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崈氣的額頭上的血管明顯凸起,都能看得出脈搏的跳動,他呼吸急促壓抑,手裏不停攢著的白玉佛珠沙沙作響。


    他討厭一切不受他掌控的事和人,這些不可控因素就應該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可是眼前這位楚辭妹妹卻是他生命裏唯一不能動的變數......


    現在的楚辭根本顧不得周遭所有。


    她滿腦子都是玄夕雙肩的傷口,順著手流下的止也止不住的鮮血,和他最後護她在懷的樣子。


    薑崈看著以前小心翼翼的楚辭如今失魂落魄的樣子更是急火攻心,就這麽死死盯著她良久,沉默的薑崈走了過來,緩緩蹲下身子,輕輕用手背劃過楚辭的臉,用最低的語氣,慢慢吐出了聲。


    “別急,我們,都別急......”


    薑崈起身,麵無表情但事無巨細地吩咐小知進屋服侍之後,看著楚辭上床休息便離開了。


    確定太子離開後,楚辭給小知使了個眼色,小知心領神會,把房裏的人都支走了。


    “想辦法告訴北言,我給的方向是錯的,應該往反方向去找,找到之後,不要帶回來......無論......生死。”


    小知嚇了一跳,她畢竟不知道剛剛的楚辭和玄夕經曆了什麽,隻能滿嘴答應著出去找人了。


    薑崈,希望我看錯了你......


    楚辭拖著最後一絲理智,伴著失血過多後的眩暈昏睡過去。


    太子從楚辭屋裏走後便來到了城主府正廳,滿臉陰沉的他還是不能釋懷楚辭一次又一次推開他的樣子。


    “事情辦妥了?”


    “殿下......那個孫交......跑了......”


    薑崈本來胸有成竹,悠閑地隨意找了卷竹簡正在翻看,聽到這,那手突然停了下來。


    四周隨從無不戰栗,“殿下當時執意要去救公主,精良都跟隨著殿下......”


    那竹簡直接砸到了回話的人頭上彈飛了起來,薑崈身體前傾,眼神裏的怒火已然毫不掩飾,咬著牙一點一點道出今天所有的不快。


    “他是一個快被打死了的太監!”


    “孫交趁我們的人不查,用刑具打暈了我們......”那回話的侍衛聲音越來越小。


    “追!追到之後直接殺了,不用再問那畜生招了些什麽。”


    這時,跟著太子一起去泌陽穀的貼身侍衛回來了,薑崈整理了下衣服,看著眼前這群廢物,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滾。”


    這時那個侍衛進了書房,“殿下,屬下已辦完差事,回來複命。”


    “死透了?”


    “是!”


    聽到這的薑崈這才睜開他那透著凶光的丹鳳眼,“剛剛出去那個,殺了。”


    “是!”


    薑崈獨自一人側倚在案牘邊默默不語,半眯著的眼睛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狠辣憤怒,臉頰也因為不停地吸氣而深深凹陷。他滿腦子還是不受控製的,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剛剛楚辭絕情推開他的樣子。


    不過就那一會兒功夫,他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嘴角尖銳的歪著,好似一個竊喜的殺人狂魔。


    病美人是真的美啊,美到薑崈看了一眼就不想撒手,差點失了態。他一點點擦掉楚辭身上的那些屬於玄夕的血跡的時候,他心裏好似淤堵了百年的河道突然被洪水衝開一般的暢快。


    “玄夕,薑湛,你們的心思,都不會實現的......”


    薑崈自言自語,看著無功而返的北言和小安推開城主府的大門。薑崈整理儀容坐正,又變回了原來溫文爾雅,心懷蒼生的病弱太子。


    北言遠遠一看,太子出正廳正向他們走來。


    “人找到了麽?”薑崈聲音透著滿滿的焦慮。


    “回殿下,沒有。隻是在那巨蛇不遠處找到了煙青劍和一杆長槍。”


    太子輕輕拍了拍北言的肩膀,“你一向穩重,等下回公主話時定要緩緩地說,楚辭傷的太重,軍醫說氣血有些虧,別讓她太過傷心。”


    “卑職明白。”


    楚辭床前。


    楚辭強撐著病體,聲音嘶啞,“真的每一處都找了?”


    北言不敢說話,隻是奉上盤竹槍。楚辭抱著盤竹槍,摸著上麵的血跡,手指不住地抖。


    “說吧,我受得住。”楚辭怔怔地看著這槍,聲音微弱無助。


    北言實在不知如何開口,便求助似的看向小安,小安惴惴不安地回道,“我們到的時候,隻看到了那蛇形怪物和遍地的血跡。大概十丈開外......便是煙青劍和這稈銀槍......”


    楚辭好像一個提線木偶,半倚半抱著這盤竹槍,好似毫無感情地說了一句,“這長槍是玄夕的。”


    北言他們三個突然都怔住了......


    小知那丫頭瞬間明白了什麽,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小安也是一臉震驚,強撐著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我們,我們發現一處血跡,順著低窪一直滑,滑到了一處河裏,那河通向已經引流出去的......洪水中。”


    小安說完便忍不住的抽泣。


    楚辭抱著長槍,一動不動。


    “是我害了他,是我......"


    小知聽到楚辭輕聲的自言自語,滿眼心疼的邊搖著頭邊落淚。


    “你們都出去吧......出去。”又過了好一會兒,楚辭輕聲細語,聽著倒像是在乞求。


    小知剛想說話卻被北言拉住,連拖帶拽地帶走了。


    從屋外關上房門,北言悄聲囑咐著小知和小安,“今晚我們仨就守在門外,讓公主自己待會兒吧......”


