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搖正欲開口。


    身後慕寒淵慢慢平複,上前:“此行原本便要去仙門大比,我隨你們同往便是。”


    雲搖蹙眉,扭頭看他。


    ——


    若浮玉宮那群人真發了癲,要借這個由頭,在仙門大比上探查慕寒淵的靈府,那他靈府內的血色絲絡根本就說不清。


    而就算血色絲絡藏得住,探查靈府也是極為危險之事,對方稍有歹心,便能毀他根基甚至要他性命!


    隻是雲搖還沒來得及說,慕寒淵就仿佛已經能猜到她的心思了。


    “你隻要相信我就好了,”慕寒淵溫聲道,“我不會讓汙蔑之人得逞。”


    “……”


    雲搖沉默了下,扭頭,朝那個眾仙盟執事開口:“好,想帶走我師兄可以——既然你們天山行宮地方大,住得下,那剛好連我們乾門其餘弟子的宿處問題,一並解決了吧。”


    為首執事笑容一僵:“…嗯?道友的意思是?”


    雲搖抬手,很自然地攀住了慕寒淵的袍袖:“天山行宮內,我要和師兄住一個院子。”


    旁邊丁筱呆滯地看著兩人挽住的胳膊。


    “哦,”雲搖察覺她目光,“還有他們,也一起。”


    為首執事:“…………”


    “不願意?”


    雲搖拉著慕寒淵就作勢要走,“那就不怪我們不配合了,是你天山行宮自己不願請佛的。”


    “…等等!”


    執事咬牙喊住,擠出個勉強的笑容:“自然是,可以的。諸位乾門道友,還請一同上仙舟吧。”


    “……”


    眾仙盟的執事弟子趕到,受傷的小仙門修者與散修們也被仙舟陸續載走。


    這片臨時道場很快就散去了人影。


    百裏之外。


    密林中。


    兩道身影就藏在林間的塵霧與濃蔭中。


    “你確定——那件稀世靈寶就在慕寒淵身上?”一道陌生而嘶啞的聲音裏,抑著難掩的激動。


    “以顯靈羅盤的感知,其靈光顯現血色濃光,應當無誤,便是慕寒淵所帶的那枚金蓮,”方才的黑霧人為首者說著,遲疑了下,“隻是不知為何,那血色濃光邊緣,還有一層金芒,像是被什麽封禁了似的……”


    “封禁?”


    “是,而且還有一點,”黑霧人首領對著陰影裏的人恭敬道,“那枚金蓮在今日近距離時,顯現出的靈光反而遠不如昨日感知。”


    陰影裏的人略一沉吟:“既是破道聖物,那有所變幻掩藏也是正常。待我回稟老祖,請他決斷便是。”


    “老祖?”黑霧人首領驚愕又驚喜地仰頭,“碧霄老祖不是一直在天山深處閉關嗎?他竟然要出關了?”


    “若這金蓮真是老祖三百年前所卜知的那件破道聖物,那這乾元界的天譴封禁自當消除,屆時飛升有望,老祖還閉什麽關呢?”


    “是,是,是屬下糊塗了。”


    “仙門大比前後,你們就不要再在天山露麵了,免得被乾門或者九思穀的人察覺,落了把柄。”


    “是,屬下謹遵宮主禦令。”


    “……”


    那道身影原地踏出。


    片刻後,他便出現在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內。


    繞過屏風,這人露出麵來,對上座席間的客人:“抱歉,褚兄,我宮內有些事情,來晚了。褚兄不會怪罪我吧?”


    “不敢不敢,”乾門長老褚天辰笑眯眯地起身,“聞宮主,請。”


    -


    半日後,天山行宮。


    “啊?所以是個誤會啊??”


    丁筱不可置信地後仰,“也就是說,那些魔修之前在去梵天寺的客棧裏,本來是追著你們去滅口的,被師叔你還有寒淵尊打退了,還被你們撞破了他們行道魔合修的邪法,結果又看見了寒淵尊那柄剛煉的劍上的魔焰,就以為寒淵尊和他們一樣都入了魔修之道?”


    雲搖點頭:“事實上呢,那柄劍目前是我的。”


    “啊??”


    雲搖眼尾一挑,慕寒淵便輕抬袍袖。


    憫生琴浮現身前。


    與之同時,龍吟劍悍然出鞘。


    肅殺之氣登時就叫整個房間內的燈火都黯了一下。


    丁筱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道:“這看著,也沒什麽魔性啊?”


    “已經在梵天寺做過正靈儀式了。”


    “不過既然這樣,那天照鏡為何會顯現出那樣的……?”丁筱愈發放輕了聲。


    “想來是那魔修用了什麽邪法,故意栽贓,先墜了慕寒淵的清名。”


    雲搖一頓,回頭看丁筱:“怎麽,你們也不信任你們的寒淵尊?”


