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氣藏不住的驕傲勁。


    宋滇之的眸光微微顫了顫,輕聲道:“好。”


    那油燈是擺放在廂房正中間木圓桌上的,喬五味眼尖瞥見,索性引火將其點燃,她也不能因外麵的鬼婆子而站在門口一宿吧。


    可等宋滇之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對麵時,喬五味卻有些發怵,她連忙尋個理由站起身,在瞥見身後折射暖光的水晶簾後方隻有一張床榻時,喬五味邊好奇摸了摸那水晶簾上的珠子,邊故作大方道。


    “今晚你睡床,我守夜。”


    說完,她就忍不住打個哈欠,那雙靈動的葡萄眼中瞬間溢出生理性的淚水,在宋滇之的視線中,便顯的淚汪汪,帶著一絲小可憐。


    他抿著唇,沒有半分要推辭的意思:“好。”


    喬五味沒忍住,在心裏把宋滇之狠狠罵了一頓。


    怎麽就聽不懂反話呢!


    這間廂房似是被人用心打掃過,空氣中沒有什麽難聞的氣味,油燈中的油是滿的,就連床榻的被褥也是嶄新鋪上去的。


    屋外,鬼婆子的蹤影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看樣子似是放棄進屋的念頭。


    眼下隻需等雞鳴後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地麵上,希望李廣那邊可以熬過去。


    喬五味坐在木圓桌前,雙手撐著下巴,目光緊緊盯著那一排排在昏黃燭火中泛著暖光的水晶簾子,不知在想什麽。


    翌日。


    天剛亮,喬五味就被外麵的爭執聲給吵醒,等徹底清醒後,才想起來昨夜沒熬住,趴在桌前睡了半宿,左手已經麻的沒有知覺。


    她轉身朝後看去,便見宋滇之已經起身,透過門窗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映的五官更加精致,比往常要柔和幾分。


    許是察覺到喬五味的目光,宋滇之抬眸看去,那長如蝶翼的睫毛在陽光失了色,宛如染上一層白霜。


    喬五味依依不舍的挪開目光,視線落透過門扉的縫隙看向院外,那爭執聲並未停下,反而越演越烈,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楊鏢頭跟李廣的聲音。


    她似是想到什麽,有些後知後覺的嘀咕著:“昨晚我們應該是遇見了鬼遮眼。”


    昨夜從大門口到院子的路上,茶莊中空無一人,這明顯很不對勁,而喬五味當時隻顧的那鬼婆子,並沒注意周邊的情況。


    如今聽到外麵熱鬧非凡的爭執聲,才反應過來,昨夜是碰到鬼遮眼。


    鬼遮眼顧名思義,就是鬼氣遮住每個人的眼睛,隻看到鬼婆子所製造的幻境。


    宋滇之故作沒聽到喬五味的話,上前打開門,門開的瞬間,和熙的陽光傾落而下,將宋滇之整個都包裹其中,將那隨風揚起的墨發都渡上了金光。


    喬五味起身:“我們過去瞧瞧。”


    她還指望楊鏢頭領路去嘜城呢,這鏢車的人可不能出事。


    兩人出了院子,尋著聲來到大廳處,在瞧見大廳內擺放的一具金絲楠木棺材,棺材上下兩處用長凳架在半空中,棺材前方擺著矮桌,矮桌立著一靈位一香爐,矮桌下放置銅盆,那裏頭還有正在燃燒的黃紙。


    楊鏢頭等人臉色蒼白,眼底一片青灰色,正被七八名身形壯碩的家丁給堵在廳外處,而廳門口正站著兩男三女,從衣著來看,那名身著絳紅暗紋長袍的中年男子應是茶莊的主人。


    喬五味正思索要不要露麵時,就被眼尖的李廣瞧見,他連忙扯著嗓子大喊道。


    “喬姐!!喬姐!!!”


    “快跟他們解釋,昨晚帶我們進茶莊的婆子不是人!我們不是偷盜的賊人!”


    突然被暴露行蹤的喬五味??!!!


    於是喬五味跟宋滇之也被請了進來,不過多虧宋滇之自帶氣場,加上那一身價值不菲的雲錦長袍,讓茶莊主人的態度轉變不少。


    喬五味是誰!


    從小就跟著師傅見過不少世麵,是符門最後的牌麵!


    喬五味連忙清了清嗓:“昨夜那老婆子還恭恭敬敬迎我們進來,怎麽天一亮,態度這般惡劣,這就是你們茶莊的待客之道。”


    鏢車大部分人經曆昨夜的驚魂,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李廣倒還好,連忙應聲:“對呀,早知曉你們茶莊不幹淨,打死我們也不進來借宿。”


    而在提到“不幹淨”這三個字時,中年男子等人的臉上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顯然是知曉些什麽。


    這時中年男子緩緩開口:“即是借宿,這天已大亮,你們也該離開了。”


    楊鏢頭等人可巴不得離開這鬼地方,立即拿起行囊,隻是等茶莊的孫管家領人去推開大門,就被屋外景象給嚇的臉色蒼白。


    待回過神,立即跌跌撞撞的朝大廳方向邊跑邊喊著。


    “老爺不好,老夫人她死不瞑目呀!”


