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別人跪自己,邊將傘挪到孫氏頭頂,邊伸手將其給拉起身。


    “我試試看。”


    喬五味隻是個半吊子符師,不敢把話說的太滿。


    孫氏這幾日隻覺得天都要塌了,聽到喬五味的答複後的瞬間,整個人像是在做夢,她下意識拽緊喬五味的手,因為激動,身體微微顫栗著。


    喬五味輕聲開口:“可否讓我看看小虎狀況?”


    孫氏連忙道:“他在屋子裏頭,喬姑娘隨我來。”


    說完,她拉著喬五味的手朝屋內方向走去,宋滇之同張公緊隨其後,那隻吠人的黑狗此時安靜的坐在屋簷下,目光死死的盯著院外,惡狠狠的呲起了牙。


    宋滇之餘光瞥了眼那隻呲牙的黑狗,又側目看了眼院外,隨即整個人身影陷入黑暗之中。


    屋內的光線很暗,直至孫氏將眾人帶到東邊的房間內,視線才變得開闊明亮起來,喬五味一眼便看見躺在床榻上的王小虎。


    王小虎身上穿著的衣物同昨夜那孩童身上是一模一樣,不知那孩童隻有半張臉的緣故,還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眼前的王小虎有些陌生。


    而王小虎的狀態同喬五味猜測的差不多,她側目看向滿臉焦急的孫氏。


    “丟了魂,讓丟的魂歸本體就能醒。”


    孫氏連忙道:“那怎麽把丟的魂找回來。”


    喬五味看了外麵的時辰:“叫魂。”


    雖叫魂容易,但叫魂也是有忌諱的,切不可超過午時,而且忌諱夜裏叫魂,那樣魂容易被別的東西惦記。


    她走上前,從挎包掏出一張黃符,直接貼在床榻下方,隨即俯身伸手捏緊王小虎的耳垂,不知為何,當手觸碰到耳垂的那瞬間,喬五味似是摸了一手水漬,可垂眸瞧去,手上幹幹淨淨的。


    這讓她下意識蹙緊眉心,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看著眼前傾斜垂落在地的日光,喬五味沒繼續深究,在確信沒什麽差錯後,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黃符所貼的地方,連拍三下後,才開口道。


    “床幫神,床幫神,小孩兒沒魂你去尋,遠的你去找,近的你去尋,尋山你答應,隔河你應聲,王小虎快歸來。”


    連念三遍後,喬五味的目光緊緊盯著貼在床榻上的那張黃符。


    若王小虎走丟的魂歸位,黃符會自我焚燒成灰燼。


    孫氏同張公下意識屏住呼吸,尤其是孫氏,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驚擾到喬姑娘。


    宋滇之半個身子陷在黑暗中,他站在那似是個看客,此時俊美無儔的臉上正露出一抹淺笑,那是很淡漠又夾雜諷刺的笑。


    不過瞬間,笑意淡去。


    宋滇之故作擔憂的看著眼前的喬五味。


    差不多半炷香的時間,黃符沒有任何變化。


    叫魂失敗了。


    喬五味那雙靈動的葡萄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以往她都是這樣幫丟魂的孩童叫魂的,很少會失敗的。


    這時屋外的一聲犬吠讓喬五味猛的回過神。


    她連忙站起身走出去,當看到坐在屋簷下的大黑狗時,才明白為何叫魂會失敗。


    狗,是至陽之畜,狗對應的十二地支五行是戌土,也是陽土,尤其是全身通體全黑沒有一絲雜毛的黑狗,先天陽氣最純,最通靈氣。


    喬五味叫魂並沒有失敗,而是成功了。


    隻是遊走的魂體屬陰,可黑狗鎮守門口狂吠,魂體根本無法進來。


    跟回來的孫氏雙手緊緊揪在一起,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喬姑娘,可是小虎回來了?”


    喬五味順著黑狗的吠聲,微微蹙緊眉,她並沒有回答孫氏這個問題,而是陷入沉默。


    方才在叫魂時,喬五味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種不對勁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而在叫魂失敗後,她卻下意識的鬆口氣。


    喬五味從挎包中拿出朱砂,肯定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必須要弄清楚才行,她從挎包中掏出朱砂,直接開天眼。


    在睜眼的那瞬間,喬五味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她看著籬笆外那密密麻麻的水銀般的水漬,她似是覺得有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從頭澆了下去,全身的血液都被凍僵住。


    那隻殤魂一直徘徊在孫氏的院門口!!


    此時站在屋簷的大黑狗也安靜了下來,隻是那雙漆黑的小眼睛依是警惕的盯著院外。


    喬五味有些懷疑,方才叫魂叫來說完並非王小虎,而是那隻殤魂,它應是在很早之前就守在這,卻因忌憚腳邊的大黑狗,才沒敢進來。


    可這隻殤魂是被誰吸引的?


    她不敢在那般草率,聯想到王小虎出事前去采菌子的事,她開口道。


    “我得去大牛二牛家一趟?”


    孫氏疑惑的看著麵前的喬姑娘,隨即就反應過來,這是叫魂失敗了,她張嘴開口想說些什麽,可又害怕聽到不好的結果。


    良久,孫氏才哽咽的問道:“喬姑娘,小虎是不是回不來了?”


