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加此前在海底潛的時間?過長,她的腦子也是暈乎乎的,像是被人用?大鐵錘狠狠捶打了一遍,惡心想吐不說,眼前也一陣陣地泛黑,渾身上下還都濕透了,跟落湯雞似的。


    氣喘籲籲、狼狽不堪地在地上趴了好久才沒那麽難受了,迅速將刑天斧絲和那顆夜明珠收回?了儲物戒中。


    緊接著,月尊大人就欣喜若狂了起來,甚至都得意忘形了,撐著胳膊從?地上坐起來的時候,滿心都是自豪與驕傲——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尊可真是厲害,縱使身為鳥獸飛禽,但也絲毫無懼深海,哪怕在水中馳騁也是遊刃有餘,可謂是天下無敵!


    哼,等本尊回?去之後,一定要將這次的驍勇之行記錄在踏天教的教史裏,必須流芳百世!


    妖尊大人驕傲得嘴都要撅起來了。


    不,是已經撅起來了,反正?現在這個洞裏也沒其他人,不需要維持身份,可以為所欲為的得意忘形!


    又搖頭晃腦地盤著腿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妖尊大人才悠悠閑閑地哼著小?曲兒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麵前就是來時的洞口,洞門上漂浮著一層氣泡狀的透明罩。洞外就是漆黑無比的冰冷海水,洞內則是銀亮雪白的水晶宮。


    一枚耳廓狀的白色水晶不偏不倚地生長在洞口處,像是一隻長在門框上的耳朵似的。


    月鎏金欣喜不已,正?要伸手去摘聽海耳,然而,她才剛剛抬起右手,一把冰冷的長刀就從?她身後伸了過來,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寒光閃閃的刀刃緊挨著她的脖頸。


    月鎏金毫無防備,身體猛然一僵,內心驚愕萬分!


    早在她進入這個海底洞穴的那一刻,她就放出了自己的靈識,但並沒有在這個山洞內發現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第?二個活物的氣息,怎麽就突然多了一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呢?!哪來的人!


    除非此人早就藏身於這個洞穴中了,提前感知到?了有外人闖入,所以故意收斂、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和身形,狡猾地躲過了她的靈識探測,悄悄站在暗中窺探她!


    真是卑鄙!陰暗!可惡!該死?!


    本尊一定要殺了你!


    月鎏金不討厭卑鄙的人,隻討厭比自己還卑鄙的人,內心當即火冒三丈,卻礙於頸側架著的那把刀不好發作,隻得強忍下了滿心的怒火,開始和身後那人周旋:“這位兄台也是來此地探寶的麽?”


    兄台不說話,也沒放下手中的刀。


    月鎏金隻好繼續與他周旋:“這位兄台請放心,我對著洞中寶物並不感興趣,不會?和你搶,我隻要洞口的那枚聽海耳。”


    兄台依舊不說話,依舊沒有放下刀的打算。


    什麽意思?


    想獨吞所有的寶藏?


    那你可真是該死?啊,竟然敢和本尊一樣貪?!


    月鎏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盡全力地維持著平和與冷靜:“這位兄台,我與你素不相識,沒必要一見麵就對我大動幹戈吧?我對你也沒有惡意,你何必要如?此對待我呢?你想要什麽,你可以直說。哪怕是真的想要我死?,也得讓我死?得明白吧?”


    說話這番話時,她靈核也沒閑著,迅速地調動起了靈識,偷偷將一枚暗器從?儲物戒中調了出來。


    哪知才剛將暗器藏於掌心,身後那位兄台就開了口:“多年不見,妖尊大人還是如?此的口蜜腹劍。”


    “……”


    才剛聽完前三個字,月鎏金就認出了此時站在她身後的那人是誰——


    宸宴!


    宸宴!


    宸宴!


    該死?的宸宴!


