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裴溫會說出這話,顧清宜抬眼,裴溫緊接著道:“嫂嫂能不能教我管鋪子,郡王妃將我的嫁妝鋪子都給了我,我好好經營,想搬出郡王府。”


    她看裴溫認真?的神色,到底是沒再勸,“我並?未管過?鋪子,你若真?想好好經營,可以跟鋪麵的掌櫃好好學習,虛心求教些,算賬什麽的我能幫上的,我會幫的。”


    得了她這句保證,裴溫點點頭。


    裴溫看向窗外,“你不問問我,為什麽今日郡王和潭姨娘會鬧成那模樣?”


    “其?實?不過?是因為我的婚事,不,或者是為了我和裴汝的婚事。”


    裴溫嘲諷的牽牽嘴角:“郡王心血來潮,想給我和裴汝說一樁婚事,給我說的是起居郎家的公子,給裴汝找的確是和他一起花天?酒地的樘將軍家的庶子。”


    話到這,顧清宜基本明白過?來了。


    “一個芝麻小官,一個將軍,即便那是芝麻小官也好,最起碼家世幹淨,從不吃喝嫖賭。另一個家世是將軍,可跟郡王一樣花天?酒地。”


    裴溫冷笑一聲:“可惜,潭姨娘隻?知道郡王說給我的家世比裴汝的低,她又輸給了溫姨娘那外室,不管不顧的爭吵撕打。”


    顧清宜看著她,語氣冷靜:“自來的婚姻都是老夫人和郡王妃做主?,旁人輪不到插手半分?。”


    裴溫嘴角微扯,她一直都是這樣客觀冷靜,跟大哥一模一樣。


    裴溫看向窗外,“我可以在這午歇片刻嗎?等鬆柏院清淨下來,我就去?找郡王妃,求郡王妃讓我跟著掌櫃們經營自己的鋪麵。”


    顧清宜起身:“膳食等會兒送到,這裏是東廂房客院,丫鬟在外麵你需要的時候喚一聲就是。”


    裴溫垂著眼,點點頭。


    那神色中沒有了當初的浮躁之氣,連人也沉穩了不少。


    ... ...


    顧清宜出了東廂,正好見幸棲走去?園子,她連忙叫住幸棲:“今早你不是在衙署嗎?怎麽回?來了?大公子怎麽樣了?”


    幸棲語氣微喘:“少夫人,屬下正要找你呢,屬下從衙署趕回?來,說是......聖上駕崩了,如今上京城全城已經戒嚴了。”


    顧清宜心底一沉,當真?,終於到了這一時刻。


    “郡王府是宗親,等會兒鳴鍾敲響,要趕緊入宮。”


    像是映著她的話一樣,話音才落下,金鳴殿那長鳴鍾響徹上京城上空——


    一聲和著一聲,發出沉重?悲遠的鳴聲。


    這是國?喪的敲法。


    第138章 昏迷


    “站住!什麽人?”一黑甲軍官手握長槍, 攔住前麵一列行進的馬車。


    “大人,是郡王府的,聽?聞鳴鍾國喪, 老夫人攜全家特趕入宮。”車轅外坐著的王管家連忙道?。


    最前麵是老夫人的馬車, 而後是郡王,最後才是顧清宜和李娥這輛, 其餘庶出和妾室今日暫不入宮, 因此隻有他們四人。


    軍官手中的長槍轉了個方向, 握柄依次挑開車簾, 即便見了老夫人,這軍衛的神色依舊冷硬非常。


    借著破開的簾子, 顧清宜的目光放在了長街上站得密密麻麻的黑甲軍衛上, 三?步一人, 五十步一哨, 各個身姿高大, 槍上的紅纓在北風中飛起, 映著泛著幽光的峭尖, 透著森森殺意。


