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與她四目對看,心中也暗暗有股氣在繃著。忽而弦啪的一聲崩斷掉,她不屑地笑了笑,嬌聲道:“是的啊。我們是情侶。”


    陳可半信半疑地看著:“……”


    唐靈也懶得與她多作解釋,轉身拋了一句,“信不信隨你。”就走了。


    ——


    時間一轉眼,就到了周五的下午。


    唐靈在樓梯間,透過小小的方形窗看著外麵陰沉的天,好像又回到了下大雨,刺銘抱她回家的那一天。


    隻不過,不一樣的是。


    這一回,大廳的出口。


    沒人等她。


    估計是有事吧。唐靈心想,他們籃球隊訓練很頻繁呢。


    她像很久以前一樣,一個人坐公交車回家,沒有刺銘的重機車載,也沒有他陪她擠公交。


    車窗外麵的風夾著重重的汽油味灌進來,唐靈眯眼皺眉,靠著椅子背,發呆愣神。


    慢慢的,嗜睡症好似又犯了,她眯著眯著就睡著了…


    “到終點站了,下車下車。”


    在公交車司機的吆喝聲中,唐靈終於醒轉過來。刺眼的路燈光刹那射入瞳內,她皺著眉毛,又閉上了眼,掙紮著動了動麻痹的腿腳。


    “快下車了啊。”司機大叔嗓音粗厚,手握著一瓶菊花茶,站在車前門瞅著她。例行公事般催促著車上的最後一位乘客離開。


    唐靈的手使勁揉了幾下眼睛,慢慢睜開一線,看了看車窗外的風景。


    一條窄瘦的街道,梧桐樹葉落了幾片在柏油小路上,幾家生意慘淡的小店,保健品,床上用品,刺青店,洗腳店,紛紛亮著很炫目的紫紅熒光燈,社會人士必備的要素用品,這裏應有盡有。


    她走下車,憑著一點遲鈍的方向感,往反方向走,去尋返程的公交站。


    費了好一番周折,她才到南城市中心那一站下車。


    走到鬆街小巷那一段,旁側兩邊無人也無燈,隻有住家戶的暗燈透過紗窗漫出來。


    遙遙的,唐靈看見一個臃腫的身影,上半身似乎是穿著鬆鬆垮垮的工字背心,而下半身仿佛是光著的,褲腿子堆在腳踝處。


    暴露狂?


    她腦海中蹦出這個詞。宕機片刻後,唐靈自動眯眼虛焦,心說:這他媽就一條路,難道今天真的要辣一把眼睛再回家嗎?


    她思慮了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緊靠著最左邊的側牆往前走,目不斜視,非禮勿視。


    走到一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餘光裏那人好像動了起來。唐靈心裏一抖,突然想起班長說得話:也許他看見你,就不止脫衣服這麽簡單了……


    她正轉身要跑,一件衣服蓋下來,籠住她的腦袋。唐靈還以為是那暴露狂的同夥,拚命掙紮了兩下,把衣服從臉上拽下來,正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冷黑眼睛。


    唐靈愣住了,“……你…”


    刺銘往右側瞥了眼,把衣服重新包住她的腦袋,擋住她的臉,沒好氣地說:“你什麽?你還想看啊。”


    唐靈:“……”


    你不是跟我鬧冷戰嗎?


    她心裏這樣想,卻一時沒有說出口。牽著他的手,隻顧往前走。她看不見,腳下幾度磕磕絆絆,甚至有幾回還踩到了他的鞋。


    “刺頭哥,你怎麽不見義勇為一下,直接把他弄進警察局裏。”


    刺銘冷哼聲,拉著她走的更快,“我嫌辣眼睛。”


    唐靈在小聲的笑,突然,她腳尖磕到塊石頭,踉蹌著,頭撞到他的後背。


    唐靈聽見他煩躁地嘖了聲。下一秒,身體就被他打橫抱起來,同時伴隨著一句,“老子真是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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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c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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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靈聽見他煩躁地嘖了聲。下一秒,身體就被他打橫抱起來,同時伴隨著一句,“老子真是欠你的。”


    唐靈不知怎麽地,也沒回嘴,悶在校服裏,像被按了消聲鍵。


    小區裏安靜無聲。


    刺銘抱著她走了好大一截路,唐靈估算著應該走過了那暴露狂的位置,她伸手把罩在頭上的校服扒拉下來。


    衣服底下悶熱不堪,還有一股子刺銘牌體味混著香煙味。她把額頭的碎發往後理了一下,重重透了一口氣。


    刺銘身材高大,唐靈把臉往後扭也沒看見那暴露狂的身影,都被他肩膀擋住了。


    “你放我下來唄。”她說。


    刺銘的脖子被她說話的氣息撲到,喉管動了動,沒說話,也沒放她下來。


    唐靈重複一遍:“放我下來。”


    夏晚的熱風悶窒濕潤,他領口都被汗液浸濕了,眉毛微皺著:“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熱。”


    唐靈一時啞然地盯著他。視野中,汗珠從他冷白的頜骨往下滑,像把皮膚鍍上一層薄薄的冰霜。


    唐靈有點強迫症沒忍住,用手背給他搽了幾下汗,沒好氣:“那我今晚不跟你說話了,一個字都不說,就從下一句開始。”


    刺銘低眼看著她執拗地別開臉,有意生氣的小表情反方向朝著他。他舔了下幹澀的唇角,笑著不解道:“我說什麽了?”


