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接過小安手裏的藥,看著藥湯裏折射出破碎的自己,一飲而盡。小安拿過藥碗,一溜煙的跑出去準備吃食去了。


    “顧大人,南雲與綏丹通商的運河修建的如何了?”


    “回公主,已成雛形。隻是綏丹趁著視察運河時運進一批人,看起來並不像修建運河的工人。”


    “意料之中,”楚辭杏眼微垂,冷靜的分析著局勢,“綏丹派來些探子也是應該,兩國從未交好,這條運河用好了興國安邦,用不好,便是國破家亡。”


    楚辭眼神狠絕,看向一旁的北言,“北言,你跟著顧大人,找個貪財的探子,拿幾隻噬心蠱蟲來。還有,囚禁孫交,別讓他死了。”


    “是!”北言回答幹淨利落。


    “曲水城最近可有都城來的新麵孔?”楚辭接著轉向顧維卿。


    “公主料事如神,確有幾個新麵孔,隻是......”顧維卿臉上有些疑惑。


    “兩隊人馬?”楚辭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顧維卿大吃一驚,驚歎道,“公主如何知曉?”


    楚辭並沒有說話,而是眼神飄忽地轉著,像是在打著什麽盤算。那應該是太子和皇帝兩夥人派來,順著去北荒的路來劫楚辭的。


    如今看來,無兵無權再無利用價值的燁楚辭,皇帝是一定要殺之以除後患的。


    如今林家被滅,燁蒼軍也盡收囊中,如今的皇帝眼中最大的一根刺便是她這個燁家後人了。至於太子派來的另外一隊,如果楚辭沒有猜錯,應該是看著皇帝派來的殺手,以保全楚辭性命的。


    也好,起碼現在,薑崈的那隊人可暫保她平安。


    薑崈,喪心病狂的薑崈.......


    “小知,備好筆墨,我要上書啟奏陛下。”


    小知驚訝的看了一眼楚辭,但還是馬上去準備了。


    顧維卿看著楚辭強拖著病體緩步移到案牘之前,用盡力氣穩住手腕寫著奏折。


    臣燁楚辭,領太子令前往北荒修建佛塔。所到曲水,見運河堤壩常常坍塌,似河妖作祟。臣夢佛祖點化,領命在此修建佛塔。青燈古佛,乞求運河開鑿順遂。


    “八百裏加急,送入都城。”楚辭交代完北言之後,虛弱坐下。


    “顧大人,楚辭不能待在你府上,煩請找個偏僻院落安置我們四人吧。”


    “不可!”顧維卿直接回絕了。


    他心裏清楚,現在是公主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被暗殺的時候,公主為了不讓他染上殺身之禍便想著去別的地方。


    “臣既知真相,便決不能穩坐高台坐視不管!”顧維卿說罷深鞠一躬。


    “你可知,我要做什麽?”


    “知道!臣修建運河,將軍步卒一應俱全,定能護公主周全!”


    “我如今無權無勢,此番複仇猶如刀尖舔血,勝算不大。”


    “世間事不在輸贏,隻分對錯!此等陰謀定當知曉於世!燁家忠魂怎可含此血冤!”


    “好!”楚辭眼神狠厲,一拳砸在書案之上,“我燁楚辭今日便在此立誓,來日燁家重振,楚辭定會完成顧家任何心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顧維卿深鞠一躬,看向楚辭問道,“公主如今是何打算?”


    “我燁家祖訓,要護南雲永世太平,楚辭不敢不尊。不過薑家有二子,死一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維卿定當竭盡全力,護住公主!”


    南雲都城,肅安候府。


    薑湛手裏握著那有些砂礫感的信紙,手指輕輕在紙張邊緣劃來劃去。


    ‘已到,事盡知,平安勿念。’


    “事盡知,好一個事盡知......”薑湛望著遠方,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喃喃自語。


    這時小廝快步跑進大院,氣喘籲籲地說,“侯爺,不好了,太子,太子來了!”


    薑湛麵無表情,好似早就猜到了似的,不慌不忙的把紙放入杯盞,看著信紙迅速消融在茶水之中。


    薑湛剛走到侯府前堂,就看到大門口腳步飛快,一腳踏進侯府的薑崈。


    二人在大院中間快速相遇。


    薑崈一記重拳直直打在薑湛臉上,隨即雙手拎起薑湛的衣領,惡狠狠地看著他這位嘴角滲著血,還在一臉得意笑容的弟弟。


    “你可知!你把現在的她放在北荒有多危險!”


    太子今日剛被解了禁足,第一件事就是來教訓這位好似對楚辭無微不至的弟弟。


    薑崈脖子上的青筋高高凸起,揪著薑湛的手青筋和血管好像被那單薄骨架吊了起來,皮肉深陷。


    “太子殿下,長,安。”


    薑湛狠狠推開薑崈的手,好像看不見薑崈胸前起伏一樣的平靜,他扶了扶衣服,紈絝一般地行了禮,眼神犀利挑釁。


    “肅安候,孤勸你一句。不屬於你的東西,不要想。”


    “殿下說的是人,還是別的什麽?臣弟惶恐,有些聽不懂呢......”