    喬五味不知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忍不住側目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宋滇之,卻見宋滇之正漫不經心的看著天邊雲朵。


    半響,喬五味收回目光,心裏忍不住嘀咕著。


    失憶的反派大佬相當於落水的鳳凰,屁用都沒有,自己是瘋了才想讓他來幫忙。


    “他情況不一樣,有些特殊”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但孫氏聽後卻重新燃起了希望。


    站在一旁的張公突然開口道:“大牛二牛家在前麵,喬姑娘,我帶你過去。”


    喬五味輕“嗯”了聲,以防萬一,她在臨走前特意盯著孫氏,看好那條大黑狗,它會護住小虎的。


    三人沒走多遠,張公緩緩停下步伐。


    “喬姑娘,孫氏的確遭人同情,可眼下咱們是要解決這場邪雨。”


    在他心中,這場雨才是重中之重。


    第9章


    張公乃黑河村的村長,自是要以大事為主,若那孫氏記恨自己,那便記恨吧。


    喬五味單手撐著雨傘,並未給予張公想要的態度,她正豎起耳朵認真聆聽雨水擊落在傘身上的聲音,自三人離開孫氏家後,那毛毛細雨變得密集起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傾斜下來。


    在張公說幾句話的功夫,雨水已經形成一道道雨幕,周邊的景致也跟著模糊起來。


    喬五味瞥了眼腳邊朝著低窪急促流淌的雨水,微微蹙起眉心,她發現雨勢的大小似是同孫氏有關?


    可很快,喬五味就反駁了這個觀點。


    興許不是孫氏,也可能是王小虎,畢竟兩人是母子關係。


    可不管如何,殤魂定是被其中一個吸引過來的,她必須弄清楚事情的起因,才能知曉答案。


    喬五味也沒打算瞞著:“張公,現在就在解決這邪雨的事情。”


    張公瞬間愣在原地,他哪能聽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大牛二牛家就在那,我帶你們去。”


    喬五味撐著傘跟在張公身後,她忍不住抬頭,略未嫌棄的看了眼宋滇之。


    不明所以的宋滇之:……


    三人很快就來到大牛二牛家的院子口,張公站在院前喊了幾聲,一名穿著粗布衣裙的小姑娘才從屋子裏探出了個小腦袋,她小心翼翼走出來。


    張公連忙開口問道:“大牛二牛呢?我來問問他們前些日子去山裏采菌子的事。”


    小姑娘揪著手,有些委屈:“阿爹阿娘把他們帶姥姥家去了。”


    張公不曾想撲了個空,正準備去另外幾名孩童家去問問時,卻聽身後那小姑娘突然道。


    “那日我有跟在他們身後采菌子。”


    就是說,當時發生什麽,她也很清楚。


    哪怕是撐著雨傘,喬五味依舊能感覺到,裙角被飛濺的雨水淋個濕透,尤其是空氣中彌散的那股腥臭的味道,愈發的濃鬱。


    小姑娘看了眼喬五味,還有她身邊那長的像是仙人般的大哥哥,有些害羞的開口:“外麵雨大,你們都進來坐。”


    待進屋子裏頭,喬五味才發現就她同張公身上被淋濕了不少,可宋滇之的身上一滴雨水的水漬都沒,她狐疑瞥了張滇之好幾眼,直至對上那雙含笑卻深邃不見底的丹鳳眼時,才嚇得立即收回目光。


    小姑娘名叫林有睇,正準備倒茶水,卻被張公給製止住。


    “有睇,你把那日上山采菌子的事詳細的同我們說說。”


    林有睇似是想到什麽,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抿緊唇,過了好半響,才抬頭看向喬五味。


    “姐姐,村裏這場邪雨是跟王小虎有關吧。”


    她語氣篤定,似是知道了什麽。


    喬五味並未給與答案,而是反問道:“為何這麽說?”


    林有睇神情認真:“那日在山上才菌子,王小虎一直說有東西跟著他,當時我跟大牛二牛都四處瞧了瞧,什麽都沒看到,那東西好像隻有他一人能瞧見。”


    喬五味不由猜測,一直跟在王小虎身邊的東西會不會就是殤魂。


    隻是讓她感到不解的是,四五歲的孩童身上能有什麽吸引殤魂的地方?


    張公聽罷,神情顯得十分慌張。


    “喬姑娘,那咱們萬萬不能替王小虎叫魂,這若醒來變成那什麽殤魂,那可還得了。”


    若不是顧及喬姑娘在場,他恨不得立即召集村民們去一把火將孫氏的院子給燒的精光,最好將那罪魁禍首王小虎也燒死其中,那樣籠罩在黑河村的邪雨便不再落下。


    喬五味想到孫氏院前那密密麻麻的的水銀般的水漬,想起昨夜榕樹下王小虎的魂體求救的畫麵,這事情總覺得沒難麽簡單。


    她不由抬頭看向林有睇,卻瞥見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慌張,這讓喬五味的眼底露出疑惑的神情。


    “張公。”


    喬五味故意板著小臉,壓低聲調:“不能隻聽一言之詞,再者怎麽處理,我心裏有數。”


    張公微微愣住,雖心裏會有些不舒坦,可見喬姑娘神情難得認真,也不得不聽從。


    喬五味起身正準備離開,衣角卻被林有睇緊緊攥住,她垂下眼眸,便見林有睇神情著急的質問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河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折枝發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折枝發發並收藏嫁河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