    本尊要殺了你!本尊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月鎏金當即就咬緊了牙關,麵色鐵青地同時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王八蛋!枉我這麽多年一直想著你念著你!你竟然一點兒舊情也不顧!不就是盼望著我死?麽?行!好!我現在就死?給你看!”話音還沒落呢,她就一脖子朝著宸宴的聽風刀刀刃撞了過去,看樣子是準備自己割斷自己的脖子。


    宸宴毫無防備,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彈起了持刀的那隻手。


    緊接著,月鎏金就轉過了身,滿目都是誌得意滿的獰笑。她就知道,宸宴舍不得她死?,不然早在她剛入洞的時候就該對她痛下殺手了。那個時候她那麽虛弱、那麽難受,想殺她的話簡直易如?反掌。但是他沒有殺她,說明他還是念著舊情的。


    在月鎏金轉過身的那一刻,宸宴就意識到?自己中計了,卻為時已晚。


    月鎏金在電光火石間?就抬起了右手,精準無誤地將夾在手指間?的那三枚銀針刺入了宸宴的脖子裏。


    針上沾著劇毒,能在頃刻間?麻痹被刺者的身體,使其動彈不得。毒發也不過幾瞬間?,呼吸不過三次,心髒就會?停止跳動。


    宸宴的身體瞬間?就僵硬了,手中聽風“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的同時,他的身體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劇毒很?快就發作了,但他卻死?不了,不過瀕死?前的痛苦和折磨卻一樣都無法擺脫。


    意識尚存,身體卻冰冷麻痹,一動也不能動。


    月鎏金站在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狡黠又得意地牽起了紅唇:“玉尊大人,你既知道本尊口蜜腹劍,怎麽就不知提防本尊呢?”


    說完,她就彎下了腰,從?地上拾起了聽風刀,趁著宸宴虛弱,一舉抹去了他附加在上麵的靈識,又迅速將自己的靈識印了上去,成功將聽風占為己有。


    隨後,月鎏金一邊得意洋洋地欣賞著手中聽風,一邊滿含譏諷地對宸宴說:“你不願意將刑天斧絲給我,不願意將銀月給我,不願意將聽風給我,但現在呢?還不都是我得了?”說完,又垂眸瞧了倒在地上的宸宴一眼,滿目的陰沉狠戾,“本尊也早就說過,你我二人日後若是再見,本尊定對你不客氣,可你就是不長記性,你賤!被本尊欺辱,隻能說是你活該!”


    說完,月鎏金果斷轉了身,先?摘下了生長在洞口處的那枚聽海耳,然後就打算繼續往洞穴深處走了,去尋找傳說中的寶物。


    然而,才往裏麵走了不到?兩步,她就又退了回?來,微微歪住了腦袋,以一種好奇的目光重新?審視起來了宸宴,仿如?一隻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與探究的小?鳥——


    刑天斧絲有了。


    銀月刀有了。


    聽風刀也有了。


    還有一樣呢……


    思索片刻後,月鎏金又返回?到?了宸宴的身邊,蹲在了他的麵前,在宸宴震驚羞惱的目光中,朝著他的身體伸出了手,相當疑惑地尋求起了困擾了她多年的答案。


    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月鎏金又惱羞成怒了:“你竟然敢騙我!你的元陽之體明明可以摸得到?,也不小?,當年為什麽要欺騙本尊?本尊還當你們龍族沒有呢!”


    宸宴:“……”


    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依舊是絲毫不知男女之間?的禮義廉恥。


    宸宴的內心已經惱怒萬分,蒼白的臉色都因此而變得漲紅了,但無論給他如?何努力如?何掙紮,身體就是動不了,那種瀕死?前的冰冷麻痹感絲毫沒有緩解一點。


    月鎏金卻隻覺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欺騙,還有一種真心被辜負了的憤然和委屈,並且還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本尊如?此喜歡你,沒有發達之時就想著帶你一同去妖界自立門戶,你卻如?此對待本尊!不僅不同情本尊的遭遇、不和本尊同仇敵愾,還要斥責本尊,還想殺了本尊,還狠心地欺騙本尊!


    你根本就不喜歡本尊!


    你也瞧不起本尊是妖!


    她的手也越握越緊,幾乎要把宸宴給捏碎了。


    忽然間?,她又鬆開了手,宸宴如?蒙大赦,緊繃的身體和額角暴起的青筋登時緩解了許多。


    緊接著,月鎏金就從?自己的儲物戒中調出來了一個銀色小?瓶子,麵無表情地拔開瓶蓋之後,直接將瓶嘴對住了宸宴的鼻尖。


    一股濃鬱到?嗆鼻的香氣如?同有生命似的,直接從?小?銀瓶中竄了出去,直衝宸宴的鼻腔而去。


    宸宴身體上的麻痹感已經開始緩解,當即就強烈地咳嗽了起來。


    越咳,身體越熱。


    月鎏金滿意地收起了小?銀瓶,盤著腿,氣定神閑地坐到?了他身邊的地上,還將雙臂抱在了懷中,滿麵誌得意滿。


    宸宴的身體終於能動,卻焦熱不已,像是體內起了火,又像是被架在了火刑架上烤,整個人幹涸不已,備受折磨。


    赤紅的麵頰和額頭冒出的熱汗也可以說明一切。


    宸宴翻身而起,對月鎏金退避三舍,接連不斷地往洞穴深處倒退,同時怒不可遏地嘶吼著質問月鎏金:“你給我聞了什麽?!”