    大門外彌散著一層厚厚的濃霧,白茫茫的籠罩周邊的一切,若細看會發現這些濃霧輕輕蕩漾著,像是會流動的溪水。


    原本前方的山,山中的樹木皆隱入這霧氣中。


    這突如其來的濃霧似是籠罩著整座阿茶山,卻偏偏又繞過這座茶莊。


    第19章


    還未從昨夜驚魂中回神的鏢局幾人瞬間慌了神,李廣則下意識朝喬五味身邊挪了挪。


    山中有霧氣本是正常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可如今才春夏之際,昨日未下雨,今日陽光明媚,阿茶山周邊又沒江河,那這濃濃的霧氣從何處而來?


    這讓喬五味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扭頭看向身邊的宋滇之,卻見他神情淡淡,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清冷的望著那霧氣。


    不愧是書中的反派大佬,無論發生什麽,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神情。


    陳千峰焦急的問道:“楊鏢頭,那我們還下山嗎?”


    這話也是鏢車其他人迫切想問的,他們是真的不想在這茶莊呆上一刻。


    楊鏢頭神情凝重,他著實沒有料到事情發展會變成這樣,看著茶莊外將周邊景致遮擋嚴實的白霧,眉頭緊皺,若這樣下山,怕是更危險。


    可想到昨夜那雙穿著紅色繡花鞋的青灰色的腳踝,楊鏢頭的臉色蒼白如紙,這前有虎後有狼的局勢讓他內心自責不行。


    當初若是繞路,亦或者聽那位喬姑娘的話,及時下山不在茶莊借宿的話,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似是想起了什麽,楊鏢頭連忙轉身,朝著喬五味所在的方向走去,雙手抱拳,彎腰賠罪。


    “喬姑娘,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喬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給我們指一條明路。”


    正不知怎麽辦的喬五味??!!!


    宋滇之則站在旁側,似笑非笑的看著神情有些錯愕的女人。


    李廣立即道:“昨夜那張救了我們所有人命的黃符就是喬姐給的。”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可是花了我二兩銀子。”


    沒等喬五味開口,就聽楊鏢頭開口。


    “喬姑娘,我願付二十銀子酬勞,隻請你護我們平安。”


    昨夜所發生的事情已經顛覆楊鏢頭這些年的認知,他回想起喬五味一開始的警告以及那張黃符的威力,隻覺得自己是有眼不識泰山。


    如今他別無所求,隻求鏢車所有人都能活著回去。


    身上銀錢快要花光的喬五味,沒有一絲猶豫就點頭應道:“行。”


    她目光灼灼盯著楊鏢頭,而楊鏢頭也十分上道的將腰間的錢袋子摘下來,十分恭敬的遞過去。


    喬五味那雙圓溜溜的葡萄眼樂的如月牙兒般,待將錢袋子塞入挎包後,才拿出好幾個三角護身符遞給楊鏢頭。


    這些都是她昨夜將畫好護身符一張張折成出來的。


    原打算賣給李廣的,可眼下也差不多。


    楊鏢頭激動接過這些護身符:“喬姑娘,是不是隻要佩戴這些護身符,我們就可以下山?”


    喬五味???


    她幽幽道:“我隻是個稍微有點實力的符師,不是神仙。”


    李廣忍不住開口:“喬姐,那這護身符有什麽用呀?”


    喬五味聞言,耐心解釋“碰到普通的邪祟的話,這護身符可護你們一次”


    李廣愣了愣:“那如果不普通呢?”


    喬五味語氣誠懇:“那就隻能原地等死。”


    楊鏢頭等人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半響,楊鏢頭還是將手中的護身符分發給鏢車的每一個人,他有些不死心。


    “喬姑娘,有抵擋不普通的護身符嗎?”


    喬五味點點頭:“有呀。”


    楊鏢頭微微愣住,沒回神來,便聽喬五味說道:“可那是另外的價錢。”


    這普通的護身符跟升級的護身符花費的精力怎能一樣,後者可是要花費很多精力的,自然是要收貴點的。


    可惜喬五味從來沒畫成功過。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嘀咕著:“咱們也不要什麽護身符,隻想下山。”


    喬五味側目看著茶莊外那看起來如泉水般流動的霧氣,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符出來,將黃符朝空氣一拋,右手捏手訣。


    “八方符靈聽我令,幻鶴!”


    隻見那張黃符瞬間幻化成紙飛鶴,撲騰的紙翅膀朝著霧氣所在的方向飛去,在紙飛鶴觸碰到白霧的一瞬間,看起來無害且沒有危險的白霧驟變成血盆大口,眨眼就將那隻紙飛鶴給吞噬其中,沒了蹤影。


    楊鏢頭等人徹底傻了。


    而這一幕也被急忙忙剛過來的茶莊主人韓員外等人看個正著,他們皆愣在原地,許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喬五味看著楊鏢頭,輕聲解釋:“隻有霧散了,我們才能下山。”


    宋滇之似是察覺到什麽,狹長的丹鳳眼淡淡的掃了韓員外等人,隨即將目光落在一臉煩躁的喬五味身上,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苦惱的神情。


    李廣正準備開口詢問,這霧氣何時才能散,那韓員外就急忙忙的衝過來,語氣激動且哀求道。


    “高人!”


    “高人!”


    “還請你救救韓家,救救這阿茶茶莊吧!”


    喬五味隻覺得這話有些耳熟,昨夜那鬼婆子也曾讓她救救韓家子孫,想起廳內擺放的棺材的瞬間,她立即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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