    趕去皇城的皇家宗親不?少, 軍官很快放行。


    顧清宜的目光緩緩收回, 一側的李娥知道?她的疑惑, 輕聲解釋道?:“這是高祖時就留下的黑甲衛, 他們不?聽?命於任何人。”包括裴家之後的每一位帝王。


    “黑甲衛?”顧清宜神色有些疑惑。


    “我?幼時的時候見過一次黑甲衛, 或者說, 黑甲衛隻出現在皇帝駕崩之後,警戒上京城。”李娥淡淡道?。


    自古帝王駕崩到?新帝登基這群龍無首之際, 叛亂奪權無數。


    先高祖留下黑甲衛駐守在相國寺,就是為?了維護上京城的穩定, 確保新帝順利登基,所?以他們不?聽?命於任何人,若要說一人,那就是已故百年的高祖皇帝。


    馬車停在了西側門,顧清宜跟著下了馬車,隻見裴氏的皇家宗親已經陸續走了進去,李娥拉了拉顧清宜,“進去要垂眼含胸,麵露哀色,能不?出聲就不?出聲。”


    皇家肅穆,如今隻是皇帝駕崩,尚未確定新帝,不?知喪葬諡號,她們今日?隻是在金鳴殿前跪一日?以示扼腕悲心。


    “母親放心,清宜明?白。”


    順著人流,小太?監將她們這些皇室宗親引到?金鳴殿前階左側,左側的最前方,已經見春和長公主跪在那處。


    按理說她和裴平是親姐弟,應該和皇後一起在殿中的,可長公主和裴平的關係如今如水火,裴顏春寧願在殿前吹著北風淋雨,也不?願進去。


    不?等幾人在外待多久,金鳴殿厚厚的殿門豁然推開,北風穿堂灌了進去,連走出來的佟德光所?戴的巧士冠帽也被掀飛,露出梳得齊整的、花白的束發。


    佟德光掃了眼正中跪著的三?品以下官員,還有左側的皇室宗親,聲音悲切:“聖上——賓天——”


    “跪——”眾人齊齊叩首,後宮妃嬪嗚咽的哭聲從最邊上傳來,應著呼嘯的寒風,氣氛越加沉凝。


    對?於裴平的駕崩,顯然許多人更關心新帝是誰?外州暴亂,民不?聊生,大宣等著位敢於征伐的帝王一統兵權,讓百姓休養生息。


    王赤有些跪不?住,他踉蹌問:“佟公公,聖上可有遺詔?”


    “——聖上遺詔”殿內的郭尚書走了出來,手上舉著一張明?黃色繡著龍紋的布帛。


    “聖上遺詔,冊二皇子裴次端為?太?子,聖上駕崩,太?子順承而繼!”


    “什麽......”王赤倉皇跌坐。


    顧清宜心底緩緩的鬆了一口氣,她看向前麵恢弘壯麗的金鳴殿,裴霽回雖然還和其餘大臣在裏麵,但她總算放心了。


    “嗬......”長公主輕笑一聲,百感交集。


    這時局已定,笑紛紛,青史論都訛。沒想到?裴平這樣看似淡泊,實?則自私剛愎的人,在人世間最後一刻還能念及裴次端是自己的骨肉,顧念著一絲絲的親情,倒也不?算完全的冷血,但對?她這個嫡姐,當真是絕厲得很呢。


    ... ...


    烏雲沉沉,顧清宜等人坐著馬車回到?郡王府的時候,已經過了酉時,天色大黑了。


    渚白居的回廊上點了燭火,半夏將顧清宜扶到?羅漢榻邊坐好,“少夫人稍等片刻,奴婢已經讓人去燒熱水了。”


    “嗯。”顧清宜額角滾落一滴冷汗,應聲也有些有氣無力。


    “少夫人哪不?舒服?您的臉色這麽白,要不?要奴婢去稟告郡王妃,讓她做主去請大夫......”


    皇帝駕崩的非常時期,暮色四合所?有的商鋪包括藥鋪醫館都要關門,如今去找大夫當真是難上加難。


    “不?必。”顧清宜打斷她,她揉了揉被裴溫撞著的心口,可又感覺肚子痛,一會?兒又是跪了一天的膝蓋疼,她一時還真說不?上來。


    “......今日?又是早上的茶花宴,回府鬆柏院又有那樣的事?,現在又跪到?了天黑,許是今天太?累了,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半夏隻好點點頭,去給顧清宜找身暖和的衣裳。


    熱水擺在屏風後,自從和裴霽回在一處,她也不?大習慣讓丫鬟進來伺候,屏退左右,她繞到?屏風後,先前覺得心口疼,如今燭火明?亮,她褪盡衣裳才?發現那隱隱作痛的心口竟青了一大塊,邊上都有些泛紫。


