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朱唇微張,有些茫然。


    頃刻後才將自己與蕭祁墨額頭相貼的畫麵,與他方才說的話聯係在一起。


    旋即揚唇輕笑:“原來你在吃醋啊。”


    蕭祁頌仍偏著頭,並未否認。


    “可是你哥哥的醋你也吃嗎?祁墨哥哥待我很好的,我一直都把他視為兄長。”


    他嘟囔著回道:“可他又不是你的親兄長.”


    卜幼瑩唇邊笑意更甚:“那等我以後嫁給你,他不就是了?”


    話落,身旁人腳步倏地停下。


    蕭祁頌怔怔看著她,似有幾分不可置信:“你方才.說什麽?”


    少女也站定下來,向他逼近一步。


    她仰著頭,笑容在眸底肆意蕩漾:“我說,蕭祁頌,我想嫁給你,你願意娶我嗎?”


    眼前人似是傻了,怔愣著紋絲不動。一雙桃眼平日裏最是明亮,現下卻隻定定望著她。


    原以為他是高興傻了,等反應過來定會將她緊抱入懷中。


    可他沒有。


    他隻是喉結滾動,然後徐徐牽起她的手,握進掌心。


    溫暖將她皙白的手包裹,他低著頭,拇指在手背上細細摩挲。


    半晌,他顫抖著聲音道:“過幾日便是驚蟄,我看過,是個好日子。阿瑩,等到那日.”


    “我便去卜家提親。”


    第8章


    今日天氣有些回冷。


    宮牆內狂風呼嘯,吹得蕭元宗的龍袍獵獵作響。


    他今日的心情便同這天氣一樣,鬱悶至極。下了朝便直奔湯後的昭仁殿,還未邁過門檻,洪亮的聲音先一步進了殿內。


    “那些老家夥是真能叨叨,嘰裏呱啦的聽得我頭都大了!”


    蕭元宗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水,噸噸噸地灌了幾口,接著抱怨:“你說他們怎麽這麽閑?操心完張家的事又操心李家的事,操心完李家的又來操心我的家事,比女人還能念叨。”


    話音剛落,湯後瞬時投去一記淩厲的眼神:“我念叨過你?”


    蕭帝身子一滯,忙賠笑道:“沒有沒有,這不是打個比喻嘛。”


    殿內的宮人們對這番場景已見怪不怪。


    新帝新後出身低微,即便眼下身處皇宮,但私下裏麵對親近之人時,卻並不會擺萬人之上的帝後架子。


    因而宮人們都知道,當今陛下其實是個妻管嚴。


    湯後滿意地收回視線,起身走到他背後,親自給他揉捏肩頸。


    邊按邊問:“說說吧,他們都操心你什麽家事了?是要我舉辦選秀,還是打算推薦自己的女兒為妃啊?”


    “都不是。”蕭帝閉起雙目,“他們是在催我給墨兒選太子妃。我估摸著,目的也是想把自己女兒侄女妹妹什麽的,塞進東宮裏。”


    揉捏的手忽然停下,湯後招了下手,一旁的宮女便接了上去。


    她坐回方才的位置,麵容嚴肅道:“那可不行,他們誰家的女兒我都不要。”


    “哦?瞧你這語氣,難不成你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湯後拍了拍他的手,提醒他:“老卜家啊。”


    蕭帝倏忽眼眸一睜,似是突然才想起來:“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們兩家可是早就說好要做親家的。對對對,老卜他家姑娘做太子妃再合適不過。”


    蕭元宗口中的“說好”,是卜幼瑩剛出生不久。


    那時世間太平,兩家人在她的滿月宴上,開玩笑地約定今後一定要做親家。之後天下大亂長達十年,兩家自然未再討論過此事。


    此時正好是個契機,湯後不禁眉開眼笑:“是啊,你看咱們和卜家知根知底,又是一起拚殺過來的交情,怎麽說都應當是瑩兒來做這個太子妃。況且,瑩兒又是咱們看著長大的,性情你也知道,乖巧懂事、知書達理,她若不合適,這天下還有更合適的人嗎?”


    蕭帝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嗯,你說得對。不過,咱們要不要問問兩個孩子的意見?”


    “自然是要問的。還有老卜,也得問問。畢竟這麽多年的交情在,可不能一聲不吭的就下了聖旨,寒了老卜的心。”


    他繼續點頭:“那是自然。”


    商量完太子妃的人選後,蕭元宗又關心了幾句太子的傷勢,聽說傷情穩定便放下心來,同湯後一起食用晚膳。


    臨近戌時,皇城裏的風小了些,隻時不時拂過幾陣。


    今夜無月無星,天幕之上一片黑壓壓的雲。


    昭仁殿前,一排排宮人提燈而立,護送蕭元宗坐上龍輦,往東宮的方向行去。


    蕭祁墨此時正席地坐在矮桌前,倚著憑幾,手持一本書卷。


    香爐裏白煙嫋嫋,他鴉睫靜靜垂著,藏青色的毛領大氅裏是一件素白中衣,墨發在身後隨意披散,不像太子,倒像病美人。


    若是此刻窗外下起大雪,那便當真是一副絕美畫卷了。


    正看著入神,門外倏然傳來腳步聲。


    一名宦官躬身進來,稟道:“太子殿下,陛下過來了。”


    他稍愣,正欲起身,門外忽響起自己父親的聲音:“別起別起,用不著行禮。”


    蕭元宗大步走到他麵前,前擺一掀便坐了下去:“今日又冷了些,墨兒,你的傷如何了?”


