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司召南將鬼鏡重新收回芥子中,轉身看?向?一塵禪師。


    “主上,封印記憶之事——”


    話未說完,一道勁風拂過,餘光掠過一道快若閃電的白?影。


    司召南倏然?回頭,溫寒煙單手提著空青,已飛掠至門邊。


    “你怎麽會沒事?!”


    司召南一怔,緊接著難以置信道,“你方?才一直都是裝的?”


    下一瞬,牆麵轟然?破碎,一道劍光淩然?斬向?他後心。


    司召南躲閃不及,被一劍打飛數丈,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他咬牙想要起身,卻牽動渾身經脈,“哇”地噴出一口血來。


    “這?劍——”


    “昭明認主,無論它在何處,都與我心意相通,絕非繳劍這?麽簡單便可應付的。”


    溫寒煙冷笑一聲,卻並不戀戰,拽著昏迷不醒的空青轉身便走。


    她?虛與委蛇這?麽久,一方?麵是為了獲得足夠的信息,另一方?麵,便是為了解空青身上的惑咒。


    眼下兩個目的都已達到,她?自認並非一塵禪師這?樣歸仙境修士的對手,便當機立斷催動靈力運轉起踏雲登仙步,瞬息間?便鑽入雨幕之中,逃出數丈遠。


    一道靈壓緊隨而至,宛若雨夜中一束烈陽刺來,狀若紅羅傘的寶蓋佛光大盛,自虛空之中凝結而生,咒文明滅,不偏不倚籠罩向?溫寒煙。


    溫寒煙腳步一頓,臉色卻不慌亂。


    她?身形微轉,不僅並未後退,反倒直直迎了上去。


    司召南遠遠追來,見狀愕然?一怔:“她?找死嗎?”


    然?而下一瞬,寶蓋之上金光劇烈震顫了一下,竟不僅並未將溫寒煙絞碎於其中,反倒顫抖著逐漸熄滅。


    一塵禪師端坐於佛像之下,雙眸未睜,鼻腔裏稍有些意外逸出一聲:“嗯?”


    歸仙境修士的靈力絕非尋常人能夠瞬息間?吸收的,溫寒煙經脈一陣刺痛,這?一次並非是枯竭之感,反倒像是要被撐破一般的撕裂感。


    【回風落雨】在技能欄中高頻率地閃爍,先前在她?徹底取得即雲寺弟子信任之時,曾得了這?一項技能心法。


    催動其運轉之時,能夠將對方?招式靈力化為己用。


    正因有【回風落雨】在手,溫寒煙才敢於獨身闖一闖龍潭虎穴。


    這?項技能心法對於歸仙境的對手而言,正中她?下懷。


    不說戰勝,但她?至少足夠自保,對方?同?樣奈何不了她?。


    隻是一塵禪師靈力太過淳厚浩蕩,短短片刻之內,她?根本無法化用這?樣多的靈力。


    虛空中兩道靈光勢均力敵,此起彼伏,一時間?竟僵持不下。


    溫寒煙攥著空青衣領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時間?拖得越久,於她?而言越不利。


    她?冷冷抬起眼,一塵禪師自佛像前起身,緩慢而筆直地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阿彌陀佛。”他低聲念了一句,丹鳳眼睜開,那雙沉沉的眼眸映得眉間?紅痣愈發穠豔。


    “貧僧知曉,溫施主此行是想要替裴施主解開荒神印。”


    一塵禪師輕歎一聲,似是憐憫,“這?些時日勞心勞力,貧僧著實不忍你臨死前依舊心存惑慮。”


    他一甩長袖,刺目的光自身後大片大片湧來。


    溫寒煙眯起眼睛,她?知曉自己不該去看?,可腦海中反複回蕩著“荒神印”三字,下意識還是抬起一眼。


    下一瞬,破空之聲自遠而近,一把彎刀紮入鏡中。


    隻聽“喀嚓”幾?聲清脆碎裂聲響,水鏡被一刀斬碎,劈裏啪啦墜落一地,僅餘刀柄深深紮入鏡身之中。


    來人似是裹挾著滔天殺意,用力之大,刀身至今嗡鳴震顫不止。


    溫寒煙視野陡然?變得昏暗,一隻幹燥修長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下一秒,她?的背後貼上一具潮濕高大的身體,沉而淡的木香裏纏著濃濃的血腥氣。


    “別看?。”


    磁性低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少了笑意,在雨聲衝刷下,陌生又熟悉。


    一塵禪師緩緩抬起眼,看?向?破碎虛空而來的那道玄色身影。


    他勾起唇角:“長嬴,真讓人好?等。”


    第118章 乾元(六)


    裴燼自雨幕中緩緩抬起頭。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被暴露在幽然燭火之下。


    身後是無邊夜色,身前是潑天雨幕,他黑色碎發落在眉間,更顯冷戾俊美。


    裴燼並未看向出聲的人,眼睛隻?盯著溫寒煙。


    “讓你等我回來,怎麽你卻一分一秒都安分不下來。”


    他鬆開捂住她眼睛的手,長袖一掃,昆吾刀嗡嗡作響斬碎水鏡,於雨夜裏盤旋一圈,呼嘯落在他掌心。


    裴燼低頭看?她,他身上染著濃重的血氣,身後拖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首,語氣卻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帶著點懶洋洋的戲謔。


    “阿煙,我可以?把你出現?在這裏,理解為迫不及待想見我麽?”