    唐靈斜覷著他,緩緩把食指豎出來,比在唇前。仿佛在幼稚地耍脾氣說:說了不跟你講話,就是不講。


    刺銘:“行,你不講我講。”


    “你說我現在到底是你的仆人還是你的備胎,一天到晚多抱幾下,校服上寫點東西,都要遮遮掩掩的。”


    唐靈眼睛轉向他,啟開一線的唇欲說還休。她側看著旁側街道裏,幾處被拆得稀巴爛的違規房屋,在深紫的昏暗中刀槍劍戟般擺出尖銳利削的姿態。


    她頓了好一會。


    平日五分鍾就能到家的路,像在此刻被這對峙的寧靜無限拉長,沒有盡頭。


    刺銘看著她,沉聲催道:“說話。”


    約莫一分鍾,他走到了那老舊單元樓的最裏一格。看著唐靈緘默不答的臉,問:“哪層?”


    唐靈呆愣地看著他,下意識裏終於開口:“…五樓。”


    他腳步快,抱著個人也不吃力,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四樓接連五樓之間的樓梯口,兩邊都是住家戶的門,門上的紅對聯邊角都打了卷兒,積著薄薄的灰。


    這裏的空氣不太好聞,像腐爛的木頭混著水泥灰的味道。


    刺銘把她放下來,退後半步,手插進兜裏,沒摟著她。一副“今天不把話扯清楚,就別想回家的冷傲決絕之態。”


    唐靈的手摸上樓梯欄杆,往右下方低垂著頭,“我沒拿你當備胎,也沒當你是仆人。”


    刺銘微挑下巴:“那你說,當我是什麽?”


    唐靈抬起眼睛,濃翹的睫毛飛閃而動,“是…父子關係。我是你爸爸,你是我狗兒子?”


    刺銘眸光沉沉鎖著她。


    唐靈看著她黑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不自覺突然想到一句話,暴風雨前的海麵,總是很寧靜的。


    她摸摸耳朵,再放下手,扯住他的衣角搖了搖,“我開玩笑的,哪家父子會親嘴的……”


    刺銘:“……”


    唐靈:“你能不能不這樣,讓人壓力好大。”


    刺銘冷笑:“我讓你壓力大?是誰主動給我糖的,我親你的時候,你也沒反抗吧?”


    唐靈:“我是想,我們可以偷偷的。這其實也不影響什麽。”


    “你跟你前男友怎麽不偷偷的?”


    他說這話時,像把積攢已久的怨氣和惱怒都一股腦爆了出來,一字一頓質問著她。


    唐靈:“你為什麽總是忘記我說的話。我和你解釋過了,我要去公司需要我媽同意,我如果談戀愛被老師知道,會請家長的。”


    刺銘薄薄的眼皮輕輕掀起,不經心地瞅著她,明利的眼弧在昏黃的光下被暈得模糊,卻仍然有壓迫人的冷銳。


    他撇開臉,牙齒咬了咬:“唐靈你說,我他媽憑什麽就得遷就你?”


    遷就你這樣偷偷摸摸,束手束腳的,像個慫了吧唧的,為愛癡呆的傻小子。


    唐靈聽到他這樣說,忽然感覺自己變成一張在風雨中被人撕爛的破報紙,飄蕩,孤獨,又脆弱。


    既然他不願意,那現在這是何必。


    唐靈拽著他衣角的手鬆開了,眼簾一點點垂下去,嗓音幹啞無力,“好…你可以不遷就,就當我們兩個是玩了一下。”


    就當是“玩”一下?


    刺銘被這個字眼整笑了,他笑得很輕蔑,眼睛裏好像滿是對她的失望,似乎沒有料想到她會這樣回答,用這樣的詞去形容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


    “你玩過不少人吧?”他冷冰冰地問。


    這話,太傷人。


    唐靈執拗地盯著他,眼睛一圈漸漸泛出紅,斬釘截鐵:“我沒有。”


    刺銘看著她的眼睛,淚水在裏頭打著轉,他心裏突然又痛又憋悶。


    怎麽就,沒有人,願意退一步呢?


    隻要退一步就好,說一句“好,那就偷偷的”“那我們畢業再在一起”“…”之類的話。


    而不是相互捅刀子,把這段關係貶得一文不值,或者把對方貶得一文不值,好讓自己曾經的深情顯得不那麽好笑。


    唐靈用手背蹭了下臉,淚珠悄無聲息地在臉頰的皮膚上被抹開,她淡淡地,“那就這樣,我回家了。”


    她轉身往上才走了一步,刺銘就伸手抓住了她的後衣領,沒往後扯,隻是維持。


    氣氛一時冷硬凝窒。


    唐靈抿抿唇,沒開口:“…”


    刺銘先說話,啞聲低沉,好似一張斷續卡帶的老唱片,“你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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