    “禦醫說沒什麽大礙,注意飲食休息,等它慢慢愈合便可。”


    “嗯,那便好,幸好沒傷到心髒。”


    蕭祁墨將書卷放下,直視著對方問道:“父皇今日特地過來,可還有其他事情同兒臣說?”


    “嗯,是有一件。”蕭帝撓了撓額頭,不知如何開口。


    孩子們的婚姻大事一般都是做母親的先決定好人選,再回去同丈夫商量。即便是問孩子意見,也都是母親去說。


    他一個粗人,又從來沒問過這種事,這讓他如何開口啊。


    不過湯後那邊也並不順利。


    說好一起去問兩個孩子的意見,一個去了東宮,那另一個自然是去菀樂閣了。


    彼時卜幼瑩剛結束課程不久,正想要好好泡個熱水澡舒緩一下,門外宮人突然來報,說皇後娘娘駕到。


    她正疑惑著。


    這麽晚了,皇後不去歇息反倒來她這裏,難道是有什麽要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湯後一進來便屏退了其他宮人,包括自己身邊的嬤嬤,和她身邊的春雪。


    然後親昵地拉著她的手一同坐下,柔聲問道:“瑩兒啊,可用過晚膳了?”


    她搖搖頭:“午時吃多了些,現下還不太餓。娘娘是找阿瑩有什麽事嗎?”


    “乖孩子,這裏又無旁人,還是同以前一樣叫我伯母就好。”


    “好,伯母。”


    她叫完,湯後卻不知該從哪個切入點開始說起了。


    說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怎麽著也輪不到她這個外人來問,尤其還要向人家推薦自己的兒子,這讓她如何說得出口啊。


    果然專業的事情還是得專業的人來幹。


    正猶豫著,卜幼瑩又喚了聲:“伯母?”


    “欸。”她展顏笑了笑,迅速組織好語言:“是這樣,先前你母親曾托過我一件事,說是你已到了出嫁的年紀,讓我幫忙看看哪家的青年才俊適合。我想著,這畢竟是你要出嫁,還是得先來問問你的想法不是?告訴伯母,你喜歡什麽樣的啊?”


    屬實沒想到,皇後竟是為了此事而來,卜幼瑩頓時臉紅成了一片。


    昨夜蕭祁頌才剛說過提親一事,今日皇後便來問起她的婚事,難不成是他已經同皇後說過了?


    對麵湯後並不知她所想,暗自鬆了口氣。


    其實哪有什麽高氏托她幫忙啊,都是自己現編出來的理由罷了,不過這話總算問出了口,之後等著幼瑩回答便好。


    而另一邊,蕭元宗的進度也有所突破。


    他讓宮人搬來棋盤,一邊同蕭祁墨你來我往下著棋,一邊裝作不經意提起:“你此次受傷,讓你母後很擔心呐。你母後的意思是,沒個人在你身旁貼身照顧著,她不太放心,故讓我來問問你,你中意什麽樣的姑娘?”


    夾著黑棋的手指在棋盤上方倏地懸停,蕭祁墨愣了下,須臾,才將棋子緩緩放上棋盤。


    他微微笑道:“母後這是想給我選太子妃嗎?”


    “嗯,是有這個意思。”蕭元宗點頭,怕他不願,又補充道:“你如今確實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父皇也想看你娶妻生子,和樂美滿。做父母的,無非也就是想看到這些。”


    蕭祁墨低垂著眸,依舊淺淺笑著:“父皇說的是。”


    “那你的意思是?”


    “兒臣全聽父皇母後的。”


    聞言,蕭元宗當即仰首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兒子。那你同為父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啪一聲,蕭祁墨落下一子,成功讓父親的三顆白子退場。


    然後緩緩道:“兒臣喜歡.性子活潑一些的、愛笑、笑起來格外明媚、偶爾也會任性叛逆,但其實很孝順、會體恤父母、會敬重長輩、並且勇敢善良、真誠美好。兒臣.”


    他頓了頓,視線空望著某處,唇邊不自覺揚起了笑容:“喜歡這樣的女子。”


    這個描述,有點具體啊。


    蕭元宗心道。


    不過還好,與老卜她姑娘大差不差,待明日問過老卜後,這事兒便可以成了。


    如此想著,蕭帝再難坐得住,借口時辰不早讓他早些休息後,便離開了東宮,趕著回去告訴皇後這一好消息。


    另一邊的菀樂閣內。


    卜幼瑩低垂著腦袋,麵色紅潤,支支吾吾道:“幼瑩.幼瑩喜歡.高一點的,然後眉目俊朗、武藝高強、尤擅騎射的男子,最好.兩家相識,如此爹爹阿娘也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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