    “這南雲國裏,有什麽,是真正屬於你的嗎?”


    薑崈稍稍冷靜之後,臉上帶著還沒散盡的怒氣有些諷刺的挖苦著薑湛。


    是了,整個南雲,他薑湛有什麽?


    他母妃在最得寵的時候突然被賜死,自己被改出族譜,就連北霖軍和北荒,都是撿了燁家的。如今他師父慘死,楚辭逃走,他在都城更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了。


    “我不像你,你的命多好啊......為了一個女人爭了這太子的位子,就突然什麽都有了!哦不,就是沒有得到自己心儀的太子妃。”


    薑湛有些失態的笑著,脖子上的喉結不停抖動,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嘲諷。


    “楚辭有任何差池,孤殺了你。”薑崈聲線低沉,一雙丹鳳眼凶狠的泛著光,惡狠狠的看著薑湛。


    “她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忘了,楚辭在的地方是北荒!燁家三代,埋骨之所。”


    薑崈的眼睛裏盡是殺氣,身體周遭都是以前沒有過的暴戾。


    薑湛似乎對麵前這位無法再隱忍偽裝的親哥哥很滿意,看著薑崈拂袖而去的背影,一點點大仇得報的快感掠過薑湛心尖。


    楚辭站在曲水城的城牆上,望著殘月發呆。


    小知拿著披風悄聲上了城樓,給楚辭輕輕披上,“公主,晚上還是有些涼,披上些吧。”


    楚辭微微笑笑,點了點頭,“我的東西呢?”


    小知心領神會,拿出了烏青玉蓮花玉佩,還有一支白玉簪子。


    楚辭把玉佩掛在身上,小心把發簪藏在胸前。


    “公主,如今,我們已經到了北荒,事情又如此這般......不如,派人去西召把玄夕接回來......”


    “不可,”楚辭望著月亮,輕聲斷然拒絕了,“我現在,護不住他。”


    “可玄夕他不會怕的!”小知試圖爭辯。


    “他已經離開了我們這淌渾水,為何還要再來?再說,此番複仇若我有個閃失,那不是還要分離第二次?”楚辭扶了扶胸口,滿腹的牽掛。


    “公主——”


    “不用勸了,休息吧。”


    第71章 萬事已妥,兄長可歸


    轉眼的功夫,在曲水城修建佛塔已然大半年了。


    這七八個月的光景裏,楚辭忙碌得很。她每日都像永遠不停的機器,整個人籠罩著壓抑的氛圍讓人有些生畏。


    北荒一年有大半時日都有些冷,今日雖說豔陽高照但寒風還是有些沁骨的。


    “出發。”


    楚辭一腳踏上戰馬。


    北言,小知和小安在城門口準備去祭奠燁家先祖,顧維卿在曲水城城門口相送。城樓那邊的守衛熟練的放行,已經成了習慣。


    自楚辭來曲水城起,每月都會找一天空閑,去為先祖掃墓。


    燁家祖先把自己的埋骨之地選在這裏,為的是陪伴燁蒼軍戰場上的忠魂。除了這個,還有另一層意思,就算自己變成厲鬼,也要世世代代為薑氏守住北荒。


    楚辭看著先祖的墳塚,譏笑出聲。


    祭拜過後,一行人便去了新修的燁氏祠堂,每次楚辭來這裏都會住上一晚,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伴著夜幕降臨,楚辭獨自坐在房間裏,手裏不停擺弄著一顆黑色石頭。


    “末將北霖軍副統領周起,拜見平西候。”


    “起來吧。”楚辭聲音平淡,冷眼看著眼前這位周起將軍。


    楚辭緩緩站起,把手裏那塊黑色石頭遞到周起麵前。


    周起雙手接過,查看一番後,“是北霖虎符無疑,臣但聽平西候調遣!”


    “我之前托你辦的事,可有做好?”楚辭語氣平淡,卻總是覺得很威嚴。


    “平西候放心,侯爺接管北荒之時,幾乎保存了所有燁蒼軍舊部,老將軍們也想您想得緊。知道臣此次來,還一直想要跟著見見小主人。”


    “就快見麵了,如今曲水城兵馬已成雛形,加上哥哥的北霖軍,可以一搏了。”


    “肅安候親筆交代,北霖軍人心所向皆是平西候。大家都等著這一天,為老將軍報仇,為燁家洗冤!”周起壓著聲音,卻難掩心中興奮。


    “你速速回去將此信送給哥哥。待他歸北,我燁家大旗曲水立起之時,我定要始作俑者血債血償!”


    這時,北言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公主,皇帝和太子的哨子跟來了。”


    “你退下吧。”


    隨即周起消失在黑夜之中。


    薑湛自從偷偷把北霖軍虎符傳遞給了楚辭之後一直焦急等待著。


    這大半年他在都城的日子可不好過。


    皇帝和太子瘋了一樣的找著他的錯處,試圖也奪了他的兵權,好在武將見現在的朝堂隻有薑湛可以依靠一二,便也十分團結,為朝局穩定,皇帝也不好做得太過。


    一天下朝,剛回到侯府的薑湛就看到廊下的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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