    雨聲淅淅瀝瀝落入耳畔,連帶著空氣中的濕意?也氤氳開來,整片空間裏唯一的熱度,仿佛便是來自於覆在眼前的這隻?手。


    裴燼通身氣勢全?開,魔氣衝天殺意?凜然?。


    漫天雨幕落在他身前時,被一抹沉浮的魔氣自發隔絕開來,纖塵不染,以?至於掌心依舊是溫熱而幹燥的。


    “哪裏有讓美人千磨百折,辛苦來尋我的道理?”


    他輕撫她後心,冰冷的刀柄觸碰到她,分明是堅硬的,卻似乎帶著溫柔。


    “我來找你了。”


    但溫寒煙依舊能夠在沉澱的水汽之中,聞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氣,從身後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剛落回實處的心再次莫名高?懸起來。


    “你受傷了?”溫寒煙想要掙開他的手,裴燼搭在她眼前的手卻愈發用力。


    “我沒事。”他低冷的聲線散入雨幕之中,朦朦朧朧更辨不清情緒。


    “這些——”


    “是一個老朋友一千年便該流幹了的血。”


    溫寒煙睜開眼睛,看?見裴燼渾身浴血,冰涼而桀驁地立在她身邊。


    每一個瞬息過?去,他身後那具慘白的屍身便化作光羽凋落一分。


    直至她抬眸的這個瞬間,屍身已化作萬千光點潰散,融化在無盡的雨中。


    雖然?那屍身頸部之上鮮血淋漓,但僅看?他衣著打扮,溫寒煙瞬息間便看?出,此人正是雲風。


    她也曾見過?司槐序羽化之時的模樣,宛若漫天流風回雪,晶瑩的光羽倒轉入天際,再也消失不見。


    此刻雲風羽化的速度卻比司槐序快得多,宛若泡沫一般,風一吹便散了。


    ——顯然?早已隕落多年。


    溫寒煙怔然?:“這是怎麽回事?”


    裴燼還未開口,一塵禪師便了然?一笑。


    “沒想到,你竟當真?如此冷酷絕情。”


    他那張麵白如玉、悲憫恤苦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奇異而嘲弄的弧度,“明知他當年因你而死,現?下卻竟然?還狠得下心對他痛下殺手,親手讓他死無全?屍,神魂俱滅。”


    溫寒煙心念一震,雲風竟然?早已死了?


    難怪她於大覺殿中所?翻閱的記載裏,雲風生平極為簡略,且少年時同後來簡直心性大變。


    那這麽長時間以?來,瀟湘劍宗師祖究竟是誰?


    他們日?前遇上的,又是何人?


    溫寒煙心頭陡然?攀爬起一抹冰涼的預感。


    她緩緩轉過?眼眸,望向不遠處負手而立的聖僧。


    “若一早便知道,你知曉他已經死了一千年,昨日?我便也沒必要多此一舉,班門弄斧,耗費靈力操控這一具身體,在你們麵前演那麽一出戲。”


    火光幽然?自房中湧出來,卻驅不散這夜色,微弱的光暈映亮一塵禪師半張臉。


    溫寒煙陡然?意?識到,她心底察覺到的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


    一塵禪師臉色很好,絲毫看?不出昨日?強行出關的虛弱內傷。


    溫寒煙神情微變,心底劃過?一抹極清晰,卻又極不可思議的預感。


    她一字一頓問:“先前出現?的雲風,一直都是你?”


    因而他故意?讓雲風來了又去,以?一塵禪師本體佯裝庇護的模樣,有意?讓他們卸下防備。


    若他們當真?全?無半點戒備警惕,今夜說?不定當真?要被甕中捉鱉,打一個措手不及。


    一塵禪師笑而不語,雙手掐了個靈訣,自虛空中祭出一枚巴掌長的根莖。


    他並不藏私,大大方方將根莖扔過?來,溫寒煙正欲抬手去接,卻被裴燼按住動作。


    他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模糊而懶淡。


    “阿煙,既然?當著我的麵,便不要去收旁人贈的禮了。”


    昆吾刀尖微挑,將那枚根莖貫穿,裴燼垂眸掃一眼,神情辨不清喜怒。


    一塵禪師見他神情,便知他已看?出端倪:“跡星想必二位都已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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