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月捕捉到她話語中的關鍵詞,怎麽這麽重要的事都忘了。


    爹爹這幾年想盡了辦法修補她斷裂的靈骨,前不久得知天山冰髓的消息,狂喜之後又是憂愁。


    不為別的,冰髓是萬年難得一見的稀世奇珍,關古書中記載的妙效就令人瞠目結舌。它從來都隻存在於傳聞中而不被人真正得到,隻因為它隻生長在嚴寒之地的心髒部位,終年覆蓋厚重的積雪,雪崩與暴風雪肆意橫行,是出了名的修真界墳場。


    明知此行凶險,爹爹還是派人去了。


    而鳶兒就在那其中,幾乎全軍覆沒,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弟子被找到時瘋瘋癲癲,後半生都活在癔症之中。


    她喉頭哽咽,即便重生也無法忘記那日死訊傳來時內心泛濫成災的內疚。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現在有沒有頭疼。”


    鳶兒很是關切,看向始作俑者的眼神恨不得千刀萬剮。


    徽月望著她嬌憨的麵容,不知不覺眼角濕漉。


    “別去天山。”


    她聲音沙啞,鳶兒還沒聽清就被門邊的喝斥聲打斷。


    “路今慈,事到如今了你還不束手就擒!”


    兩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原是路今慈不知何時踹開了那些拉他的弟子,徒手打落周戚橫在他脖子上的劍。


    劍哐當落地,他神情挑釁:“我說,手下敗將就能不能別出來丟人了。”


    少年迎著數柄寒光閃閃的劍刃,眼中殺意翻湧,手腕一翻捏出數張符紙。


    真的是無法無天了。


    徽月率先喊道:“把他給我攔下。”


    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脆響,一道道火光將想要撲上前的弟子炸得人仰馬翻,熱浪席卷四麵牆掉落一地的牌子,爹爹還在,他怎麽能這麽囂張!


    徽月放下護在眼前的手,餘光看見掌門已經在單手掐訣。


    反觀路今慈咬著手,鬧出這麽大事一點也不驚慌。


    他展開五指,刻有他名字的木牌從手間飛出,一直飛上慎行堂中央的高塔,正當大家都搞不懂他打著什麽算盤時,木牌漂浮在塔尖發紅光的位置,它就這麽匍匐在最頂端貪婪地吸收紅光。


    慎行堂刹那間如死一般寂靜。


    掌門掐訣的手一止 ,神情明顯有些奇怪啊。


    “什麽鬼?這個時候接任務?”


    “我沒看錯吧?路今慈居然接下評級大凶的任務!”


    “他不要命了?這種任務也敢接?”


    “不自量力,就算是為了躲避懲罰也不至於送命吧!”


    仙山有規定:接評級大凶任務可免除一切懲罰,甚至在出任務前能在宗門內自由行走,好吃好喝供著。


    隻因為,能評上大凶的任務從來都是送死,沒有一人能活著回來。


    他用這種方式自掘墳墓,是真的瘋。


    處於風暴中心的少年神色輕蔑,高束的馬尾在風中翻騰,他手捏閃著紅光的牌子,鮮血一樣的光爬上他指節,看上去血淋淋的。


    路今慈甚至一眼都不看便掛在腰間。


    他轉而看向徽月,道:“現在,你還攔不攔?”


    少年笑容看著明媚,卻有意無意透露著幾分陰冷,在她眼中無意是挑釁。


    徽月甚至想直接上去掐死他,抬手被鳶兒和一眾弟子攔住,她在長衡仙山是出了名的穩重,在路今慈卻麵前屢次失態。


    他真應該死。


    路今慈滿意地彎起唇。


    鳶兒小聲道:“小姐不要衝動,反正他接的那個正好和我是一個任務,我定不會要他好過。”


    本以為是安慰,徽月卻瞬間將她手臂捏得生疼。


    這麽巧,那個評級大凶的正好就是天山!


    路今慈死在天山無所謂,可鳶兒她不能。


    徽月看著她眼睛道:“你不要去天山,因為……”


    鳶兒隻當是徽月不舍,笑道:“小姐啊!沒事的,我會成為仙山第一個完成大凶任務的人。而且這不都是為了小姐好,等我回來,小姐就能修煉了!小姐想要怎樣的劍,又想給劍起一個怎樣的名字呢。”


    徽月抓緊:“不是因為這個,你聽我說——”


    她頓住了。


    鳶兒疑惑:“小姐你想說什麽?”


