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葉眨眨眼睛,遲疑道:“小姐是不是病了?她從前從來不會說這些話的……”


    香茗一邊劈裏啪啦掉眼淚,一邊哭著看過來:“你怎麽還有心思想這些?嗚嗚,好感?動,可能是近朱者赤,其實我一直也?挺愛美的……”


    三個女孩緊緊擁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東幽沒了,她們的家沒了。


    但她們還活著。


    隻要活著就好。


    不知不覺,蘇醒過來的東幽精銳弟子自?發圍著三人聚集過來,將三人護在正?中?,以身軀擋住蕭瑟的風。


    “小姐。”一人嗓音嘶啞,他渾身幾乎都被樹化?,眼下隻有一雙眼睛和嘴巴勉強恢複了知覺,眸光卻?似星辰生輝。


    “有你在,我們東幽就還在。”


    “永遠不滅。”


    另一邊,應光譽幽幽轉醒,餘光瞥見一道玄色的剪影。


    他尚且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失去意識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頃刻間紛至遝來,撐得他頭疼欲裂,仿佛整個人都要被劈成?兩半。


    宗主……


    宗主在哪……


    應光譽躺在地上,雙目定定盯著天幕,像是在出?神,又?像是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眼底情緒交錯變幻,一點點變得陰冷,到陰森,到癲狂。


    啊。


    宗主已經死了!


    那一瞬間的畫麵冷不丁湧入腦海之中?,應光譽身體不自?覺開始顫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開始感?覺到了力氣,感?覺到古井無波的丹田處傳來淺淺的靈力波動。


    他的師尊,五大?仙門?之首瀟湘劍宗的一宗之主,死在了東幽,死在了他眼前。


    死在了……


    溫寒煙和那個男人手裏!


    應光譽抬眼一看,溫寒煙遠遠在人群中?看不分明,但距離他最近的位置,玄衣男子倚在樹邊,肆意張揚的織金衣擺之下露出?一抹冷白的手腕,他眼瞼很薄,半垂著更顯得慵懶,目光卻?穿越人群,定定落在溫寒煙的身上。


    應光譽麵容扭曲一瞬,緩緩扯起僵硬的嘴角。


    下一刻,寒涼的劍光撕裂空氣!


    周遭眾人都逐漸恢複過來。


    眼下劫後餘生,他們驚魂未定,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陡然聽見破空之聲,條件反射地警惕戒備,不約而?同瞬間轉頭看過去。


    溫寒煙神情一怔。


    隻見一名身穿瀟湘劍宗內門?弟子服的青年飛身一劍刺出?,他眉間垂落著半長?不短的碎發,發尾很齊,就像是被什麽人一劍削平的。


    劍尖停頓在寬袖玄衣的男子喉前一寸。


    一道淡淡的流光自?劍尖蕩漾開來,閃爍著不易察覺的緋色,隻一個瞬間便散入虛空失了蹤影。


    裴燼冷戾掀起眼皮。


    一陣比一陣刺耳的電子音在他識海中?狂響。


    [你殺了原男主!那可是原男主啊!你為?什麽一定要殺他?我本來隻是想要你打他一頓出?出?氣就夠了!]


    綠江虐文係統快要抓狂了,現在很多事情都脫離了掌控,劇情直接崩得作者都不認識了。


    它該怎麽辦?


    [你殺了雲瀾劍尊,規則一定會狠狠地製裁你!現在離大?結局根本還早啊……結果主角裏麵隻剩下女主一個人了!]


    [從現在開始,一直到劇情發展到最後,這段時?間裏,所有規則約束全都會落到你一個人的頭上!]


    綠江虐文係統忐忑地打量裴燼的臉色,突然有一點後悔,它之前任性扣掉了他很多年的壽元。


    三百年?五百年?


    ……還是更多?


    [哎……]綠江虐文係統小聲問,[你應該還能撐得住吧?]


    裴燼咽下一口翻湧的血氣,薄唇微翹,弧度譏誚不屑。


    天道規則有何可懼。


    但凡是傷害她的人,他有何人不敢殺。


    與?其在意天命定數,裴燼更在意無妄蠱。


    眼下溫寒煙晉階合體期,他但凡靠近她身側便渾身血氣翻湧,魔氣不穩,克製不住地陷入衰弱狀態。


    這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瀟湘劍宗弟子一劍,爛得他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可他方才千鈞一發間,竟躲不開。


    若非昆吾刀替他攔下這一劍——


    一道氣流拂過,那陣沸騰得令人作嘔的血氣再次湧上喉間。


    就在這時?,纖細的白色身影落在裴燼身前,輕描淡寫?一震袖擺,就連劍都沒出?,就將轟然掃蕩而?來的劍意揮開。


    溫寒煙聲線微冷。


    “應光譽。”