    楚辭就這樣抱著那長槍呆坐到天明。


    天色見早,天際線都被朝陽照得發紅。


    小知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著麵如死灰沒有一絲血色的楚辭心都要碎了。她悄悄上前,輕撫著楚辭的手,聲音極其輕柔,生怕聲音稍大些就會震碎楚辭一般。


    “太子殿下往這邊來了.......公主,這槍......不能這麽一直抱著啊......”


    楚辭聽到小知提醒盤竹槍的時候終於有了些反應,原本握住長槍指節發白的手漸漸鬆弛。


    小知見狀忙把槍拿走藏了起來,扶著楚辭休息。


    楚辭躺下不久,薑崈就來了。


    坐在床邊的薑崈看著雙眼緊閉的楚辭,手放在了楚辭的肩膀上,手指輕輕揉搓著楚辭肩頭。


    “公主醒過麽?”薑崈聲音極輕,聲線溫柔好聽。


    “回殿下,公主傷得太重還沒醒過。”小知輕聲回道。


    薑崈提了提楚辭的被子,“那孤今天把公文移過來,一直陪著她。”


    “公主不知何時才能醒來,殿下不必勞心勞力,小知定會謹守本分,照顧好公主的。”


    “昨晚事情多,來來往往的人也多,孤怕吵到她。如今事情都辦妥了,孤需親自照顧,千萬別再出什麽差錯傷了身子。”


    小知還想繼續爭下去,不過薑崈也沒給她機會,竟直出去交代移房的事宜了。


    這時,早就遠遠地等在一旁的顧維卿看準時機,一路小跑了過來。


    “公主還沒醒麽?”顧維卿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問小安。


    小安滿麵愁容搖了搖頭,顧維卿一瞬間垮了臉,“這可如何是好啊,那孫交竟然跑了!”


    “什麽?!”北言和小安異口同聲。


    “昨天事情太多,他可能趁亂跑了。太子殿下送公主回來的時候我去看了一眼,人早就沒了。”


    顧維卿看著北言和小安本就烏糟糟的臉色上又蒙上一層煩躁,無奈地連連搖頭。


    “我去找。”北言二話不說就準備往院子外走,卻被顧維卿一把攔住。


    “北言兄弟可莫要聲張,我雖不知公主為何一定要逼供那孫交,但也能看出此人對公主尤為重要。公主現在這個情況,你要是不在身邊定是會引人注意,我昨晚派了好多探子去尋,這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想來,這孫交倒不像是倒黴撞見了公主,更像是......有人故意把他扔到公主麵前的。”


    “顧大人說得有理,他身受重傷還能毫無痕跡的消失,定是背後有人操控。”北言聽了顧維卿的話,漸漸冷靜下來分析著局勢。


    “那既然故意送到了麵前,為何又消失了?”小安雖然同意顧維卿的說法,但是實在想不通。


    顧維卿欲言又止,他不知這一番猜想會給他帶來什麽麻煩,但他心中十分感激楚辭多次相救,心裏一橫,即是下定決心要幫楚辭,又怎能想以前一樣瞻前顧後計較得失呢。


    “小安兄弟,這孫交突然被人帶走跑路,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的計劃裏出現了變數,而大家這兩天都沒料到的會發生的事......”


    “太子?!”


    第36章 薑崈:今年生辰你我桐溪一起過


    帶著公務奏折回到楚辭住處的薑崈遠遠便看到了正在跟北言和小安拉拉扯扯的顧維卿。


    顧維卿十分聰明,看到北言一使眼色馬上閉了嘴。


    “臣,曲水城城主顧維卿,參見太子殿下。”


    “顧維卿......”薑崈眼神平和,語氣也沒什麽起伏,“你就是楚辭推薦的那位,擅長興旺民生的顧城主?”


    這是顧維卿第一次見到太子,他與平西公主身上的氣質有些相仿,兩位身上的威懾力是不需要用肢體或者語言過多表達的,貴氣的眉眼帶著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和不知為何就不敢靠近的疏離氣場,讓人覺得壓力倍增,又讓人甘願臣服。


    “回殿下,卑職慚愧。卑職此番就職曲水城途中被土匪所擒,是公主殿下救了微臣一家,泌陽穀水患又為救臣的性命身受重傷,故此臣特來探望。”


    “公主還在昏睡,這次大戰傷了身子,你晚些再來吧。即知公主予你有恩,定要好好修建曲水城,不要辜負孤與公主對你的期望。”


    “桐溪城已然安定,卑職今日便要啟程去曲水複命了,此番前來便是告別的。公主有太子悉心照料,定然吉人自有天相。臣拜別。”


    說罷衝著房內磕了個頭,拜別身旁的北言三人後便離開了。


    北言和小安看著顧維卿的背影,想著他最後那個警惕眼神,心裏默默捏了一把汗,難道孫交的消失真的與太子有關?


    可是太子是最疼楚辭的人啊......


    楚辭被小知灌了不知道多少安神湯,終於真正的沉沉昏睡過去。


    薑崈連著三天衣不解帶地陪著昏迷不醒的楚辭。每每有平災軍報,便輕聲輕腳地走出房間生怕吵到了她,處理好了再回來批複公文。


    軍醫說其實在房裏說也沒什麽不同的,現在的楚辭怕是天雷滾滾也不會醒。可薑崈偏不聽,不論說點什麽話都要把房門關緊出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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