    裴溫抱著必死的心去撞柱子,力道?當然不?小。


    天色已晚,顧清宜簡單沐浴了片刻,就臉色發白的上榻歇息了。


    原以為?醒來能好一些,誰知道?半夜竟越來越疼,半夢半醒之間,連她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想張嘴喊人,卻生不?出半分的力氣睜眼。


    直到?——


    床帳被拉起,屋中的燭火印在她的臉上,一隻熟悉的溫熱手掌托起她的臉,察覺到?額頭被輕輕覆蓋住,而後,有些冷沉醞著些怒意的聲音響起:“去叫周大夫。”


    幸棲這時走了進來,看著眉頭緊皺,臉色發白的少夫人,“大人,新帝尚未登基,外麵都是黑甲衛,如今已經宵禁了。”


    裴霽回還穿著一身緋色的官袍,從腰間將官印名拽了下來,“速去。”


    幸棲眸子閃過幾絲錯愕,恭敬伸手接過,快步出了渚白居。


    裴霽回伸手將她半撈進懷,他掃了眼底下跪著的幾個丫鬟,眸光如帶著寒刃,讓半夏幾人都微微一抖。


    他的語氣有些動怒,冷笑道?:“明?知道?你們主子睡前臉色不?好,今夜還不?留個人在偏屋守夜,怎麽,我?不?回來,你們是要等到?天亮才?發現她的不?對?勁?”


    “奴婢......”半夏語結,羞愧的垂了頭。


    當初姑娘未出嫁時,她們確實?是每日?都有人守夜,但姑娘入了渚白居,和大公子在一起不?喜人打擾,慢慢的她們也不?怎麽睡偏屋守夜了,加之今日?事?情太?多,竟一時疏忽。


    “大公子,奴婢知錯。”


    睨了眼底下跪著的幾人:“明?日?自己去郡王妃那領罰。”


    “是。”


    幸棲駕馬而去,周大夫的居所?離郡王府很近,不?消片刻,二人就氣喘籲籲的進了渚白居。


    李娥有頭疼症,少眠多夢,也被驚動了,披了件衣裳緊接著過來。


    “我?還說這大半夜的黑甲衛駐守得緊,上哪去找大夫,原來是你回來了。宮裏情況如何了?”


    裴霽回抿唇,將顧清宜放在榻上,跟著李娥到?了廊下:“二皇子手段厲害,倒是容易,就是......”


    連他這冷靜的性子也罕見有些言語支吾。


    “就是什麽?”李娥追問。


    “聖上臨終前的遺詔還有一句,所?有妃階以下的嬪妃,皆一起陪葬石窟。”


    “這!怎麽會?如此?”


    大宣的曆代君王,都以仁治天下,早沒有百人陪葬坑一說。


    裴平這半年為?了生個皇子,那可是三?宮六院都充盈起來,妃階加上皇後也就三?人,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兒,但其餘妃嬪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號人!


    都是十七八歲花樣的年紀,怎麽就得了這絕人命的詔令......


    想起今日?晚美人私通被一劍刺死的下場,難道?就是因為?晚美人一事?,聖上存了讓眾人陪葬的心思,李娥神色凝重?,有些不?寒而栗。


    突然,屋裏響起周大夫有些驚喜的聲音。


    二人對?視一眼,匆匆回了屋中。


    “周大夫,這是怎麽了?”李娥率先問出聲。


    周大夫連忙起身,臉上難掩喜色:“大公子,郡王妃,少夫人這是喜脈!”


    “喜脈!”李娥揚聲一喜,她連忙看向裴霽回:“是喜脈!”


    刹那間想起今日?在金鳴殿跪了這麽久,李娥臉上的笑意散了。


    剛有些憂心的開口,卻被身側的裴霽回搶了先:“周大夫,今日?她跪了這麽久,可有礙,還有,如今昏迷不?醒.......”


    他語氣有些明?顯的急切和緊張。


    周大夫:“少夫人才?有一月的身孕,今日?就是太?過勞累,動了胎氣,加之吹了一晚上的寒風,所?以染了風寒,晚些時候估計會?微微起熱,我?現在就開兩貼風寒和安胎藥,歇息一兩日?基本?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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