    見他不依不饒又?要轉身刺回來,溫寒煙並指探出?一抹劍氣,登時?將他掀翻數丈之遠。


    “你在做什麽?”她臉色如同覆上一層霜雪,“需要我來提醒你嗎,你之所以此刻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裏,是因為?他救了你。”


    溫寒煙冷眸眯起,“是我離開太?久,竟有些難以理喻,這便是瀟湘劍宗教會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可是他是魔頭!”應光譽眼眶猩紅,簡直像是入了魔。


    他飛身回來,全然不顧溫寒煙,毫無章法再次朝裴燼斬落數道劍光。


    “魔頭?”


    應光譽聲音不算大?,卻?也?絕對不小,在場眾人聞言皆是怔愣,視線不自?覺在幾人之間來回挪動,將信將疑。


    溫寒煙神情一凝,可劍光卻?呼嘯而?至。


    她暫且顧不得其他,手中?掐劍訣,昭明劍登時?化?作數道劍影,旋轉盤旋橫攔於裴燼身前,隻一息之間,便將數道來勢洶洶的劍意絞碎。


    應光譽臉色驟變。


    怎麽會這樣?


    方才他那一劍雖然並未用上全力,卻?也?是怨恨交織,即便是尋常化?神期修士,也?難以如此輕易地破了他的劍招。


    可溫寒煙卻?做得那麽輕鬆,那麽簡單。


    仿佛她那一劍不止能破了他的劍招,還可以動動手指,就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難道……


    應光譽眼神瘋狂:“你竟已經突破煉虛境了?!”


    他又?猛地四下環視一圈,不對,好像不隻是煉虛境。


    煉虛境修士雖然實力強橫,但一身修為?波動威壓卻?鮮少掩飾,而?煉虛境之上則不同,宛若木劍藏鋒,平日裏氣息都沉靜內斂,乍一眼看去,有時?候不經意甚至會被錯認成?身無修為?的普通人。


    而?溫寒煙此刻——


    應光譽看著她,目眥欲裂,分明她已出?了手,可他卻?感?受不到她分毫的靈力波動!


    難道她不隻是煉虛境,而?是——


    羽化?境?!


    此刻應光譽狀況太?過詭異,即便是瀟湘劍宗弟子對上他目光,都下意識瑟縮了下,往後退了幾步。


    季青林被簇擁著立在正?中?,臉色蒼白,同應光譽四目相對時?倒是並未閃躲,但也?隻有心無力地說了句廢話。


    “應師弟,有話好好說。”


    應光譽完全不搭理他,他目光一寸寸掃過,停頓片刻,轉回來的時?候,神情越發詭異。


    “紀師妹呢?”他死死盯著溫寒煙,良久,又?往她身後看,“是不是也?被你們殺了?”


    季青林神情一僵,這時?候才倏地反應過來,宛晴竟然並不在他身邊。


    “你們可曾見過宛晴?”


    瀟湘劍宗弟子茫然搖頭:“未曾……”


    其餘宗門?弟子狀況也?沒好到哪裏去。


    東幽宴席被溫寒煙鬧了個天翻地覆,他們白白看了一場熱鬧,本來已經好端端地被請走了。


    誰知道走到半道,突然失去了知覺,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成?了一身樹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眼下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怎麽又?突然有人說救了他們一命之人,實際上是個魔頭?


    哪個魔頭?


    九州雖然魔修眾多,但是早在不久前浮屠塔盡滅之時?,已經折損了□□成?。


    再者,那裏頭即便是浮屠塔主巫陽舟,也?是不會有人以“魔頭”二字來指代?他的。


    就仿佛,整個九州之中?,這兩個字是唯獨為?一個人而?生。


    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遠遠及不上資格。


    眾人心中?惶惶,一時?間像是聽明白了什麽,卻?又?不敢相信,更不知道應當信什麽。


    見眾人迷茫四顧,絲毫沒有反應,應光譽眼眶更紅,五官扭曲,宛若阿鼻地獄之中?爬出?的厲鬼。


    他此刻已半點看不出?半點曾經沉默寡言、恭而?有禮的模樣,猙獰高聲吼道:“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那人身上邪氣衝天,袖間紅光四溢,分明是千年前那個昆吾刀之主,將修仙界屠殺得血流成?河,翻天覆地的大?魔頭裴燼啊!!”


    此話一出?,空氣中?陡然一靜。


    靜得一時?間,眾人分辨不清,究竟是周遭無聲,還是自?己雙耳突然失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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