    “怎可能!”丁筱急得差點破音了,“寒淵尊為我們乾門鞠躬盡瘁,為了保護弟子以身涉險不顧生死,我們又不是那沒腦子的白眼狼!昨日有浮玉宮的弟子在行宮西苑說寒淵尊的閑話,何師兄都跟對方拔劍了!”


    “這麽看,他還挺維護你們寒淵尊的。”


    雲搖聽得似笑非笑地轉過去看慕寒淵。


    可惜月亮掛天上,依舊不沾紅塵的謫仙樣。


    倒是察覺了她目光後,慕寒淵抬眼掃來,眸裏浸著點看透的無奈。


    他又望向丁筱,溫言如沐:“天山行宮是浮玉宮的地界,回去以後告訴何師弟,不要妄生怒氣,免得落了旁人圈套。”


    丁筱沮喪回去:“哦。”


    雲搖也笑著搖了搖頭。


    ……沒關係,月亮也不是一兩天能摘下來的。


    她有的是耐心。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這些事情,還用不上你們小輩操心,提升實力修為才是正途。”


    “是,師叔……”


    丁筱起身,不情不願地往外走,到了門外要關門時,她想起什麽,扒著雙門中間的縫露頭問:“對了師叔,乾門就在天山行宮外休整,我們不去和掌門他們會和嗎?”


    雲搖瞥了眼窗外方向:“就算出得去園子,也是甩不掉的一堆尾巴,況且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事態沒有明朗前,先不要貿然將他們牽扯進來。”


    “好,那弟子告退。”


    “……”


    等房門關合,確定四周再無旁人或者神識探查,雲搖稍稍正色,轉過身來,麵向慕寒淵:“仙門大比時,浮玉宮恐會當著仙域所有仙門修者的麵,借這個由頭對你‘公審’,你要做好準備。”


    “他們認定了我已入魔,大約是要探查靈府。”


    “?”雲搖扭頭,眉梢幾乎要掛冰了,“我不可能會允許他們探查你的靈府!”


    慕寒淵微怔了下,不禁莞爾:“為何?”


    “什麽為何,那群魔修為了修煉邪法,連草菅人命、生煉人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簡直毫無底線、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雲搖怒斥到一半,不知想起誰,忽停頓在那。


    一兩息後她才耷拉下眉尾:“總之,讓這種人碰你的靈府,那是萬不可能的。”


    慕寒淵無聲望著她。


    燈火正闌珊,映得他清絕側顏更勝謫仙,而那雙素來如落霜雪的眸子裏,竟也多覆了一層柔柔暖色。


    雲搖抬頭時,正觸及這個眼神,沒來由地心裏一晃:“你,這麽看我做什麽?”


    “我原本是想,隻要不禍及師尊清名,待到後日大比前,他們若為難,我可以自廢修為。”


    “——?”雲搖差點從凳子上彈起來。


    等回過神,紅衣女子緩緩捏緊了桌角:“你在說什麽瘋話?”


    慕寒淵淡淡莞爾:“我這一身修為本就是為師尊所修,自然亦可為師尊所廢。”


    “?打住,”雲搖扭頭,“什麽叫為我所修?”


    “師尊閉關,我要代師尊維係乾門、護好每一位後輩弟子,自然要有修為傍身。”慕寒淵眼尾愈發垂下,長睫下如落星塵,“如今師尊療愈了舊傷,修為恢複,我便隻需站在你身後就可以了,是麽?”


    “是個狗……”


    雲搖險險沒把那句不雅之詞脫口而出。


    她閉眼,吸氣,呼氣,三個來回後才終於平複下心緒。


    雲搖再次睜開眼,認真看向慕寒淵:“記得你答應我,絕不會成為那個人麽?”


    慕寒淵微怔:“自然。”


    “那第一步,你就不能隻為了我一個人活著,那樣你的世界會非常的窄,隻有細細的一條線。”


    雲搖輕歎,她抬手,半托半抵住慕寒淵的下頜,在他怔然卻毫無反抗的眼神下,給他左右轉了轉,“你不止要看我,還要看整個世間。去關注鮮活的人,就像丁筱,何鳳鳴他們一樣,你保護、信任他們,他們也同樣站在你身前。”


    慕寒淵望她的眼神微暗下來:“一定要麽。”


    “一定要。隻有這樣,你才能算是真正地像個人一樣活著。你才會懂得珍惜這個世間的一切,而不會走上那個人的那條孑然孤絕的死路上去。”


    雲搖收回手,認真看著他,“即便那是宿命,你要用劍劈開它——還記得我教你的奈何劍法嗎?”


    慕寒淵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它為什麽叫奈何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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