗有閑情地扶住她手中的手衝壺,“小心點,90度的高溫,別燙著自己。”


    關書桐憤憤不平地甩他眼刀。


    他混不吝地扯唇輕笑,這下是真的清醒過來了。


    鵬市九月的清晨,窗外豔陽高照,東灣波光粼粼。


    她和他對峙,一根無形的絲線在兩人之間拉扯緊繃,忽而,“啪”一聲,斷裂。


    他說:“gloria,我想和你重修舊好,很久了。”


    第10章 雨汛


    這頓早餐吃得有些沉默。


    關書靈用小叉子挖著舒芙蕾,一口,兩口,把兩頰塞得鼓鼓囊囊的,像隻小倉鼠。眼睛不住往談斯雨那邊瞄,瞄了會兒,又去瞄她姐姐那兒。


    “姐姐,”她問,“為什麽哥哥的比我們大?”


    自打今早他那句話落下,關書桐下意識回避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隻說:“味道都一樣的。”


    小朋友心裏不平衡:“grace也想吃大的。”


    “喏。”談斯雨慷慨地把他那一份推出來,“隻準你吃一口。”


    關書靈被哄好了,放眼從桌上找出最大的湯勺,半點沒客氣地抻長手臂伸向他那份。


    “grace,”關書桐劫走她的大湯勺,“吃這麽多甜的,小心牙齒掉光光。”


    “小朋友連換牙期都沒到。”


    湯勺打關書桐手中一轉,換到了談斯雨手裏。


    關書桐匆促看他一眼,頓在半空的手收回,手指緩慢蜷起,還殘留著方才他輕擦而過的溫熱觸感。


    以為談斯雨真是個大方的,關書靈捏著小拳頭,睜大雙眼,巴巴地望著他。


    談斯雨不負眾望,在小朋友滿心期待的星星眼中,用那隻大湯勺,十分、非常、特別、小心翼翼地,挖了小小小一塊,放進她的小盤子。


    “……”關書靈眼中的光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失望,特別失望,“就……這麽點兒?”


    談斯雨嫌她貪心:“grace想吃,姐姐隨時能給你做。哥哥就不一樣了,我想吃,姐姐才懶得搭理我。”


    “你們……”關書靈有些局促,“吵架了?”


    “grace,”不喜歡小朋友知道太多有的沒的,關書桐打斷他,“快吃,等下去幼兒園要遲到了。”


    “哦。”關書靈埋頭繼續吃。


    “自己都天天遲到早退……”談斯雨嘲她。


    關書桐惱得在桌下踢他一腳,他反應挺快,她那一腳落了空。


    剛準備收回,腳忽然被他卡住,她不悅瞪他,他老神在在地吃著她拿手的舒芙蕾,模樣斯文,姿態懶散。


    人模狗樣的混蛋。


    關書桐動了下腿,他也動,桌下兩人的腿親密交纏,擦擦碰碰。


    冷氣打裙底竄過,把她肌膚吹得冰涼,而他長腿裹在西褲裏,溫暖體溫隔著一層布料傳遞到她身上。


    時間推移著,氣氛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逐漸演變成粘稠的曖昧。


    關書桐咬唇,被他纏得受不了,撂叉子時,不小心和餐盤磕碰出“鐺”一聲脆響,“談斯雨。”


    “嗯?”他抬眼看她,表情挺無辜。


    她就靜靜看他,等他反應。


    他便也看回她,看了挺久,眼底嘲謔笑意漸濃,“一大早跟我眉目傳情?”


    “……”關書桐果斷收斂視線,半點餘光都不給他。


    談斯雨無恥至極地哼笑了聲,估計是看她脾氣給磨得差不多了,沒再刺激她,默默把腳收回去。


    關書桐偏在這時冒尖刺他一下,抬腳,正中他脛骨,意外於他這次不設防,眼皮微動。


    談斯雨恍然未覺般,端起咖啡輕抿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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