    徽月一時無言,根本就不好解釋前世的事啊,該怎麽樣才能讓她相信這完全就是一條死路。


    關鍵今生路今慈還去了,大概率不懷好意,暗中使絆子,背後捅刀總會有他的影子。


    她繼續沉默。


    而她們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入路今慈耳中,少年突而笑了一下:“我倒是沒想到宋小姐清高到這個地步,連身邊的婢女都不願和我呆一塊。”


    他說話陰陽怪氣的,徽月給了他一記眼刀,這有他什麽事啊亂插話,神經病,不知道又在發什麽癲。


    關鍵現在形勢逆轉都不太好發作。


    她表麵還是不讓步,對路今慈說:“是又如何,你領完任務就不能趕緊回去嗎?我聽說天山環境可是險要,路今慈我勸你還是好好準備為好,死在那可是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徽月故意繞開鳶兒走到他麵前,伸出兩指點在路今慈肩上,還用了點力推,像是恨不得,他下一刻就死。


    路今慈笑容一僵,與她對視的眼神都極度扭曲。


    徽月淡然,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救她。


    生怕被他碰到,徽月抽手就要走,就在這時路今慈捏住她手指,她臉色一變用力掙脫也掙不開,被對方一根一根壓下去,先是食指,然後是中指,成了拳。


    她隻覺得對方手不僅糙,還冷就像沒有體溫一樣,正常人的手還能這樣的嗎?


    路今慈恢複了原來的神色,垂眸將徽月嫌棄的表情囊括入眼中。他舔了下唇角紅豔的血,有些邪氣:“還想我死?那就試試。”


    後麵一句極低,聲音冷的可怕。


    “試試你今後承不承受的了我的報複。”


    第8章 血符


    “是嗎?”


    徽月甩開他手,一點也不想多挨。


    還報複?你也有資格?


    她滿不在乎地去找掌門說天山的事,並沒有把路今慈的話放在心上。


    見掌門和徽月都走了慎行堂的其他人也跟著離開,獨留路今慈站在原地,不知道多少次望著徽月的背影,貪婪又猙獰。


    仙山的雨像喜怒無常的小姑娘一樣變化莫測,不一會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徽月撐開傘,兩人頭頂的雨滴滴答答順傘的邊緣劃落。掌門本來有一肚子疑問要問她,如今也是一愣,接過徽月手中的傘。


    她望著灰蒙蒙的雨幕不禁想,以前都是爹爹為她擋下一切,重來一世不能再這樣。


    眼睜睜看著仙山被毀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到了一處避雨亭,掌門收起傘要徽月坐下,自是不知她心中的百轉千腸,他叫弟子端了一杯熱茶上來。


    然後問:“月月說說看,這個路今慈是怎麽回事?最近很多弟子跟爹爹反映你對他的態度好像不太一樣。”


    茶杯滿了,熱汽嫋嫋蒸騰,該來的還是要來,徽月斟酌著該如何解釋才不會叫爹爹起疑。


    掌門動作停下,看向她。


    “跟爹爹說實話,那日禁林,你其實是想讓他死在裏麵吧。”


    徽月下意識捏住茶杯,手指燙紅才驚覺鬆開。


    她勉強與掌門對視,不讓自己露出破綻。


    掌門心中有了答案,站起身將雙手背到身後沒有再繼續看她,而是看遠處的青山在雨中若隱若現。


    “不求以後修為多高,隻希望月月能夠平安自由的長大,至少應該是一個正直的人,一視同仁,對一切弱小都有同情心,而不是欺淩。”


    亭角的銅鈴在雨中響起,清脆的聲響讓徽月內心掀起了漣漪。


    她抬起臉,無聲地望向掌門高大的背影,鼻尖發酸。


    但不是所有同情都能有好結果。


    徽月垂眼:“爹爹,我知道的,我能不能跟他們一起去天山?”


    掌門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隱忍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曾經也太過天真,總想著靠別人,要麽是七邪誅殺符,要麽就是周戚亦或者是戒律堂。


    可周戚一事她可算是想通了:他們各自心懷鬼胎靠誰都靠不住,還不如靠自己!


    親手殺了路今慈。


    徽月點頭,認真道:“爹爹,我心意已決,以前都是你保護我,現在我想試著保護自己。爹爹你以前說過機緣應該是自己取得的,我不想因為我的事去牽連一大堆無辜的人。”


    掌門還是想也沒想就拒絕:“去天山非兒戲,此事不準再提!月月別多想了,早點回去歇息吧,都交給爹爹便是,你想要什麽爹爹都能替你取來。”


    他揉揉徽月的頭,嚴厲的眉眼也柔和幾分。


    要是一切都能像想的那樣就好了。


    徽月暗自歎氣,也知道他是為她好,爹爹,對不起了。


    這一世,她根本做不到坐以待斃。


    去天山的隊伍出發很早,霞光剛一鋪滿天空就有人在出山口守候了。隻是來的人少的可憐,倘若是平時出大吉任務現在已經擠得人滿為患。


    “鳶兒姑娘怎麽還沒來,我記得之前每次出任務她都是來的最早的那個。”


    “我們先走吧,昨晚鳶兒姑娘給我遞信說她有點事,讓我們在鹿城外的客棧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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