    月鎏金眨眨眼睛,狡黠一笑:“我教別的東西不多,奇淫巧技應有盡有,這瓶春風散是一個教徒獻給我的,聞之,春心萌動,但本尊從?沒試過,因為本尊一直沒找到?心意的嚐試對象。”


    宸宴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看向?月鎏金的雙眸已經遍布起了血絲,額角的青筋也再度凸了起來。


    他的目光中,半是怒火,半是渴求。


    身上熱的幾乎要把衣服給燒著。


    不能再看她了,多一眼都不能再看了。


    宸宴轉身就往洞穴深處跑,月鎏金的嗓音卻再度在他身後響起,嗓音溫柔又綿軟,語氣中帶著三分示弱,三分誘引,四分委屈:


    “阿宴,你當真不喜歡我麽?春風散隻會?對心動的人起作用?,你要是不心動的話,怎麽會?不敢看我呢?”


    “剛剛也是你接住了那枚夜明珠,將我拉入洞內的吧?你認出了斧絲,認出了是我,你還知道我不善水,你擔心我在水中會?出事。”


    “阿宴,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這百餘間?,我日日夜夜都很?思念你……你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她的聲音如?有魔力,瞬間?加劇了春風散的藥性,一下子就攫攝住了宸宴的心,令他不可自控地停下了腳步,心跳鼓脹如?雷,已經鬼迷了心竅,十分渴望著回?頭,卻又在拚命地維持著尚存的最後一份清明與理智,自己與自己的內心抗爭,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然而下一瞬,一雙柔軟的手臂就從?他身後伸了出來,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月鎏金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宸宴的後背上,語氣嬌媚又帶著埋怨:“明明是你非要把我從?那種茹毛飲血的野蠻世界中帶出來的,是你非要給我講道理、教我做人,是你讓我明白了這個世道需要公道,你讓我看懂了這個世界的不公、讓我心懷怨念,卻又不願意心疼我的遭遇,不願意和我並肩而戰,你還想殺了我,還說我是你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你這樣對我,真的慈悲麽?你的那顆慈悲心腸,隻對我狠心是麽?”


    月鎏金說這番話的目的原本是為了讓宸宴對她心生愧疚、對她心軟,從?而放棄抵抗,但說著說著,她自己卻先?開始茫然了,根本分辨不清自己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她確實是,喜歡宸宴的,但卻也是真的怨恨她。


    她恨他給她講了太多的道理,讓她看透了這個世道永遠不存在真正?的公道,但她卻又無法避免這種不公降臨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她產生了恨意。


    她被“公道”這兩個字推舉著,走上了踏天這條路。


    但如?果她從?來就不明白呢那麽多道理的話,她還會?這麽恨麽?她的內心還會?備受折麽麽?


    大抵是,不會?的吧。茹毛飲血之人,隻會?睚眥必報,不會?踏天而上。


    “你為什麽、總是那麽狠心地對我呀?”月鎏金閉上了眼睛,將額頭抵在了宸宴的背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言語間?充斥著委屈和苦澀,“你可以理解許多人,可以寬恕許多人,唯獨不理解我,不寬恕我……為什麽呀?就因為我是妖?所以我的所有惡行都會?在你眼中被放大無數倍麽?你心懷蒼生,我就不是蒼生的一員了麽?你的心裏、為什麽不能有我呀?”


    宸宴咬緊了牙關,呼吸沉重又急促,半是心慌意亂,半是捫心自問:我當真如?她所說的那般,對她如?此苛刻麽?


    他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不停地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整個人彷徨到?了極點,也無措到?了極點。


    他想去對她好,渴望去對她好,想要拋卻一切地去偏袒她,想明目張膽地支持她。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那樣不對。


    他與她的道不同,永遠不可能與之為謀。


    宸宴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拚盡全力地抵抗著春風散的藥效,堅決地抬起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本是想將她的手腕直接壓下去,然而在自己的掌心接觸她的腕部肌膚的那一刻,他原本果決的行動竟不可控製地遲疑了一瞬。


    她的手腕修長、白皙,觸手冰涼,如?同春日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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